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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雲海灰白起來，微微吹拂的草叢有了疲倦的墨色。

蘇菲面對遼闊的天際線，獨自坐在草地，眼神空洞。

草地葉子的涼爽露珠，滴落過她一雙埋入草叢間的白皙足踝。她的目光順着一只起飛的紅色瓢蟲，看向黑色魔法門出現過的地方。

太陽是那麽刺眼，現在大概是上午，還是黃昏？

蘇菲望着周圍的雲海悠悠飄過，垂下了燦爛金發，仿佛将整個人藏了進去。

她抱緊自己，草叢裏的大拇指挖着濕濕的土壤，一滴淚“啪”地碎在了一片葉子。

卻一笑，讓淚滑過上揚的嘴角。

“他還活着……我的哥哥他還活着……”

蘇菲記得。在他離開時，她看到在他的手腕，戴着懸有一顆白色五角星的黑色手繩。那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他還記得我。

我知道的。

他還是他，仍然是我那個傻哥哥，那個家夥——

“啊。”她拍拍自己的腦袋。莫名火大。想跳上他的背一頓捶打。那個家夥，氣死了！

蘇菲也有太多疑問想問他。

“必須去找他，搞清楚所有的疑問，還有——他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要攻擊別人？”蘇菲拍去紫色裙擺上揉碎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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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濕的高空，小啼的翡翠色翅膀擾亂了雲霧，綠火大眼透過朝兩側散去的雲間望了望遙遠的海天一線。

像是心裏想着什麽。

也或者只是它的大眼無神。

它很快朝下發現了蘇菲。翅膀在太陽下閃爍微微金光。它飛了過去。

濕冷的空氣，彌漫一股清蒸史萊姆的味道，帶了點椰子清香，是從不遠的酒館而來。

蘇菲的肚子歡呼起來，一笑，指尖輕拍小啼的綠火腦袋：“嗯，那就吃飽再說，小啼，你也餓了對不對？”

“呼。”

夜晚，滿城燈火，雲也淡了些。

蘇菲來到那日發現的礦洞。幾日前，她花些銀幣修繕了這地方的複雜隧道，添了不少的壁燈，還去工會聘請幾個人，清掃了一下裏面有危險的生靈。

現在，這裏總算沒那麽黑壓壓了，盡管還是有些擁擠，但只是不會讓人喘不過氣來。

朦胧的橙黃燈光下，蘇菲順着隧道，帶小啼，一路來到了放着鑽石椅子的圓臺。

空曠的洞裏，四周高聳石壁嘩啦啦淌下淺淡的瀑布，水紋清晰可見。

随着蘇菲坐上鑽石椅子。四周石壁頓時透明發亮，浮現外面一望無際的星空。月好大好圓啊。仿佛是要前往王子的城堡跟其它公主一決勝負，月光白得高貴，讓夜空的黑潮褪去，讓每一顆星星都閃爍發亮。

蘇菲看了一眼浮在手上的淡藍色五角星。

上空環繞着她的一塊塊全息屏幕，随着她在五角星上的點擊，列出了一堆意義不明的數字和圖标。

她咬了咬指甲。

心想，需要找到自己的哥哥，最好的方法是找到帕裏斯。

因為比起她的哥哥，帕裏斯似乎更想要被人找到。

蘇菲盡量不去想她的哥哥會對帕裏斯做什麽。

只希望自己不會趕去的太晚。

帕裏斯的妹妹，愛麗絲，她也是法師，或許她能幫助我找到他們。

也就是說，蘇菲背靠在椅子上，要去阿利森王國了。

“要怎麽去呢……“蘇菲點開地圖。能看到阿利森王國的名字，可無論是陸地領域還是去往那裏的海域都覆蓋着不散的迷霧。

她環顧四周，光滑潮濕的石壁，回響着一種清脆的聲音。

“我不能離開耶夢。“她說話的聲音很堅決，沒有一絲讓步。

“對，不能離開，要走一起走。“她在淡藍色五角星上胡亂點擊，心裏有種直覺，認為這座港城的終極武器絕不是浮空那麽簡單。

如她所料。在她仿佛用雙手彈鋼琴似的迅速點下去後，屏幕有了回應。

【提醒：請問是否要啓動引擎？】

蘇菲的瞳孔閃爍五角星淡藍色的光澤。

微微一笑。

手用力地點了下去。

忒卡特的宮殿裏，克利夫蘭一如既往立在諾大窗前，俯瞰着他銀磚閃爍的港城。

“啪”地一下。

盛滿紅酒的高腳杯又碎了一地。

“耶！烏呼！哈哈哈！”蘇菲在寶石椅子上興奮地拍手。

飛天的港城，越過綿綿不絕的雲海，朝向星辰掠去。

她沒有去理睬全息屏幕上浮現的各種風向盤之類的東西。

只要不讓空島主動撞上什麽，她就不會在意，看着淡藍色五角星上的地圖。空島如一把剪刀，從中間剪開了一塊黑布，驅散出了一條帶子似的路。

方向沒有錯。

總之直線飛行就對了。

空島越過江海，飄過一座座海島，從一座森林上空駛過。

一個羞紅的女孩走在星空下的山麓，雙手放在心前，不時頓住往前走的步伐。

“啊，好緊張啊……”她說着，又對自己打氣起來，“說好今天要對他說出心裏話的，都走這麽遠了，啊……但是好害怕。”

