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告白

告白

懷了這份心思，白陽接下來都有點心神不寧。反正這書店的書再多，他也一本都看不懂。

蘭蘭拿起書本翻翻看看，不住地驚嘆。這些書籍，即便跟亞馬遜的原版書并無區別，但展示在這樣充滿歷史和藝術的空間裏，就好像盛在翡翠盤子裏的白菜，立刻讓人忍不住加倍珍惜。

白陽安安靜靜地守在她身後，留心防止她被別的游客擠到，又忍不住一再地想到底該什麽開這個口。

蘭蘭對此一無所覺。她看了一陣，挑了兩本印刷精彩的書籍，一本介紹波爾圖，一本介紹葡萄牙，然後回頭問他：“陽哥，你要不要也挑兩本？”

白陽正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她猛地一問，沒回過神來，半天才迷瞪着問：“你……你說什麽？”

蘭蘭一時有些慚愧，自己逛得起勁，半天沒理人家，也忘了白陽英文大字不識幾個，肯定覺得逛這裏超級無趣。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攝影方面的書？”

白陽現在其實什麽心思都沒有，可又不想駁了她的好意。

“……有嗎？”

“當然有！”蘭蘭有意将功補過，問過店員，帶着白陽直奔攝影書籍區。

桌上架上書籍不少，一邊翻看，蘭蘭忍不住問：“陽哥，你攝影技術怎麽這麽好？在哪裏學的？”這個問題她其實昨天就想問，只是一直沒找到兩人獨處的機會，在旅館房間裏問他，又覺得過于親密。

白陽笑了笑：“一開始是因為去跟客戶談生意，人家都會問我之前做過什麽項目。我就想拍些好看的照片拉生意。後來覺得有意思，正好客戶裏也有專業攝影師，我就拜了人家當老師，學了幾年。”

“就像跟我學英文一樣？”蘭蘭驚訝地瞪圓了黑眼睛，十分替白陽惋惜，“你真挺好學的！可惜了，當時怎麽沒上大學？”

白陽腦門默默流下三條黑線。他最讨厭書本，從小到大都是坐不住的學渣，寧可去搬磚也不想去大學裏啃書本。學英語？只是接近她的借口，好不好？她一直好學，要不是怕她嫌他太渣，他也不會這麽多年都不敢來找她。

見白陽表情尴尬。蘭蘭忍不住有些懊悔內疚，想白陽好學，沒上大學肯定有隐衷，她太沒眼力介了，怎麽撿人家的痛處問？

她胡亂拿起一本厚厚的書籍急着轉移話題：“要不要這本？”

白陽默默看了一眼：“……你真想我買這本？”

蘭蘭一愣……低頭，黑底的封面晃眼一看，像是一個美女揮着輕紗在舞蹈，定睛細看……那根本不是輕紗，而是幾束光！面那個美女……渾身少兒不宜，一、絲、不、挂。

她……猛地一甩，好像手裏抓的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條蛇，也顧不上給白陽亂當參謀買什麽書了，逃得比兔子還快，“嗖”地鑽進人堆藏了起來。媽媽呀！她不活了！怎麽好死不死地抓了一本人像裸體攝影？！

白陽嘴角抽了抽，默默半天，撿起那本書，連同手上剛才挑好的一本，拿着慢悠悠地走向收銀臺。

白陽面不改色地把那本書遞給收銀的大媽。蘭蘭見了，臉紅得要中風，桃花般的顏色直蔓延到耳後頸間。嗚嗚嗚……白陽好壞，明明知道她失誤還偏故意買下來氣她。

兩人從萊羅書店出來，蘭蘭悶頭就走，白陽也不吭氣，跟在她身後。

這時太陽已經不那麽猛烈，橙黃色的陽光把小巷映照得十分溫馨，兩個人的影子在巷子中的拉得細長，白陽故意踩着蘭蘭的影子走，好像每踩一步，就多接近她一分；每踩一步，就多一分告白的勇氣。

兩人就這樣不言不語，走了有十來分鐘。蘭蘭腦子暈乎乎地，走着走着，突然回過神來……她這是在往哪裏走啊？自己都糊塗了。她趕緊停下腳步，拿出古城游覽地圖，掉過來掉過去，看了半天，又看看街道，還是暈，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咱們要去哪裏？”白陽見她一副迷了路的樣子，湊過去，俯身看地圖。

猝不及防，白陽獨特的氣息撲面而來，蘭蘭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荒唐事……。

她臉色緋紅，慌張地讓開半步，戳着地圖上的牧師塔（Clerigos Tower）：“我……計劃去那裏。”

牧師塔是教士教堂的塔樓。距今已經有300多年的歷史，高76米，曾經是整個葡萄牙最高的建築。這時候上塔，正好可以看夕陽下的加亞新城全景。

白陽見她避開自己，心頭有點酸澀，剛剛鼓起的告白勇氣又有點消散。他接過地圖，看了看方向：“我覺得咱們應該往東走！”

