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晏詞在客廳裏呆坐了多久,褚衛就看了他多久,地上散落的劇本被阿姨收拾齊整放在他手邊精致的小圓桌上,還有一杯冒着袅娜熱氣的茶盞在劇本邊,乍一看,仿佛他正享受閑暇午後的惬意時光。

如果忽略表情的話。

“咳!”褚衛咳嗽了聲,企圖喚醒呆若木雞的晏詞,勸說道,“既然許少有意栽培你,你就放寬心跟着以後的工作安排走,我也會盡心盡力幫你。”

晏詞直愣愣盯着褚衛:“阿姨!”

褚衛:“?”

咻,晏詞一扭頭,奔向正在前院的阿姨。

“........”到底聽了沒聽?

晏詞向阿姨了解情況,許少淮以前常年在國外,即便回國也待不了多久,大部分在國內的時間都是住在離機場近的房子或者老宅。

“那他來這兒住過嗎?”

“來住過一次,兩前年吧,住了兩三天又飛了國外,”阿姨記憶很好,“那個時候碰上老宅裝修,他怕吵,覺得這兒清淨就住了幾天。”

“哦,”晏詞不放心,反複确認,“之後就沒來過?”

“沒有,”阿姨說,“這棟房子一直是我在照看,如果許先生過來住會提前通知我。”

晏詞點點頭。

他就說許少淮怎麽可能和他同居,想想就覺得天方夜譚,人家說的晚上回來分明只是過來和他一起吃個晚飯而已,而且自己在電話裏說的就是想請對方吃飯。

至于劇本的事,他猜也是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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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動手整他,不至于安排這麽好的條件。

所以,他只要好好與對方商量,相信不會真拍這些亂七八糟的劇本,再說,許少淮也不會以電視劇的方式将自己呈現在熒幕裏,根據網上極少能搜到的照片,說明對方不愛出現在鏡頭前。

想通了這點,晏詞徹底放松下來。

“阿姨,這附近有沒有好一點的餐廳?”他問。

“你要去外面吃飯?”

“我....”他剛想說要請客許少淮,阿姨便被人叫走了,有電話。

阿姨雙手捧着座機話筒放在耳邊接聽,點着頭說好。晏詞見識到了小時候看劇時家族大少爺回家提前通知的場面,悠哉哉感嘆着電視劇照進現實。

電話裏在說什麽,他大致能猜得到,打完電話,阿姨詢問他愛吃哪些菜有什麽忌口,晚上一起做,家裏聘請的是擁有高級廚師證的大廚。

得,自己晚飯錢省了。

晏詞謝過,一回頭,褚衛在他身後,他笑了笑:“衛哥,你還沒走啊?”

“還沒聊完呢,我走什麽,”褚衛遞給他一張名片,“你把我電話號碼存了,以後工作上有安排我會通知你,或者有事你打我電話。”

“OK,”晏詞把號碼存進手機,問,“除了你帶來的劇本我還有其他工作嗎?”

“沒有。”

“.......”

褚衛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晏詞拉扯起嘴角,不像哭也不像笑,一臉的苦逼和滑稽。褚衛失笑,兩人重回客廳落座,作為有能力的經紀人,褚衛喜歡提前做好準備,方便游刃有餘處理各種突發狀況,他相信這也是許少選中他的原因。

所以為以後順利開展正式工作,他需要對晏詞做一個全面了解與提前定位。

晏詞也非常配合。

“一般藝人走什麽路線都是公司做安排,不過你比較特殊,你自己有什麽要求嗎?”褚衛拿出筆電,十指在鍵盤上翻飛,“比如做偶像藝人,還是實力演員?”

晏詞捧起茶杯,認真琢磨:“偶像有包袱,實力我沒有,走諧星行不行?”

手指一頓,褚衛擡頭看他:“現在大衆的笑點很高,諧星做好了是個樂子,做不好就是裝瘋賣傻,換一個。”

“那就做有實力的偶像派?”

“哪個電影學院畢業?擅長哪類表演?”

“大學讀的計算機系。”

“.......”

褚衛低頭沉默兩秒:“先跳過,人設想怎麽包裝,陽光?高冷?小狼狗?還是想走女生喜歡的暖男類型?”

“陽光我一直很陽光,不需要了,暖男嘛,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自己暖不暖,”晏詞摸着下巴,“我想嘗試性感男人這款,比較MAN的那種,有性張力,但不能油膩,最好可以迷倒男女老少一大片,哦我不介意稍微露點,比如露個腰露個腿什麽的,太多不能夠啊。”

褚衛從筆電中擡頭,一瞬不瞬審視他:“你是不是對我第一印象特別差?”

“為什麽這麽說?”

“有種你想讓許少弄死我的錯覺。”

“不至于不至于,”晏詞擺擺手。

“好,那我直說,性感走不了,換一個。”

“猛男?”

“我們還是進入下一個問題,”褚衛道,“你有什麽專長?可以作為你人設的優點。”

“養魚。”

“.......”褚大經紀人打字的手有點僵,“這個愛好許少知道嗎?”

“知道,”晏詞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許少淮知道不少,也說過了解過他資料,連他晚上睡覺抱着大白鵝都清楚,能不知道他養魚?

“咳,”褚衛想了想措辭,“許少挺包容你。”

晏詞秒懂:“不是你想的意思,正經養魚。”

“能吃的那種?”

“不能吃。”

褚衛送他一個微笑。

晏詞汗,解釋道:“是金魚,金魚不能吃。”

褚衛不說話。

晏詞懂了,新任經紀人吃過金魚:“魚你都吃,你怎麽能這麽殘忍?”

褚衛呵呵:“年少無知犯過的錯,你呢?”

“我吃酸菜魚。”

“........”

