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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江霖送完湯後并沒有急着走, 說實話他也對鄭寧欽的工作有些好奇，但這份好奇只針對鄭寧欽本人。

拍攝時間轉眼而至，鄭寧欽看江霖好不容易來一趟, 便讓他跟自己一同去了拍攝現場。

片場, 工作人員已将場景布置為完成，而周導坐在鏡頭前還在觀摩上一場戲的畫面。

喬木見鄭寧欽身邊還跟着位年紀不大，又高高瘦瘦的男生，一時有些疑惑。

鄭寧欽沒等他問, 主動介紹道：“喬老師，這是我表弟, 名叫江霖。”

江霖的氣質屬于高冷那挂, 平常也不愛笑，他中規中矩的朝喬木禮貌性問了好：“喬老師好。”

喬木笑道：“你們家基因是真的好, 個個都長這麽帥。”

鄭寧欽搖頭：“喬老師說笑了。”

由于鄭寧欽馬上要進入拍攝，便讓小冉帶着江霖坐在一邊等候。

這場戲的背景是盛衍跟在鴻爺身邊的消息慢慢傳開了，原本他在清水村的人緣還不錯，現在卻被人避如蛇蠍，就連他那身體不好的母親也知曉了這件事。

盛衍進家門前的這一路，明顯察覺到平日裏那些父老鄉親對他的态度有了轉變。

漠然、遠離，甚至在背後指指點點。

他回來其實沒穿鴻爺給他的那身派頭, 而是選擇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衣服雖然破舊，但卻讓他舒心。

所有機器已準備就位, 在導演喊了“action”後, 鄭寧欽本面無表情的臉瞬間展開了笑容, 眸底澄澈明亮。

他手裏提着買好的肉進了家門, “媽,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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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麽好吃的，我這還沒進廚房就聞到香味了。”

盛衍一路拎着肉從客廳走到了廚房，看到了正背對着他忙碌的婦女，道：“看我帶什麽回來了。”

他将肉放在了砧板上，“咱中午可以加個肉菜。”

女人頭上包着絹花布條，身上穿着也是底層婦女常見的粗布長衫，她面容憔悴，臉上帶着病色，情緒淡淡：“肉先放一邊，你将碗筷拿去客廳，準備吃飯。”

接收到女人的反應，鄭寧欽臉上璀璨的笑意微斂：“好。”

飯菜上了桌，簡簡單單的兩盤菜，是盛衍平日裏最常吃的豆腐和酸菜。

鄭寧欽用筷子給女人夾了幾塊豆腐，臉上是關心的神色：“這陣子我在外面忙，您的身體好些了嗎，藥有沒有按時吃？”

對面的女人咳嗽了兩聲，臉上血色全無。然後她将筷子放下，面容是盛衍從未見過的嚴肅，喊了他的全名：“盛衍，你老實跟媽說，你最近都在忙什麽？”

鄭寧欽神色僵了一瞬，卻還在裝傻：“您不都知道嗎，我還在原來的碼頭卸貨。”

“這陣子貨物多，所以沒時間回來，到今天才輪休了一天。”

女人嘆氣道：“盛衍，媽從小是怎麽教你的，不要撒謊。”

鏡頭怼到了鄭寧欽臉上，他咬了咬腮幫子，眼睫微顫，笑意澀然：“我...”

此時，外面傳來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她嗓音尖銳，頗為急切：“盛衍媽，盛衍媽，聽說盛衍回來了。”

李嬸一把推開大門進來，嘴巴喋喋不休，然後又一路進了客廳，見兩人正在吃飯也不回避，直接道：“盛衍媽，盛衍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你可知情？他現在可是跟着□□鴻爺做事了。”

“平時看着挺好一小夥子，怎麽就蔫壞了，我大外甥那家店前兩天就遭了他的殃了。”

女人的一番話徹底将盛衍的遮羞布撕開，他神色狼狽，幾乎慌亂般看向母親。

李嬸說完，還是覺得不解氣，又将話頭對準了盛衍：“盛衍做人不要太狼心狗肺，我家大外甥招你惹你了。”

“壞事做盡，小心天打雷劈。”

李嬸幾句話将盛衍罵的狗血淋頭，但她也是個膽小的人，畢竟盛衍現在是鴻爺的人，單獨對他犯狠話，她也是怕的。

所以她才會選擇當着盛衍母親的面，這麽有恃無恐：“我和你媽也是好幾年的交情了，李嬸說你幾句不為過吧，別回頭還來報複李嬸啊。”

盛衍母親的臉色極為不好，也許是氣狠了，她重重拍了下桌子，“出去！”

鄭寧欽眉頭狠狠一跳，眼睫顫動，麻木起身，李嬸眼中流露出得意痛快之色。

下一刻，盛衍卻被母親按住了手臂，女人眸色淩厲，對着面前還在趾高氣揚的李嬸再一次下達了逐客令：“我說，你，出去！”

霎時，李嬸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盛衍媽，我的陳大妹子，你說什麽？我沒聽錯吧，你讓我出去？”

女人站起了身，盡管身體不好，但氣勢卻不弱：“對，我讓你出去，你跑到我家來罵我兒子，誰給你的膽子？”