蘭蘭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歪歪斜斜的街道，腦子裏好像蒙了一層霧氣，唉，還是問人吧。她這是怎麽了？居然忘了鼻子下面還有張嘴。

找到教堂，買了票，兩人進了門才發現已經有很多人在排隊。

排了半個多小時才開始爬樓。旋轉樓梯空間狹窄，白陽身材魁梧，還挂着相機和包包，十分狼狽。

“包包給我吧？”蘭蘭看他實在辛苦，忍不住問。

白陽想都不想就搖頭：“有我在，哪能讓你背東西！再說，裏面現在可多了四本書，沉着呢！你走一天了，還要爬六層樓，行嗎？要不要我走前面，你拉着我的背包帶，我拖你上去，輕松一點？”

蘭蘭……她是真覺得腿腳有些酥軟。可是怎麽也不能讓白陽拖她上去啊？再說，這樓梯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來都來了，不上去怎麽心甘？

她豪邁地一揮手：“我沒事！”

可……爬到四層，她就喘得像在跑百米，腿腳開始有點抖。

“要不要休息一下？”白陽在她身後，看她爬樓的速度已經跟烏龜差不多，忍不住擔心地問。

蘭蘭摸着石壁，越過白陽的肩頭看了看排在後面的隊伍。揮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她一咬牙：“不用，我繼續！”她就怕自己一休息，更爬不動了。後面人多，也不好意思停下來。

爬呀爬呀，好像怎麽也爬不到盡頭，可是樓梯的空間明顯地變得越來越窄，顯然已經快到頂了，蘭蘭心裏一喜，給自己鼓勁：“就快到了，你能做到，唐蘭蘭！”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向後倒去。

“啊……”

她正正摔進了白陽的懷裏。

一股甜香撲鼻而來，好像有電流劃過白陽的心頭，他身體微微一震，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本能地伸手擁住了那一團軟香溫熱。

黑絲般的頭發就在他的颌下，他垂頭看下去，蘭蘭半仰着頭，細長的眉毛，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略微張開的粉紅的唇瓣，微微起伏的胸脯……他沒了理智，沒了呼吸，渾身都只有一陣陣強烈的欲望，俯下身，謙卑地去親吻一下她的發絲她的額頭……

他的嘴唇落了下去。

蘭蘭摔到白陽的懷裏時，第一反應是好丢臉。可是白陽摟住了她，他的氣息将她團團包圍住，讓她動彈不得。白陽的胸膛這麽堅實，手臂這麽強壯，她體驗到一種奇異的、陌生的、羞恥的興奮，好像身後這個男子，這一團火熱全部都是屬于她的。

這樣的大庭廣衆，可偏偏白陽寬大的後背擋住了一切。這狹小的空間裏，讓她的心跳動得好像要蹦出胸膛。

她仰頭看他，高高的鼻，性感的唇，鼓鼓的喉結，青青的粗糙的下巴……她正被魅惑着，額頭上就落下一個溫暖熱切的吻。

“Move, Move!”（走啊走啊！）

有人不耐煩地喊叫着。驚醒了蘭蘭，也驚醒了白陽。

蘭蘭滿面通紅掙紮着站穩了腳，飛快地向前爬去，像一頭拼命逃避追捕的小鹿。

白陽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這些年一堵再堵，再也堵不住的愛意就像決堤而出的洪水，淹沒了他全身。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從來沒有一刻這樣充實，又這樣忐忑，這樣喜悅，又這樣擔憂。

他追了上去。

終于爬到了塔頂的觀景臺。小小的一圈，但能360度，把加亞新城盡收眼底。

夕陽下，加亞新城像被套上了橙光濾鏡，橙紅色的屋頂發出豔紅的光，大街小巷，如一張綴滿寶石的大網，遠處還有藍色的杜羅河，一切美麗得猶如幻境。

可蘭蘭扶着欄杆，眼神發呆，半天不能動彈，心裏似真似幻亂七八糟……白陽真的親了她？真的親了她？怎麽會？為什麽？她該怎麽辦？

白陽緊緊地捏着拳頭，站在她的旁邊，不敢靠太近，又不舍離太遠。

蘭蘭應該會知道他的心意了吧？她會接受，還是會拒絕？或者……索性裝什麽也沒發生？

他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個天賜的良機，站在這古城的最高處，在夕陽下山之前，他要告訴她，他愛她。

他向前走了一步。

本來一直呆立的蘭蘭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突然向西走去。

可在這小小的觀景臺上，人又多，她能躲到哪裏去？

面對夕陽，她被堵在了小小的角落裏。退無可退。可她分明能感覺到身後，白陽像一團火，在向她慢慢靠近。

她屏住呼吸，不知所措。

半天，白陽低沉地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唐蘭蘭……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