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晏詞一個人在空曠的樓道裏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夏侯打來電話才回去吃火鍋。他舌頭被燙了,因此沒吃多少,冰可樂倒是灌了個飽。

回到房間大約12點,照理說累了一天倒頭就能睡着。

可是這晚,他失眠了。

劇組拍攝照常進行,時間一晃就是兩個多月,三伏早就過去,天氣轉涼入秋了,不過白天的氣溫少說還有20度,晚上才涼快些,也是如此,拍夜戲總有不少蚊子。

“晏哥,你抹點花露水呗,驅蚊的,”小冬遞給他一小瓶子。

“抹點不管用,得一口氣噴死它們才行,”晏詞卷起自己褲腿,大咧咧敞開在空氣裏,“我拿肉吸引它們的注意力,你來噴,來一只滅一只,來兩只滅一雙,殺它個片甲不留!”

小冬:“.......”

“你這樣還不是拿自己的血喂了它們,”白曉逸拿過花露水噴劑,呲呲呲地往他腿上噴。

晏詞耍貧:“白老師,我是犧牲自己,造福全劇組。”

“我看是沒衛哥管你,你就成了一匹脫缰的野馬。”

早一個多月前,褚衛被公司叫了回去,因為壓着的工作多,沒他親自去處理有些決策不好辦,于是褚衛沒再跟組,但時常有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偶爾也會抽空來一次。

晏詞沒給他丢人,不僅成了劇組的活寶,在張導磨煉下演技也大有進步。

“放心白老師,我能自己拴着自己。”

“晏詞,來準備,”導演喊話。

晏詞跟彈簧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蹦三尺高,接着又咻得跑出了比劇中孟孑然還灑脫的身影,白影子飛奔到鏡頭前,入戲超快,孟孑然本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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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曉逸好笑,這也叫拴着自己。

拍了四條之後,導演喊“卡”,過了,之後是劇中帝王三子桓王的夜戲,桓王與自己的美姬博弈,美姬明為桓王寵妾,實為對手暗線,而以桓王聰慧豈有不知,不過是利用“棋子自以為是的利用”營造一場反間計。

晏詞卸了妝,觀摩了會兒便回了自己房間。

明天他還有戲,還得起大早,所以得抓緊睡覺。

“晏哥,杯子我放這兒了啊,還有手機,”小冬将他的私人物品一一放下,晏詞打着哈欠點頭。

忽然一頓。

“冬啊,我桌上那塊點心呢?”

“啊?”正要走的小冬回過頭來,往房間裏的小書桌上看去,撓撓後腦勺,“我不知道啊,會不會是清潔阿姨打掃的時候丢了?”

“沒事兒,你早點去休息吧,我自己找找。”

“哦,那我回房間了啊晏哥。”

小冬離開。

晏詞開始地毯式搜尋,垃圾桶裏,沒有,放了劇本紙巾的淩亂桌子上,沒有,床上,沒有,床底下,沒有,洗手間,沒有,衣櫃裏....還是沒有。

最終确認,他的小糕點,木有了!!

那是一塊發黴的糕點,是他來劇組後,許少淮第一次送的零食中的其中一顆,因為不太舍得吃完,所以最後一塊點心留了又留,結果沒兩天壞了,他就幹脆放着當擺設,反正包裝好看,裏面發沒發黴無所謂。

“哎~~~~”晏詞仰天癱進床裏。

那天後,他和許少淮整整兩個多月沒通過一次電話,沒發過一條信息,之前的相識真成了一場夢而已。

如今大夢方醒。

小演員還是小演員,太子爺依舊是太子爺。

他不禁想起許董事長還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你現在提出結束這段暧昧關系,少淮不會挽留你。”

是啊,許少淮那樣的人,有自己的驕傲,不屑于他的,他何苦挽留?他要什麽沒有?

晏詞翻轉過身,将自己埋進被子裏。

不多時,褚衛來電,問了一些近況,确認晏詞在拍攝中沒出什麽差錯便想挂電話。晏詞在電話裏支吾:“那什麽,衛哥,咱們世逸有沒有藝人宿舍?”

