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信

溫迎的反應劇烈,忽然被扣了這麽大頂帽子的陳弛讓,臉色已經非常不好了。

“……”

溫迎低下頭,扣了下手心,一瞬間有點兒後悔剛才的沖動。

陳弛讓輕吸一口氣。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在發火的邊緣,後果嚴重。

所以孫默懷絕不能承認自己偷了畫稿,好在他之前就做過臨摹。

他搶在之前開口:“老大你也知道我的繪畫習慣,這筆畫,粗細,你肯定還有印象吧。”

陳弛讓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畫中線條和走勢确實帶着孫默懷的繪畫風格。

一旁吃瓜的靜靜當然相信自己的朋友,但這件事她什麽都不清楚,不好發表自己的看法。

陳弛讓看向孫默懷:“你确實一直是負責這一塊兒的,但你拿給我成果的時候,沒有想象中的興奮和高興,也讓我存疑。”

孫默懷忙說:“我那是太累了。”

溫迎連眼眶也氣得通紅:“你累什麽?!這是我熬夜到三點畫出來的!”

“可你為什麽要熬夜到三點?”陳弛讓同樣疑惑地望過來,“你既然又不是喜歡我,也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你熬夜到三點圖什麽呢?”

“她會畫畫呀,這可能是職業病!”靜靜忍不住說。

聞言,陳弛讓勾唇笑了一下,明顯不相信。

他這麽笑,徹底讓溫迎的心髒沉了下來。

一個是他多年的同事,一個是他見了幾次面的陌生人,他憑什麽相信她。

她就是覺得自己蠢,熬夜畫出來的東西被別人剽竊竄改,還不能證明自己。

算了。

反正她當初也沒準備要什麽回報。

溫迎不想哭的,可惜眼眶一合,就落下大顆大顆的淚水。

不知道為什麽又想起暗戀的時光了,為自己不值得。

靜靜吓了一跳,連忙說:“我不知道這種事是怎麽發生的,誰說真話誰說假話自己心裏清楚!出社會的成年人了還欺負個學生要不要臉啊?”

陳弛讓也明顯一愣,手裏的畫紙像忽然有了溫度,因為她大滴的眼淚而燙手。

這讓他原本就不耐煩的心情染上了煩躁。

“無所謂。”溫迎快速抹了下眼淚,不想待在這裏了,“我們去退房吧……”

她毅然離開的背影,讓陳弛讓煩躁的內心達到了巅峰。

事情還沒解決,她就想打退堂鼓了?

他沉着一張臉大步走過去,穿透的空氣夾雜冷風。

阻擋她前行的腳步,撞上那雙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陳弛讓啧了一聲,近乎無奈地說:“哭什麽,我又沒說不信你。”

溫迎動作一頓。

旁邊的孫默懷轉過頭,不可置信地喊了句老大。

“我也沒說不信你。”他又對着孫默懷說了同樣的話。

溫迎被他搞暈了,說不知怎麽說,走也走不了,眼睫毛上挂着淚。

“不用了!”她埋着頭咬牙道,“我才不管你信不信。”

陳弛讓深吸一口氣,耐心趨近臨界點。

他抖開手中畫紙,看着其中最複雜的那個角色圖。

這個角色是一名善用機關的玄士,背後的那套裝置線條很多,卻暗□□有的排列順序。

“你說是你畫的?”陳弛讓看向她。

溫迎猶豫了一下,堅決地點頭。

“你也說是你畫的?”陳弛讓又看向孫默懷。

孫默懷也點頭。

“行。”陳弛讓退後一步,将情緒掩埋,目光格外冷淡沉靜。

“不是我的專業,我分辨不了。”

下一秒,他卻忽然笑了笑,當着兩人的面,一把将畫紙撕扯碎片,丢進了垃圾桶。

?!!!

溫迎和孫默懷同時瞪大了雙眼。

“稿子現在沒有了。”他指了下孫默懷,“你現在畫個一模一樣的玄士給我,我就信你的話。”

“反之,”他将目光轉向眼睛圓滾滾的溫迎,“如果他畫不出來,我道歉,并承諾會給予你相應的補償。”

“所以,別哭了,行嗎?”

-

林景安睡了個大懶覺,出門的時候渾身舒暢,感覺自己還能大碼幾夜的程序。

出房門後剛好撞上陳弛讓正在打電話,林景安元氣滿滿跑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肩,恨不得将全身的重量壓上去。

“……”

陳弛讓擡頭瞪了他一眼,林景安忽然察覺到他情緒不對。

“确定了。”陳弛讓回着電話裏的話,聲音冷到冰點,“立刻安排下去。”

林景安讪讪地收回手,挂斷電話後問他怎麽了。

“小事。”

陳弛讓甩了甩手臂,拿房卡刷門:“開除了個人,正在叫胡寧拟新的招聘。”

林景安:?

