7 使者醉言

第七章 使者醉言

“對這次夜國的來使，你怎麽看？”女伯爵大人詢問簫隐道。

簫隐彎彎唇，回答說：

“在夜國，我是一個被皇室宣布已經死亡的人。我現在名叫簫隐。”

——我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回去，那夜國的來使又與我何幹呢？

女伯爵大人點點頭。

“我知道了。”

兩日後，夜國使臣被邀請，去伯爵府上赴宴。他姓寧。“寧”，是夜國的一個貴族大姓氏。所以，盡管他的官職小，但是，朝堂上比他官職高的大臣，都會尊稱他一聲“寧大人”。

寧大人知道，他們尊敬的是他的姓氏，不是他這個人，但是，姓氏本來就是他本人的一部分，一出生就有的高貴血脈，尊敬他的姓，還是他這個人，又何必分的那麽清楚呢？

這種感受在夜國理所當然，但是出了夜國之後，他開始察覺出不同了。

在鄭國路上的驿站裏，他聽見那個管驿站的小官與別人竊竊私語。

“咦，才是個六品官，就出使我們鄭國嗎？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噓，你知道什麽！他姓寧，寧是夜國大姓，知道吧！”

“哦，靠祖宗，”那人發出了一聲低微的嗤笑，說道，“誰知道他這個官是怎麽當上的！”

“所以說，幸虧我們夜國有科舉啊，你、我兩家都有個上進的兒子，聽說他們倆前幾天又被夫子誇了，以後考秀才、中舉人，就指着他們光宗耀祖了啊！”

“哈哈哈，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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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出使鄭國，所以他覺得憤憤，想“啪”地踢開門，暴打他們一通，再免了他們的官職，看他們趴在地上求饒，痛哭流涕，後悔不及。

但是，他身邊的那位副手七品官員，手疾眼快地将他拉住了。

“寧大人，不可不可！上一次，我跟着薛大人來出使，就遇到過此種事，後來事情鬧大了，那個小官兒梗着脖子說：‘我說的是事實！’女帝一笑置之，那個小官兒現在還當得好好的！”

他氣得手發抖：

“女帝怎麽能容忍此等事？”

副手林大人理所當然道：

“這裏是鄭國呀，我們是夜國人！”

也是，寧大人轉念一想，若是鄭國來使，在夜國國內，與一個驿站小官起了口角，夜國大臣們也是樂得看笑話，和稀泥，并不會認真處理此事。

不，不對！若是真有此事，鄭國一定會借機發動戰争，一舉拿下夜國，而夜國卻不會因為此事，輕易與鄭國翻臉！說來說去，還是鄭國強盛，夜國弱小啊！

哼，還不是上一代女帝，那個盛陽女帝，在邊疆發生小沖突時，大怒，一舉之下，派出精兵良将，搶占了夜國的大半領土……

夜國從那時候起，由盛轉衰，而鄰國鄭國虎視眈眈。夜國這才不得不與其修好。怪不得，現在出使鄭國，誰也不願意來呢！這可是個苦差事！

唉，說起來還真是國力不如人啊！

寧大人是家族的旁支，與嫡系相比，他的身份自然不及，所以，能抓住寧姓，走到現在，左右逢源，他本質上是一個靈活變通的人。

他本以為驿站的小官已經是他的容忍極限了，沒想到，一路上，他竟然還遇見了女官！

在一個小城裏，縣令因為去拜訪了上官，所以，駐守在此地的女官，負責接待夜國使者的事宜。

他大怒，拂袖而出！鄭國怎麽能派出一個不懂事的女人來接待他，羞辱他！

接下來，他真實地感受到了女官的刁難！

那名女官做的事大面上全挑不出理來，但是細節上面，卻處處為難。他連洗個熱水澡都洗不成！原因是，女官派出的差役說話方言太重，他們一直溝通不好。那名差役怎麽也弄不明白，大人是吩咐他去燒水，他只是樂呵呵地聽命，又去熬了一鍋粥。

他都快氣炸了！

最後，他只好讓手下親自去燒水。

一路艱難磨練過後，現在，寧大人成熟、懂事多了。

所以，盡管在夜國的時候，他對這位夜國公主所生的女伯爵有些不屑，但是，現在，他入了伯爵府，還是中規中矩地向女伯爵行了一個下屬的禮。

首先，女伯爵比他職位高，若是他不行禮，馬上就會得到上一位使臣薛大人的悲慘待遇，被女伯爵立刻趕出門去，真是什麽面子都丢盡了！他相信，女伯爵若是惱了，給他在朝中使的絆子，一定會比那個小城裏的女官多！

其次，女伯爵有夜國皇族血統，拜一下也不吃虧！

再加上，伯爵府的木總管，聽說他姓寧，給予他的優厚待遇和殷勤的侍奉，都讓他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他向副手打聽了一下，那位木總管果然是夜國人！怪不得他這麽懂夜國的規矩呢！

于是，他鄭重地行禮，女伯爵颔首。他示意副手林大人獻上夜國公主讓他們捎帶來的禮單，女伯爵身邊的木總管出面收下。

至此，賓主盡歡，他享受到了以前的幾位使者都沒有享受過的優厚待遇：女伯爵留下他用膳。

副手林大人朝他擠擠眼，示意道——女伯爵就愛冷着臉，其實只要懂規矩，她不會刻意為難你！

寧大人松了一口氣，點點頭。

他在心裏想道：若是那位薛大人真如林大人所言，認為自己是皇族外戚，姓氏貴重，來了別人地盤，還想讓一個天生冷着臉的女人，笑着歡迎他，那可真是癡心妄想，不把他揍一頓扔出去都是輕的！

女伯爵也覺得這個人很好打交道，就收下他送來的姨母的禮品，吩咐下人擺下宴席，款待于他。席上，衆人分賓主落座，着名的歌女、舞女出場，吹拉彈唱，好酒好菜，好不熱鬧。

酒足飯飽之際，他有些半醉，想朝主人家讨一名好看的舞女。林大人鬥膽，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及時地攔住了他。

寧大人擡頭一看，見主位上坐着的，是那位臉色冰冷的女煞神，當時酒就醒了一半。幸虧還沒有犯錯，否則惹惱了主家，被扔出去，那是妥妥的！

他告罪下去更衣，主要是想出去吹吹冷風醒醒酒，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這時候，他看見門外站着一名侍衛，他覺得有些眼熟，又醉眼多看了兩眼，驚得差點沒從臺階上跌下去。

他踉跄了一下，在夜風中，冷汗都出來了。他連忙整了整衣冠，畢恭畢敬地大禮拜道：

“微臣見過世子！世子殿下，你可得轉告一下九王爺啊，我們寧家可沒有害你！那場大火，跟我們寧家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