她對夜空祈禱：“上蒼啊，如果我這麽做是對的，能給我一個暗示嗎？”

她說完，仰起頭，望着璀璨的夜空。

一股海上的空氣從四面八方猛力刮來，吹得她裙擺亂搖。女孩怔住了。

她望見一座綠金色的空島沉入雲海，仿佛用手杖卷起了漫漫棉花糖，頓時雲開霧散。

女孩趕緊趴伏在地，激動不已地不斷說着感謝，感動地落了熱淚。

蘇菲以一種奇怪的睡姿，坐在椅子上，突然醒來，用手揉了揉眼角。

“還沒到阿利森嗎？”她剛要去看屏幕，被光亮刺得趕緊後仰。

微微眯眼。她發現離阿利森還有十幾海裏的路。蘇菲要去王都。因為愛麗絲要殺的人——黑紅王後，她就在那個地方。

她看見天空亮堂了不少，但月亮仍在，星光一閃一閃，沉睡的灰白雲海湧現了淡淡的金光。

天際有了隐在雲霧的紅日。

在高空上，不能以陸地上的方式推測時間，蘇菲此刻正在同時望着日月。

猜了一下，大概是早上四點左右，還是午夜四點？

蘇菲想找點東西吃，從座椅上直立，朝背後望去。

這時，空島顫了一下。

她的手沒扶穩，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怎麽了怎麽了？”

透過透明石壁，蘇菲望着前方不遠的雲海之上，一艘艘海盜旗獵獵作響的空艇扔來了幾顆炮彈。

蘇菲手忙腳亂，手指在淡藍色五角星上劃來劃去，嘴裏念着：“武器，武器……”

空島劇烈晃動。

睡夢中的小啼都醒了。

它拍打翅膀，叫了幾聲，盤旋在蘇菲的上空。

“武器，武器呢？”蘇菲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發現有這個選項。

“嘭”的一下，接着，一陣陣轟轟作響。

蘇菲立刻朝前方的雲海望去：“嗯？”

她吹起擋在眼前的一縷金發，心想，他們去哪了？

後背有些緊張地靠在鑽石椅子上，蘇菲下意識地朝四周望去，看見一些空艇的碎片擦過空島的峭壁掠去了。

她用一根白皙手指輕輕抓了抓下巴，忽然恍然大悟地發出了一聲：“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空島直接将它們撞碎了。

蘇菲松了口氣。她去端來一盤史萊姆肉，找了杯熱水，吃了一些，也給了小啼吃了點，想着天還沒亮，就又過去睡了。

她在一縷暖烘烘的日光裏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只覺得胳膊被曬得熱乎，發現周圍都是金光。

拿起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水，不是她以為的涼，是溫溫的，“咕咚”下去入喉。

她看了一眼淡藍色五角星。

空島在地圖上的迷霧開鑿了一條直線飛去的路。

在此刻空島的下方，一片陸地浮現了幾個大字——“阿利森。”

蘇菲朝自己的足下望去。下面不再是碧藍的海面，早已成了陸地，越過金光閃爍的山脈線，繼續迅速飛去，很快又掠過了一座沼澤地、橙色花海、露出裏磚的風車。

這座空島的出現，引起了森林裏生靈們的仰望，它們背後，大片大片的枯黃原野散落着破碎的推車。

随着蘇菲的港城不斷地深入這座王國。

她發現地面上風景越來越黑暗。一座小城的城牆破碎了，城市燃成了灰燼，街道落着嘶吼的鴉群，湖裏浮着人類的屍體。

蘇菲盡管只是隔着透明的空島望着它們，仍然覺得嘴裏嘗到了一種腐朽的腥味，聞到了讓她哆嗦的寒冷的死亡氣息。

空島繼續飛去。

蘇菲心裏一緊。她不敢再望去。視野裏，黑色的土地上屍體成堆，到處都是鮮紅的厮殺。她看到了阿利森王國的旗幟——血紅桃子的黑旗，刺入了一個人的脖子，将那個人牢牢地插在地上。

死去的人除了黑铠騎士，還有手無寸鐵的村民、城民，很多生靈也沒有逃過這場死亡的聚會。

離王都越近，屍體也就越多，屍骸遍野，只有腐肉生靈悠哉悠哉地落在王國的原野上。

蘇菲的空島從上空飄過去時，她不小心地與一個正在用利齒撕扯人類屍體的生靈對視了幾秒，寒意立刻從她的後背蹿升上來。

她軟軟地就要從椅子上落了下去。

這個王國……阿利森，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