“有啊,怎麽了?”

“我能不能申請住宿舍?”

褚衛對這個要求沒多少意外,自打晏詞見過許董事長之後,他與許少的關系似乎就斷了,也不見他們打電話發信息,投喂的零食也沒了,他每次報告晏詞的拍攝進度,那邊只有冷冰冰一個“嗯”字。

離上次他彙報情況已過去一個月,許少也沒過問一聲。

褚衛道:“能啊,不過你的情況我得和許少支會一聲。”

“不說不行嗎?”

“你覺得行嗎?”

“我沒有行李,兩袖清風,一殺青買雙拖鞋就能入住,哦,我還有只大白鵝和一顆仙人球,我可以白天趁着他不在偷偷去拿回來。”

“......”

嘟——

挂了。

[衛哥,你怎麽挂了,你挂了我就當你默認了啊?]

晏詞又發信息問,他知道自己有逃避的成分,但現在這狀況等他殺青還住人家房子裏,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那自己臉皮也太厚了。

褚衛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而是打電話告知許少淮,這次得到的回複同樣簡單。

“好。”

幾分鐘後,晏詞收到褚衛消息。

[許少同意了。]

所以,這段關系真的結束了吧。

他抓住被子,蓋住腦袋。

*

吧臺後,調酒師手法娴熟,酒水在燈光下折射微光,冰塊吸納色澤,酒杯推至男人手邊。

只是這杯酒被人捷足先登。

“龍舌蘭,烈酒啊,”顧鈞淺嘗,擡眼看向許少淮。

山水居的酒吧不像普通酒吧那般熱鬧,來的人不是老板就是富二代,零星地散落着幾桌,不少人認出許少淮,但只在照面時打了聲招呼,沒人敢這時候上去攀談,因為“心情差”三個字明晃晃寫在太子爺臉上。

此時拉關系,就是往他槍口上撞。

“再來一杯,”許少淮道。

調酒師重新倒酒。

“難得約我出來喝酒竟然擺了張臭臉,誰惹到你了?”顧鈞晃着酒水,在一旁落座。

許少淮并不作答。

顧鈞自顧猜測:“接回家裏的那個小藝人?”

他沒有調查好友私生活的癖好,但傅寒松向他抱怨過不少,說許大公子有異性沒人性,逼得他在國外回不來,就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人罔顧幾十年兄弟情。

“要搬了,”冰塊在酒水中發出碰撞,許少淮端起酒杯,簡簡單單道,“散了。”

顧鈞面無表情,好友沒談過戀愛,但若真談,就憑這淡漠的性子也應該是如此,并不奇怪。

“我聽說你追人追到了菲律賓?”許少淮轉移話題。

顧鈞終于皺起眉頭:“拜你下載的APP所賜,網戀害人不淺。”

“呵,”許少淮輕哼,不知是嘲諷好友還是嘲諷自己,一杯酒灌入喉嚨,“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麻煩,不如一個人好,什麽都無所謂。”

“所以你真就這麽散了?”

“難道學你?追着別人屁股跑?”

“也是一種情調。”

兩指一叩,調酒師再次端上一杯龍舌蘭,許少淮執起酒杯,輕晃的澄澈酒水倒映着男人涼薄的眉眼:“換作是我,絕不多遞一個眼神給他。”

*

這幾天晏詞晚上睡不好,總是到天亮還精神頭十足。

這天一大早五點他就去了酒店餐廳,也幸虧餐廳供應早餐早,不然他得餓上一陣才能吃上東西,剛拿上雞蛋,有人與他打招呼,是飾演外域美人也是桓王美姬的趙菱。

晏詞人緣不錯,趙菱與他一同坐下吃早飯。

趙菱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一點淚漬。

晏詞閑聊道:“菱姐,你昨晚是不是收工很晚啊,我看你特別困,怎麽不再睡會兒。”

“哈欠打得多,可是睡不着啊。”

這狀态不能說和晏詞差不多,簡直一毛一樣。

趙菱攪着碗裏的粥,又嘀咕:“今天還有一場床戲,煩都煩死了。”