“啥?”林景安傻了,“什麽開除?開除個人你給我說小事?”

陳弛讓悶着聲,想着剛才在樓下的事。

孫默懷當場畫出了角色,仿佛對內容格外了解,趾高氣揚地看着柔弱的小姑娘。

她沒動筆,眼眶還殘留着委屈的紅暈,手裏捧着他遞過去的一杯熱茶。她看了一會兒孫默懷的畫稿,悶悶地開口:“你這裝置畫得不對。”

孫默懷頓時一驚:“……哪裏不對?!”

她伸出手,聲音雖小,但邏輯卻清晰:“我之前在這裏畫了個小盒子,是便于角色的武器收納,也就說當角色在埋伏隐藏狀态時,身後的東西是可以全部收進盒子裏的,這也比較符合玄士的稱呼和特點……現在小盒子根本就沒有,他整天背着這麽大個武器到處跑,看起來傻傻的。”

孫默懷呆在原地。

陳弛讓也愣了愣。

孫默懷還想掙紮,陳弛讓率先打斷。

“行了。”

不需要再多加證明了,原創到底是誰,他在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原稿中有這個盒子,畫得隐秘,沒有細看較難發現,而孫默懷這個蠢貨,甚至連抄襲都不會。

“我招進來的員工竟然出現了這種品行不端的人,我有很大的責任。”陳弛讓帶着他慣有的輕諷笑容,笑意卻沒達到眼底,“原畫确實有這個盒子,東西雖然不起眼,但理念卻非常重要。”

“我為識人不清、盜竊和污蔑向你道歉。”

他就在她耳邊說着這串話,似乎是第一次對她說着這麽長一段話,溫迎思緒複雜地縮着脖子,将耳朵藏在了淺色的圍巾裏。

陳弛讓看向孫默懷,忽然壓平了嘴角弧度。

“原本想着将你調去後勤部,但出了這種事實在丢人。你收拾一下,就當這次的旅游是你的告別吧。”

“老大你聽我說!”孫默懷臉色大變,極其心慌,加大的聲量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我真的沒有,你能不能……”

“不能。”

陳弛讓怎麽會耐着性子聽他繼續胡說八道,陰着臉邁入電梯,頭也不回地離開。

-

林景安聽完整件事,目瞪口呆。

好在孫默懷是後面加進來,原本也不是他們創業團隊的人,雖然唏噓,走了也就走了。

林景安:“那現在對人物角色,你是怎麽想的呢?”

人自然是不可能再用,但更重要的是,現在短時間找不到合适的人。

“難道蘇桐妤參與看看?雖然她忙典集那塊兒都忙不過了……”再讓她負責新游戲屬實有點兒殘忍。

陳弛讓整個人躺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墊在腦後,也在思考。

林景安忽然想到什麽:“或者你問問溫迎呢?這畫本來就是她的,如果她願意把稿子賣給你,或者最好她願意來新游戲做美工……”

林景安一頓,驚覺這個思想有點危險。

陳弛讓轉過頭來看他,目光晦澀不清看不清喜怒。

與此同時,腦海中閃過一雙哭紅的眼。

這幅畫面掠得太快,讓他根本抓不住自己想起來的情緒。

但林景安熟悉他的性格,對于不熟悉的人,他非常不喜對方參與到工作上來。于是解釋:“溫迎和珊珊認識,小學妹成績好又獨立,雖然你覺得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好歹這次人家提出的理念很棒是吧……”

“……”

“……”

沉默片刻,陳弛讓掏出手機。

“電話。”

“什麽?”

“發來一個她的電話。”

“……真的嗎?”林景安一愣,有些驚訝。

陳弛讓扒拉着手機,眼尾壓成下垂的柔軟弧度,慢悠悠地開口:“我幫你傳遞一下你的想法。”

“……”

-

溫迎将行禮放進汽車後備箱中,靜靜終于想起來之前在漫展見過陳弛讓這事。

“我這個死腦子啊,”靜靜瘋狂敲自己,“比漫畫還好看的帥哥怎麽就忘了呢!”

溫迎被她逗笑,連帶着心情也明亮起來。

或者早在他剛才道歉的時候,就已經明亮了。

車輛朝酒店外離去,風景後退,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一點一點在她腦海中抽去。

她想着剛才在他面前大顆落淚的場景,有些懊惱地咬了下唇——丢人死了。

電話在這時候響起,一則本市的陌生號碼。

她将注意力從羞赧中抽出來,小聲地“喂”了下。

“溫迎?”陳弛讓單刀直入,聲線帶着幾分懶意,尤其叫她名字的時候,尾音格外性感。

“……”

她呆了一瞬。

“我是陳弛讓。”

“……”

“就是你口中那個自大又無禮的陳弛讓,找你有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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