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高教授五天沒洗澡洗頭了。

情場失意的男人早已不在乎形象，陸朝清卻越來越無法忍受同事那一頭油膩的短發與身上的汗味，偏偏，高教授總是來找他一起去吃飯。

“你該洗澡了。”忍無可忍，食堂歸來，陸朝清跨進自己的辦公室前，低聲提醒高教授。

高教授一臉看淡生死的表情：“反正又沒人在意。”

陸朝清嫌棄地看着他：“為人師表。”

高教授更是無所謂：“咱們物理系的學生沒那麽講究。”

無藥可救的男人，陸朝清繃着臉進了辦公室，“砰”地關上門。

高教授揉揉亂糟糟的短發，繼續苦修。

晚上快九點了，陸朝清忙完試驗鎖門，經過高教授的辦公室，他頓了頓，敲門。

“我在。”裏面傳來高教授有氣無力的聲音。

陸朝清推開門，看見高教授坐在辦公桌前，桌面亂糟糟地鋪滿了紙張。

“還沒忙完？”陸朝清問。

高教授看他一眼就繼續低頭計算了：“我今晚通宵，你先走吧。”

搞物理研究的，忙起來通宵是常事，但陸朝清與高教授相處一個月了，還是第一次看見高教授如此忘我，這一切，都是從他被孟晚間接拒絕開始的。

陸朝清想不明白，孟晚只是長得漂亮，笨手笨腳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智商一般，與他們這類人根本沒有任何共同語言，高教授在擇偶上怎麽如此膚淺？

陸朝清單獨離開了Z大，走到半路，左邊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陸朝清皺眉，還沒轉身，孟晚已經騎着自行車經過他身邊了，還回頭朝他笑了下，也不知在笑什麽。

看着她騎着小自行車越走越遠，陸朝清又想起了辦公室裏那位邋遢的同事。

回家後，陸朝清主動給孟晚發微信：你說過要給高教授介紹女朋友，什麽時候介紹？

陸朝清寧可打賭輸了去拉面館端盤子，也不想再面對不洗澡的同事。

孟晚正在洗澡，看到他的消息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提起這茬，孟晚很發愁，她當然想快點撮合高教授，但孟晚與幾個單身朋友聊過，人家一聽說男方是物理教授，就紛紛表示自己智商不足，高攀不起堂堂教授。這當然是玩笑話，但物理給人的印象就是枯燥無趣，研究物理的人……

靠到沙發上，孟晚笑着打字：怎麽，陸教授着急了啊？

調侃的語氣，陸朝清莫名想起回來路上她的狡黠一笑，紮着馬尾辮的拉面館女老板，快活地像個高中生，幼稚。

陸朝清回複：他最近狀态不好。

高教授快一周沒來拉面館了，孟晚猜到高教授肯定受了一定的打擊，但得多嚴重的打擊，才會讓不懂人情世故的陸朝清都這般替他關心着急？

孟晚态度嚴肅起來，問他：高教授沒事吧？

陸朝清：一周沒洗澡了，今晚通宵加班。

孟晚：……

好吧，這也算比較嚴重，孟晚揉揉頭發，打字：我盡快搞定。

與陸朝清聊完，孟晚慢慢往下拉好友列表，拉着拉着，孟晚看到一個名字，她的大學舍友劉珊。

孟晚直接打電話給劉珊，聊聊近況，孟晚好奇問：“對了，我記得你有個一直被家長催婚的堂姐，現在她搞定了嗎？”

劉珊的堂姐是研究生畢業，現在在江城一所很好的高中教數學，孟晚對這位堂姐有印象，主要是劉珊曾經笑着吐槽，說她堂姐看着一本正經，其實背地裏收藏了很多小黃文，并非家長眼裏刻板無趣的書呆女。

劉珊：“沒呢，我堂姐才二十八，家裏催的她都在外面租房了！”

孟晚覺得堂姐與高教授可以試試，問劉珊怎麽想。

劉珊很激動：“你把高教授照片給我，我問問我堂姐！”

孟晚趕緊去翻了翻高教授的好友圈，事實證明，高教授果然比陸朝清有趣多了，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張自拍，也沒有用美顏，幹幹淨淨的理科男，帶着一絲絲腼腆，很容易拉好感。

孟晚将照片發過去不久，愛看小黃文的劉堂姐主動加她好友。

劉堂姐：晚晚有高教授的課程表嗎？我想去旁聽一節課，你不用告訴他，如果我覺得合适再請你幫忙安排。

孟晚也激動了：堂姐等等，我去問問！

孟晚馬上去問陸朝清了，陸朝清記得本周五上午高教授有課。

孟晚先轉告劉堂姐，再囑咐陸朝清：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那天一定要讓高教授幹幹淨淨渾身清爽地站在講臺上！原因暫且保密！