晏詞的劇本快翻爛了,不止自己的,其他演員的戲份都熟悉,桓王雖然有腦子,但是生性好色,免不了有一些大尺度鏡頭,晏詞以為她是怕拍不好,會緊張,于是道了句加油,趙菱苦笑了下。

當天,寝殿內全員清場,只有導演在外面看監視器。

但是按照張戊森的龜毛,拍了三四條還是覺得不滿意,趙菱不夠帶入角色,與男演員之間沒有足夠的拉扯感,于是又加拍了幾條才過,平時晏詞愛在導演那兒湊熱鬧,但是看床戲他難為情,于是等戲時在一旁刷了會兒手機。

刷着刷着,刷到一條Queen品牌的時裝秀。

Queen是享譽國內外的著名時裝品牌,許多大牌藝人、演員走紅毯上頒獎典禮的服裝都是專門從他家定制或是租借。

但時裝不是關鍵。

關鍵是看這場秀的人,有許少淮。

許少淮身邊站在一名高挑男子。

晏詞的腦瓜空了一秒,随後将視頻放大,視頻主要播放的是時裝秀,所以許少淮的身影只出現了短短幾秒,他重播了三四次,确定男子在與許少淮說話。

樣子還有點....親密??

這人是誰?

朋友?

晏詞把注意力放在此男子身上,鏡頭有把對方全身都拍進去,面容漂亮,身材高挑,他特地放大放大再放大後數了一下,擦,完美九頭身比例!

行了,許少淮喜歡上別人了。

他将手機交給小冬,兩手互揣袖子,小冬眼看着他突然間像個落寞的小老頭兒似的唉聲嘆氣去了洗手間。

晏詞想用冷水洗把臉,但走到洗手間門口一看鏡子裏的裝扮,回過神來罵了自己一句糊塗,洗了臉妝就花了,心道腦子真混時,隔壁女洗手間傳來一點啜泣聲。

有女孩子哭了?

趙菱從裏面出來,看見他一愣。

晏詞也呆了下,多少有些尴尬,但還是問道:“菱姐,你怎麽了?”

“沒什麽,眼睛進沙子了,”趙菱說。

這話鬼都不信,但人家私事晏詞不好打聽,興許和自己一樣失戀了呢?他打算随便應兩句,還沒開口,趙菱卻自己開始抱怨:“我覺得我真混不了這圈子,早知道當初就不走這條路了,也是我活該,小演員就該被欺負。”

晏詞雖然喊她一聲菱姐,但只因為趙菱比他大三歲,而不是因為趙菱資歷高。

現在的趙菱和當初的晏詞一樣,沒什麽話語權。

“菱姐,發生什麽事了?”晏詞問道。

趙菱兩手一抹眼睛,她身上穿的還是戲服,但拿自己外套披了裹得嚴實,吸了下鼻子說:“我覺得孫老師對我毛手毛腳的,弄得我心裏很不舒服,就清場的床戲....他.....”

話沒說得很清楚,意思卻明白。

床戲全部清場,導演也只是看着監視器,那肯定還有一些死角是看不到的,于是姓孫的趁機揩油。

這不耍流氓嗎!!

而趙菱是後輩,孫慶陽是前輩,沒人會為小演員得罪前輩,她也羞于告訴導演,萬一導演覺得她大驚小怪,屆時更難堪。

晏詞手邊沒有紙巾,只好口頭安慰幾句。

因為失戀,這事兒他管了!

雖然前後沒有邏輯。

晏詞回片場,小冬将水杯遞上,晏詞抱着杯子蹿到導演身邊,白曉逸本來想找他唠嗑,結果抓了個空,只見他湊在張導那兒說要看看床戲,學習學習演技。

小冬張大眼睛,他記得衛哥還在劇組時手裏又有了幾個角色,可一直覺得難選,說什麽晏詞不能拍床戲吻戲。

“張導,您再回放一遍呗,真的,我想多看看,我在演藝圈的目标是将來成為主演,那肯定也會有點情情愛愛的不是?讓我提前學習了呗。”

小冬:“.......”