李嬸也不甘示弱：“陳大妹子，你可不能不講理啊，你自己問盛衍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我罵他幾句怎麽了？”

“他就該天打雷劈！”

婦女顯然動了怒：“我兒子什麽樣，我比你清楚，他從小是我教導大的，他善良，他寬厚，他不會做壞事，我不許你罵我兒子，你嘴巴那麽毒，你才要天打雷劈。”

随後，婦女拿起一根鐵鍬，“你給我滾出去！”

李嬸被面前的鐵鍬吓到，在鐵鍬掄過來時，忙不疊跑了，口裏還在罵罵咧咧：“母子倆都是一樣的貨色，都要遭天譴！”

鄭寧欽看着前面拿着鐵鍬維護他，卻又身形柔弱的背影，他一時情難自己，眼眶濕潤。

他僵直的背脊微微顫抖，像是糾結了一番，才聲音嘶啞道：“媽，對不起，我撒謊了。”

女人回過頭來，目光嚴厲，隐有淚光：“跪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這一刻在母親面前，終于卸下了盔甲，抹去了僞裝。他心有愧疚，掩面抹去眼角掉落的眼淚，直直下跪，“兒子是不是讓您丢臉了？”

他紅着眼眶，凝着女人，眸色不再神采飛揚。

女人像是早已知道這一切，但還是忍不住想要親口問問兒子。

她慢慢朝盛衍走了過來，靜靜看着這個從小到大與她相依為命，已經長大成人的少年，語重心長道：“阿衍，告訴媽，你真跟着鴻爺他們那些人為非作歹了？”

鄭寧欽握緊了拳頭，眸中酸澀難安，他靜靜地低了頭，像是不願看到母親失望的神色。

然後他又像小時候那樣拉住了母親的衣角，低聲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真的不是那些人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良久，女人用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腦袋，“好，我信阿衍的。”

鄭寧欽因這句話，再也繃不住低頭啜泣着，等再次擡頭時，他五官分明，眸色裏盛滿了灼目的光彩：“阿衍也會盡量不讓母親失望。”

鏡頭裏的鄭寧欽目光幹淨澄澈極了，他好看到極具沖擊力的眉眼給予了盛衍獨一無二的魅力。

即便這段戲到這已經結束，但沒人想去破壞這種美好，他們都感同身受的跟着他流淚，跟着他笑，甚至想要他少一點煩惱，多一點開心。

觀摩了整場戲的江霖，他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場中央的鄭寧欽愈發深邃，心口不受控制的重重跳動着，他從來都知道欽哥優秀，但卻不知道在片場，演起戲來的欽哥會這麽璀璨奪目，他閃耀的讓他心底發慌。

小冉抽抽嗒嗒的吸着鼻子，“嗚嗚嗚，演的太好了...”

随着小冉這一說話，周導趕快喊了：“卡。”

“好了，演員休息一下，準備拍下一場。”

周導說這話時，目光裏都是贊賞，他越看鄭寧欽越像是撿到了寶，這樣年輕又有實力的演員可不多見啊，以後倒是可以多多合作。

想到這，他瞥了眼邊上的喬木，這家夥難道就沒動惜才的念頭？

實際上，一直搖着蒲扇的喬木，早就望着鄭寧欽陷入了沉思，他今天格外安靜，久久不語。

*

整個下午的拍攝，江霖一直都跟着鄭寧欽在片場，即便鄭寧欽忙到沒時間顧到他，他也不在意，就在邊上看鄭寧欽演戲。

這對他來說是一次新奇的體驗，而且看欽哥演戲更是給了他一種視覺上的享受。

然而等到鄭寧欽終于下了戲，尋找江霖的身影時，卻被小冉告知，他已經離開了。

鄭寧欽還是懵的狀态：“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小冉看了眼時間，“就十分鐘前吧，你拍完最後一場戲在導演機子前核查畫面的時候。”

“嘿，這孩子，你怎麽不攔住他，反正他明天也休息，還不如就在這邊的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鄭寧欽邊說邊追了出去。

小冉跟在他後邊，表示無辜：“攔了的，可是他說你拍一天戲應該很累了，他在這兒估計還會要耗費你的精力，他就先走了，讓鄭哥你好好休息。”

鄭寧欽追出去後沒看到人，不由嘆氣：“他就是太懂事，算了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電話撥出去沒幾秒，便接通了。

鄭寧欽：“喂，小霖子，你就這麽不聲不響走了？都不跟我打聲招呼？”

少年聲音低沉略帶磁性：“我跟小冉說了的，讓他轉告你。”

鄭寧欽無奈：“天都黑了，這麽晚你怎麽回去？”

“地鐵轉公交，兩個小時能到家。”他的語氣不甚在意。

鄭寧欽揉了揉眉心，臉上略顯疲态：“生活費沒有了嗎，需要這麽折騰？要我說啊，你還不如在這邊住一晚，明天回去也不遲。”

“夠的，別擔心我了，今天很累吧，早點休息，我已經進地鐵站了。”

鄭寧欽沒想到他速度這麽快，“哎，行吧，你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然而，他沒發現少年一直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看着他，他的神色像月光一樣柔和皎潔，“嗯，好，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