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博弈 無賴

喬迩再次見到那位小祖宗的時候，他正翹着腿，坐在會議廳的板凳上，全然沒有一副準備開會的樣子，像是在酒吧裏那般随意，換着花樣兒轉着面前的圓珠筆。

如果不是處于這個圈子之中，身不由己，公司安排她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她恨不得立馬摔了門就走。和這位小祖宗表演出一副粘膩的戀愛模樣，喬迩每次想到那副畫面，都不禁想要翻白眼。

“喬迩，你覺得這位傅祖宗，是不是很有個性？”有一次，喬經紀人正在看傅冽的拍攝花絮，被傅冽斂眸的gif迷得神魂颠倒，發出陣陣感嘆，于是問道。

“就那個狗東西？”喬迩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

“我的天，喬姐你肯定是第一個敢這麽叫傅冽的人了……不愧是高中同窗。”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小助理感嘆道，不再受安全帶的控制，轉過身眨巴着眼睛問道，“喬姐，就傅冽那張臉，在高中肯定很受歡迎吧。”

“呵。”喬迩換了個姿勢——懶得聊他。

但說到受歡迎，在那個少女只看皮囊的年代，他的确是極為受歡迎的。喬迩甚至可以從他桌子上堆積的禮物高度，來判斷今天是不是什麽與愛情有關的節日。也就是因為傅冽，她與很多外班的小姑娘，在幫別人送禮物的過程中相熟。

特別是這個小祖宗，每次看這些禮物，都像是課本一樣，完全沒有一點感情，最後，她也不知道這些禮物被他怎麽處理掉了。

“喬姐覺得，傅冽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助理繼續問道。

此時，喬迩看着正翹着腿，玩世不恭地轉着筆的傅冽，她再次想起了自己在車上，給小助理的回答。

“他是一個，完全無法與‘善良’聯系起來的人。”

此時，整個會議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喬迩的身上。她穿着一件寬松的芥末色衛衣，底下是一條淺水洗的破洞牛仔褲，腳踩着黑色帆布鞋，頭發高高地紮成馬尾，正紅偏棕調的絲絨唇膏，清晰地勾勒出了唇線。

喬迩的名氣通過網絡迅速提升，因為入圈尚晚，參加過的活動少之又少，人脈也十分單薄，就算是有些人早就想結交這位新晉的喬小花，也很難取得聯系。見過她真人的并不多，而在座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見到她。

的确，比電視上還白，還立體。

緊随着喬迩進來的，就是這個綜藝第一季的負責人。喬迩跟着經紀人一起坐下，眼神不自覺地瞟到傅冽那邊，他仍是敲着腿，視線輕輕地一滑，電光石火間兩人的視線悄然纏繞在了一起，一秒後，又不着痕跡地分開。

這小祖宗的眼睛太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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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度的深邃，深棕的眼窩，漆黑的瞳孔，恰到好處的內陷。

少年的豐盈在漸漸褪去，輪廓在慢慢顯現，他是曾經輕狂的少年，現在意氣風發，更有了男人的感覺。

這個時候，幻燈片已經被打開，室內的燈光暗下來，負責人脫掉西裝外套，拿着激光筆點開了幻燈片的第一頁。原本的一點竊竊私語，現在變成了絕對的安靜。

喬迩的眼睛卻不安分，看着坐在對面的幾個藝人，以前電視上的熟臉，此刻竟然活生生地坐在了她的對面，讓她有種做夢的迷幻感覺，也由此可見，節目組這次算是下了大血本。看來，這個臺很注重這個綜藝。

“《Together》，這是我們這個節目的名字，是戶外的真人秀，每期都會以不同的主題展開不同的任務，這種節目模式想必大家都已經很了解了吧。我們節目的固定嘉賓就是在座的五位了，希望大家在前兩期節目內，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定位。”

坐在最左邊的是嚴緊，今年國內重量電影節的新鮮影帝，憑着一部文藝片被提名了某國際獎項，雖然最後與獎杯失之交臂，但确是國內第一個被提名這個獎項的男藝人，可謂是實打實的實力派演員了。

他察覺到了喬迩在看他，眯着眼睛沖着喬迩微笑。

喬迩以示禮貌地點點頭，還以微笑。

然如其名，嚴緊的顏值在娛樂圈裏算不上十分出類拔萃，但面相一副嚴謹模樣，似乎帶上眼鏡穿上白大褂就可以拿起手術刀開始一臺手術般。沒想到，卻是這麽和善的人。其實娛樂圈也存在鄙視鏈，科班看不起非科班，上星電視劇出身看不上網劇的。

沒想到，這種影視大咖，對自己能有這樣的态度。

“其實大概模式大家都應該了解了，十分感謝大家能夠加入這個綜藝，接下來，我們分幾個板塊來講關于這個節目方面的事情……”

接下來的部分，喬迩聽得似懂非懂，其實這個會應該不是給藝人開的，更多是為了給經紀人來了解，而這個時候，在黑暗裏，兩個人原本離着一段距離，可中間無人阻擋，悄無聲息間，傅冽已經坐到了她的旁邊。

黑暗中，沒人看見他的臉，所有人都專注着聽負責人的講話，只有他一個，完全心思沒放在這個上面。這點他一直沒變，當別人都在認認真真考試的時候，他在答題卡的背面畫着外面的景色。