陸朝清并不好奇原因，周四下午再次收到孟晚的微信提醒，陸朝清便再次走進高教授的辦公室，直截了當地提出要求：“今晚你必須洗澡，明天神清氣爽地來上班。”

高教授呆呆的：“為什麽？”

陸朝清皺眉：“你身上有味兒，影響我胃口。”

被人嫌棄成這樣，高教授終于有點不自在了，推推鏡框，點點頭。

晚上回去，高教授好好洗了個澡，刮了胡茬，第二天穿得幹幹淨淨來上班。

陸朝清按照孟晚的要求，偷拍了一張高教授，發給孟晚檢查。

孟晚覺得高教授換身西裝顏值還能再提高兩分，不過，順其自然吧。

高教授的課是上午第三四節 ，劉堂姐聽了一節課，出來後給孟晚發消息，可以安排正式相親了，而且劉堂姐一看就是相親經驗豐富，主動發了一張生活照給孟晚，讓孟晚轉給高教授看，如果高教授看不上她，那相親也就沒必要了。

中午高教授與陸朝清在食堂吃飯時，收到了孟晚的消息：這是我朋友的堂姐，今年二十八歲，研究生畢業，職業高中數學老師，你覺得怎麽樣？

文字過後，屏幕上跳出來一張照片，是個站在講臺上的女老師，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及膝裙子，女老師個子不高，臉蛋圓圓的有點嚴肅也有點小可愛的感覺，眼睛大大的，皮膚很白。

高教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手機，陸朝清坐在對面，身高的優勢在此時顯現出來，他清楚地看到了高教授手機裏的女人照片。

“孟晚介紹的？”陸朝清問。

高教授臉一紅，再看看屏幕裏的女老師，他把手機遞給陸朝清：“你覺得如何？”

陸朝清沒看屏幕，意外地盯着同事：“你願意相親了？”

昨天還為了孟晚的拒絕意志消沉邋裏邋遢，現在才看到一張新人照片，他就變心了？

這叫什麽感情？

陸朝清無法理解。

高教授看懂了陸朝清的疑惑，他摸摸鼻子，對着手機解釋說：“孟小姐又不喜歡我，難道我要一直想着她？”

陸朝清沉默。

高教授回完孟晚，好奇地問陸朝清：“你談過戀愛嗎？或者暗戀過別人沒？”

陸朝清：“沒談過，也沒暗戀過。”

暗戀那種浪費時間的事，他絕不會做，如果他喜歡誰，他會明确地追求。

高教授聽了，就不指望陸朝清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男女雙方都有意，孟晚直接讓高教授與劉堂姐互加好友私聊去了。

周六高教授、劉堂姐約了共進晚餐，等到周一傍晚的時候，陸朝清結束工作去叫高教授一起吃飯，高教授正在收拾辦公桌，有些腼腆地拒絕了：“那個，我今晚約了人看電影。”

陸朝清：……

又過了一個星期，高教授與劉堂姐正式确定了戀愛關系，兩人還來拉面館吃了一頓，孟晚熱情招待了二人，然後與小葉一起偷偷觀察，發現高教授對劉堂姐簡直是言聽計從又樂在其中，動不動就用情意綿綿的眼神看着劉堂姐，與之相比，劉堂姐就像個霸道總裁。

小葉逗孟晚：“老板心裏有沒有一點點泛酸啊？這麽聽話的男朋友成別人家的了。”

孟晚笑着感慨：“什麽鍋配什麽蓋，适合別人的未必适合我。”

不過，她很替高教授與劉堂姐高興就是了。

九點拉面館打烊，孟晚去小區外面的超市采購日用品，出門時撞見陸朝清進門。

目光相對，陸朝清馬上進去了。

要不是看到他，孟晚差點忘了那個賭約，就站在超市外面等着。

陸朝清很快就出來了，購物袋裏最顯眼的是包薯片。

孟晚沒有過多關注陸教授的零食，笑着問：“陸教授還記得咱們打的賭嗎？”

陸朝清抿了抿唇。

孟晚試探着問：“陸教授已經知道結果了，對吧？”

陸朝清輸得起，一邊往前走一邊承諾：“這周我有空，拉面館幾點上班？”

孟晚笑了，跟在他旁邊與他并肩走：“早上十點到晚上九點，包早晚雙餐。”

陸朝清走得更快了。

孟晚心情不錯，老媽總拿陸朝清批評她，可物理教授又怎樣，還不是要給她端盤子？

第二天晚上，孟晚去對面敲門。

陸朝清面無表情地來開門。

孟晚笑着将手裏的拉面館制服遞過去：“這是我們店裏最大號的，你試試合身不，實在穿不下，穿件白襯衫也行。”

陸朝清低頭，一眼看到了制服上笑容和藹燦爛的“孟老頭”，好像在諷刺什麽。

他抓過制服，轉身，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