晏哥明明很想拍床戲。

張戊森抵擋不住晏詞叽裏呱啦,只好又多播放了幾遍,直說晏詞是個小色胚子,其他人聽了笑笑。

“張導,您冤枉我,我是真的覺得孫老師的演技好,您看,他把猥瑣演得多惟妙惟俏,簡直是本色出演,”晏詞在張戊森耳邊叨叨。

“我聽着怎麽像罵人啊?”

“沒有,我誇他呢。”

“是嗎?”

“不是嗎?”

因為晏詞纏着他回放,張戊森也跟着回顧了幾遍,漸漸品出了點別的,看了眼叽叽歪歪的晏詞,又重新去看監視器裏兩位演員的表演,臉色沉了下來。

晏詞的用意很簡單。

現場人多,他不能直接開口說孫慶陽吃女演員豆腐,說了別人還不信,搞不好被倒打一耙,再說他沒有證據。

而張導為人比較正直,一門心思只關注戲不看別的,這才沒看出來孫慶陽揩油,多注意點他們動作,又有晏詞叨叨,他終于回過味兒來。

當晚,張戊森就找了孫慶陽談話,私下裏訓斥了他一頓,也對後面孫慶陽與趙菱的戲份在動作上做了調整,不影響劇情與臺詞發揮。

為這件事,趙菱很感謝晏詞。

殺青離開劇組前一晚,趙菱送了他一樣小禮物。

“當着別人的面不好意思,你今天收工又晚,我只好現在過來送你,”趙菱送的是一個卡通抱枕,“休息的時候拿它來墊腰很舒服,特別軟。”

“謝謝了啊菱姐,”晏詞剛回來,正刷牙,叼着牙刷憨笑,也大大咧咧直接開門讓人進來了,“其實也沒幫上什麽,我能力有限。”

“已經足夠了,我心裏也舒坦很多,要換了別人肯定不願意為我得罪孫慶陽。”

這件事劇組其他人并不知曉,只當那天晏詞血氣方剛又沒見識過床戲,難免想要多看兩眼,但孫慶陽事後回想一定會清楚,要不是晏詞讓導演注意其他方面,之後又怎麽會找他談話,還改戲。

趙菱将抱枕放沙發上:“一點小心意,別嫌棄,你以後也自己注意些,我覺得孫老師那個人心眼挺小的。”

“了解,他心眼小,我心眼多,彼此彼此。”

晏詞讓她別擔心。

兩人開着門閑聊了兩句,從進門到離開房間也就五六分鐘時間,而這麽短的時間還被人造謠傳上了網,說的有鼻子有眼。

#新晉演員晏詞與女友同在劇組拍戲#

#俊俏小護衛攜女友進組,兩人同住一房#

#小護衛名草有主,晏詞女友真面目#

.....

範峣在房間裏編輯标題發給自己找的幾個大V,雖不是熱搜,但也花了他不少錢,故意讓晏詞被強行秀恩愛,不為敗壞他的名聲,只為做給褚衛看。

他相信褚衛一定會第一時間掌握自己藝人的動向。

他要挑撥兩個人的感情,一旦有縫隙,他就可以乘機而入。

所以這段時間他沒怎麽找晏詞麻煩,只在暗中觀察,偷拍他和夏侯、白曉逸,還有和其他人的接觸,可是晏詞與夏、白兩個人的相處挑不出錯,于是只能在晏詞與趙菱之間做文章。

為了推波助瀾,範峣下了血本買水軍。

他在網上興風作浪時,晏詞正在酣睡,前幾晚沒睡着,今天睡得特別香,甚至夢見自己一刀斬了狗皇帝,然後沖進禦膳房開始吃滿漢全席。

“啊嗚啊嗚.....”

砸吧着嘴吃得香。

當他一夜睡醒,網上關于他的那點八卦早被撤了個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則鋪天蓋地的新聞。

#淩遠集團許少淮賽車出意外,當晚緊急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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