他轉過頭，看向喬迩。

喬迩偏過頭，不去看他。

這個臭女人。

他的眼神跟随而上，堵住她神色逃跑的路。喬迩的眼神無處可逃，只好正面與傅冽對視，而傅冽眼角含着笑意，與喬迩那種攻擊性的眼神完全不同，狡猾地以柔克剛。低頭，傅冽的手勾了勾，示意喬迩湊近。

這小祖宗，又要幹什麽？

喬迩帶着防備地靠近傅冽。

手上翻飛的筆杆停下，筆尖抵在了文件上面，幾個蒼勁有力的字一筆一劃浮現在了白紙上面，此時的光線很暗，只有湊近看才能看得清，喬迩将頭歪過去，眯着眼睛試圖看清上面的字，可怎麽仔細，卻只看得清字的輪廓。

“你寫的什麽。”喬迩以極小的聲音說道，被負責人滔滔不絕的講話聲蓋過，只有傅冽一個人差不多聽見了喬迩想要說的話。

“你今兒……。”

要命。

喘息的顫音，慵懶的尾音。

要命又催情的低音炮，在喬迩的耳邊開炮，精确地落在了她的心坎上。這小祖宗的呼吸聲，實在是太過分了，這麽近距離的接觸，讓她浮想聯翩，坐立不安。

旁邊，傅經紀人注意到自己旁邊的椅子貌似消失了，再回過頭用餘光瞟了一下——這個小祖宗，這麽快就要開始獵食了嗎。從傅經紀人的這個位置看兩個人，傅冽低着頭，而喬迩輕輕揚着下巴，像是在接吻一般。

看到喬小花的傅冽，什麽矜持，什麽距離感，什麽保守，都他媽見鬼。

“今兒什麽？”喬迩略略擡頭。

視線碰撞，傅冽正好在她頭頂，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暧昧了起來。

此時他的聲音低沉卻不沙啞，像是朗月清風，又像是去掉清麗之感的潭水，他的聲音近距離地奏響在耳邊，似乎是有人偷偷在耳廓裏面撥亂了琴弦。喬迩尋找他的尾音，才發覺他是故意不說接下來的部分，任由尾音向着遠處消散。

喬迩擡起頭看向他。

傅冽勾着嘴角，此時他的笑容很淡很淺，毫無攻擊線，像是黑夜裏騎着獨角獸的少年，星星點點的光掉在眸子裏。

低頭，他移動着鼻尖，這次的幾個字寫得更大，直接覆蓋在了會議文件的黑子上，張揚地淩駕其上。

這次，喬迩總算是看清了：

——好奇嗎？

傅冽竟然反過來問她起來。

呵，喬迩看了他一眼，剛好碰上他得意的目光。

——不好奇。

喬迩慢條斯理地寫上這三個字還給傅冽。

——一點都不嗎？

他這次寫的字比上次要潦草，在喬迩恍惚走神的瞬間，他悄悄地将會議文件向自己的方向扯了一點，整個動作毫無聲息，不到半秒就完成了，喬迩完全沒發覺。

隔岸觀火的傅經紀人這就看不懂了，這個動作也太詭異了吧？這是什麽令人窒息的操作？可接下來的一幕，立馬為傅經紀人揭曉了謎底。

我們的喬小花為了去看紙上寫的字，毫無防備地向這個小祖宗的方向靠近，而傅冽的手搭在喬迩的椅背上，完全就是悄悄咪咪地，把喬小花直接騙到了懷裏啊。經紀人不禁暗嘆：這波實在是太穩了，神操作，這小祖宗要是把這樣的聰明才智放到事業上，現在估計已經走向國際舞臺了。

喬迩渾然不覺，拿過筆下幾個字。

——一點也不好奇。

這下子，這位小祖宗可以消停了吧。

當然，我們傅小祖宗這就會收手嗎？此時傅冽拿起筆，直接沖向喬迩剛剛寫下的一排字，三下五除二地将“一點也不”四個字塗抹成漆黑的一片，只留下句尾“好奇”這兩個字遺世孤立在薄薄的紙張上。

這才符合，小霸王小祖宗，這樣的稱號。

道理是什麽？他就是道理。

再次提筆，傅冽寫下幾個字。

——知道了。

我知道你很好奇。

喬迩氣不打一處來，搶過自己的會議文件，将椅子滑到自家經紀人的旁邊，再次看向傅冽，他還是翹着腿，肆無忌憚地看向自己。

就算是喬迩盯着他，他也毫無收回眼神的意思。

這個時候，喬迩做了一個誇張的嘴型給傅冽——

“無賴。”

“知道了。”傅冽還以口型。

這個時候，會議室的燈亮了，光亮立馬盈滿了這一方狹小的空間，剛才兩個人的博弈似乎不複存在，喬迩看向自己的文件，終于在嬉笑的白色縫隙立馬，看見了最初傅冽寫下的那一排字——

你今兒真美。

喬迩沒意識到，自己的手頓住了。

“在看什麽？文件上面有什麽不了解的嗎？”喬經紀人問道。

“沒什麽。”喬迩神色平淡。

可手卻慌亂地，将文件翻到了下一頁。

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不起大家……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