彼此曬幹了沉默,晏詞吹了吹水杯內浮起的茶葉梗,幽幽一聲長嘆:“衛哥,你諧星不讓我幹,性感不行,猛男不願包裝,我覺得你有點不太靠譜。”

褚衛扶了扶眼鏡:“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将成為我工作中的一道坎?”

對話又繼續了半個小時,褚衛離開前回顧了自己記錄的資料,兩眼發黑,怕不是許少看得起他,是太看得起他。

客廳裏,晏詞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人往沙發裏一窩,重新打量周遭,只要稍稍側目就能看到不染纖塵的玻璃牆餐廳內幫傭正準備午飯,昨晚睡覺前他還在感慨人生不公,今天一睜眼已走上人生巅峰。

真是世事無常。

但是自己一個人住這麽大一房子着實浪費。

不過浪費也好過和許少淮同居。

多尴尬。

之前也是他想多,許少淮會和他同居就好比他落跑的老爸被人抓住大卸八塊之後還能活好幾年,不可能。

剛想完,只見阿姨叫了兩個人匆匆跑去前院,緊接着一行人将不少男士服裝往樓上運,所有衣服都挂着吊牌,新的,他屁颠颠跑去幫忙,阿姨哪能讓他上手,忙說不用,他說沒關系,一不小心,推拒間散落了一打包裝盒。

男士內褲,尺寸加加加大。

目瞪狗呆。

明顯不是自己的號,是誰的已不言而喻。

“晏詞,你怎麽啦?”阿姨收拾着東西,看他忽然間愣神不由擔心。

“我覺得我爸可能要死。”

“啊?”阿姨吓一大跳。

晏詞解釋了句開玩笑後往樓上跑,想一拉行李走人了事,可是到了房門口又洩了氣,他的合同攥在許少淮手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退一萬步說,真同居又怎麽樣,他吃人家喝人家的,說到底是他占便宜。

這麽一想,他慢慢釋然。

只是下午的時光都在恍惚中度過,直到黑色賓利駛入別墅的大鐵門才由不可思議落回真實。

他已經住在了許少淮的房子裏。

而許少淮比他想象得來得早,這才四點剛過還沒到晚飯時間,他飛奔進前院,在賓利剛停穩時便幫忙打開了後座車門:“許先生!”

許少淮下車,眉宇在看見歡快的晏詞後不自覺舒展:“下次別這麽蹦蹦跳跳,車沒停穩前別跑過來。”

“哦哦,”晏詞着急,說,“許先生,我想和您談談劇本的事。”

“劇本有問題?”

“問題很大。”

“說說。”

司機非常有眼色,自動回避。

晏詞說:“我知道您是在戲弄我。”

他态度認真,但并非指責,人家給予了他很多幫助,他要做的就是和對方好好商量:“如果是昨天的事情我傷害到了您的面子,我向您道歉,但我再申明一遍我沒有嘲笑的意思,而且這樣的劇本不管對您和對我都沒有意義。”

“還有呢?”

“現在您是我老板,之後在工作上不管大小事我都會盡力做到最好,我覺得這樣是我答謝您的最好方式,如果說要罰我說錯話,那讓我為世逸多掙點錢不是更好?”

許少淮抱起胳膊,後背緩緩抵住車門,看着晏詞,兩個字:“不好。

“.......”

晏詞攥緊拳頭,指甲緊緊扣在掌心之中,咬了咬,良久後道:“對不起,我拍不了。”

空氣裏是可怕的靜默。

許少淮定定地注視着他,壓低的眉眼牢牢鎖定住晏詞的目光,侵略性極強,來之前他就知道,晏詞會談什麽,也沒有商量的餘地,他許少淮的面子不是誰想傷就能傷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晏詞用力揉了下眼睛,眼眶泛了紅。

許少淮擰眉,不禁有些煩躁,擡手握住晏詞後項,還是那樣的動作,卻比在醫院時輕柔許多,拇指壓着對方皮膚在耳根處摩挲了幾下,驀地,嘆氣道:“我是不行。”

晏詞一怔:“什麽?”

作為纨绔,倒真是沒有什麽是說不出口的,許少淮重複:“我不行,所以找人編寫短劇,主要目的不是戲弄你,是為治療自己。”

微怔變成驚訝,誰讓這是許少淮親口承認的呢,有一種龐大信息量充斥腦海的感覺,盡管這些他早就事先知道。

許少淮接着編:“我需要通過短劇找找感覺。”

“那.....”晏詞張了張嘴,“那沒有藥物可以治療嗎?”

“沒有,涉及到一種罕見病,暫時沒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

“怪不得....”後面的話幾若呢喃,怪不得許少淮這麽有錢卻沒有得到治療,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因此,許少淮是要自己幫他?

感受到彼此的距離和貼着皮膚的手掌,晏詞臉上一紅:“要是為了找感覺,女生不是更合适?”只是演戲的話肯定不會動真格,可以借位。

許少淮道:“我要面子。”

“了解了,”晏詞自認為完全懂了許少淮的心态,在女孩子面前談論自己不行更傷自尊,所以找男人來搭戲,“可是我也不太合适啊,我不會。”

“我也不會,但我想要你幫我,晏詞。”

第一次,許少淮喊他的名字。

微微悸動躍然心尖。

仿佛意識無法控制,腦袋自己點了頭,後腰被輕輕攬住,他順着許少淮的力道往寬闊的胸膛靠近,呼吸纏繞在彼此間,突然又是一痛,他嘶了聲,再次用力揉眼睛,終于把髒東西揉了出來,指節上一個小小的黑點。

他仰頭朝許少淮笑:“剛才眼睛就一直痛,原來是有小飛蟲。”

許少淮看了眼小飛蟲,再看他,難得也有磨後槽牙的時候。

“好一只小飛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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