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晏詞穿好了連體衣下水。

連體衣防水,有厚度,但是在四月的季節裏淌池塘還是會冷,夏侯哇了聲,抖了抖胳膊,晏詞适應了會兒水溫。

導演在岸邊喊話提醒:“池塘裏面滑,你們走路當心,摔了的話會有人過來攙你們,也不要着急啊,注意安全。”

“好嘞,導演,”晏詞比了個OK。

陸辰野走到他身身邊:“怎麽樣,冷不冷?搭着我手走不容易滑倒。”

“不用,沒關系,我能行,”晏詞說。

“你客氣什麽。”

“真沒客氣,陸老師,你不要小看我。”

“以前下河摸過魚?”

他們聊天的同時,習星宇也穿好了衣服下到了小池塘,他一嬌生慣養的人從來沒摸過魚,更不要說一腳踩進池塘的泥巴裏,一下把他惡心壞了,臉色一白,開始打嘔。宋陳晨看他一眼,還三對三比賽呢,一點勝算沒有。

“星宇,你還好吧?”厲辛澤遞水給他。

習星宇擰開瓶蓋,擰了兩下又想吐。

厲辛澤說:“實在難受就算了,你上來我下去。”

“你當我廢物嗎!”習星宇深呼吸,緩了會兒丢開礦泉水瓶,一步一步朝着晏詞走去,他走得特別笨重,走一腳,帶起一陣巨大的嘩啦聲。

看他樣子也知道,走路都困難更別說捉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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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陸辰野提議,他暫時切換陣營,就單摸魚比賽他換到宋陳晨一方,大家都沒意見,反正是玩兒而已。

晏詞走到池塘中間,認真觀察着游到腳邊的魚,因為魚不少,即便四散開來,有些也會從腳邊游過,盡管水被攪得渾濁了些,但依稀能看見。

他集中注意力。

一尾草魚緩緩游到身邊,他以極緩慢的速度俯下身,正待捉魚....

“晏詞。”

魚吓跑了。

陸辰野叫他,幾步走近:“我們要不要玩點有趣的,打個賭。”

晏詞道:“我不賭。”

不管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要他不接招,耍什麽花樣都會統統被摁滅在搖籃裏,再說,他也沒興趣和陸辰野打賭。

“你會不會太無趣了點,”陸辰野笑說。

“我這個人本來就很無趣,出身沒有亮點,讀書時期也沒有拔尖到數一數二,所以陸老師,你就別關注我了,關心關心怎麽錄節目吧。”晏詞道。

“可是你讓許少淮注意到了,”陸辰野一笑。

他們背對着鏡頭,說話聲小,背面看只以為是在研究怎麽捉魚。

“我說純屬意外你信嗎?”

“我不大信。”

“我無所謂你信不信,”晏詞不欲多聊,于是走開幾步,然,陸辰野一直跟着他,雖然是歌手,但演技不在話下,偶爾指一下說“有魚”,裝和他“聊魚”裝得十足像。

晏詞抽了抽嘴角,要是在陸地上,他絕對健步如飛把人甩開一大截。

“你們真的在談戀愛?”他又問。

“有必要告訴你嗎?”晏詞有些不耐煩了,“陸老師就這麽喜歡八卦別人的私生活?”

“我是好奇,”陸辰野說,“許少淮這樣的人真的能和一個人認真談戀愛?據我所知,他雖然沒有花邊新聞,但以他的地位能看上一個小藝人?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只是說說心裏想法。”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能指使得動陸老師,你明明金錢、地位、名聲都有了,為什麽要來接近我?有把柄被人握住了?還是受到了威脅?”

“你的嘴真伶俐。”陸辰野故意扯開話題。

晏詞樂得終止談話,只道:“過獎。”

但顯然,陸辰野只是不想聊關于自己的:“我聽說你們是在酒會上認識的?”

“你确定是聽說而不是看的資料?”

“我....”

“陸辰野,”晏詞打斷他,“你再追根問底的話我不介意讓他治你,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別想得通,自己能解決的自己解決,自己解決不了我從來不會放不下面子而不肯求人,何況他是我戀人。”

以許少淮的能力,治一個人輕而易舉,陸辰野雖然在樂壇有分量,但論強大遠比不上許少淮,更沒有許家的背景。

他到底變了臉色,不過只是一瞬,很快恢複淡然:“我只是随便和你聊聊。”

“可是我不想聊了。”

“好,不聊這個,”陸辰野道,“咱們還是比捉魚,要是我先捉到,你就認輸給我做道菜?”

資料裏有寫,晏詞會廚藝,而且還不錯。

晏詞将散落的袖子慢悠悠卷起,輕飄飄問:“我男朋友都還沒嘗過我做的菜,你确定你要做第一個?”

“......”陸辰野摸摸鼻子,“算了算了。”

他們聊天時,習星宇正在慢慢接近,他已經适應了水溫也适應了在水裏走動,于是找準時機,不管陸辰野有沒有看到,更不在乎攝像機的拍攝,伸出雙手就往晏詞後背推去。

“當心!”導演急切大喊。

同時響起的還有白曉逸:“晏詞,小心後面!”

他們在岸上觀看,本來沒察覺,大家在池塘裏是自由活動,誰從誰身旁走過都正常,但沒料到習星宇到了晏詞身後時竟然做出了推人動作,他們這才意識到不妙。

聞聲,夏侯和宋陳晨也在剎那擡起頭。

晏詞轉過了身,只見一雙手向他推來。

他迅速側身。

一躲。

習星宇推了個空,往前踉跄。

俗話說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躲開的同時,他在水下絆了習星宇一腳。

不是來陰的嘛,誰還不能耍點小陰招了。

噗通一聲巨響,習星宇栽進水裏,混着淤泥的水淹沒他的嘴巴、鼻子、眼睛,他想大聲呼救卻只灌入更多的水,手腳在水裏撲騰,池塘裏的水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站在水裏可以淹到膝蓋以上。

陸辰野就在他們身邊,正想要不要扶,因為這是習星宇咎由自取,突然,耳邊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晏詞扯開了大嗓門,“有~~蛇~~~啊~~~”

調調高低起伏,猶如唱山路十八彎。

“蛇?哪有蛇!”宋陳晨最怕的就是蛇,捉魚前再三和導演确認過沒有才下來的,“你們救一下人啊,我先上岸了!”

在場除了工作人員,陪同的還有各自的助理,助理立馬上前抓過宋陳晨的手拉出池塘外。

晏詞還在大喊,水裏撲騰的習星宇聽得也真切,吓得魂都飛了,喉嚨嗆進水直覺要窒息,晏詞拉住他扶起來:“你別怕,蛇剛你臉上游過去,沒咬你。”

“噗噗噗....”習星宇吐了好幾口水,嗆得說不出話,又聽晏詞這麽說,差點要暈。

“啊啊啊——”晏詞又一聲驚叫,“蛇又來了!”

他手一松,本來還沒站穩的習星宇又掉下。

噗通!

陸辰野:“......”

“快點快點快點,”導演在岸上指揮救援的工作人員,“你們快把人拉上來。”

晏詞在池塘裏跳腳,東倒西歪又撞了陸辰野一把,就是要陸辰野走開,突然卧槽一聲:“我靠!是條大蟒蛇!”

習星宇:“???”

“咱們快跑!”晏詞撲進水裏重新把習星宇撈起來,接着“啊”,又摔了。

夏侯和高朗着急過來救人,兩人都往池塘中間跑,短短一段路,晏詞把習星宇摁進水裏兩回,陸辰野離得最近,最清楚晏詞是不是故意,連習家大少爺他都敢往水裏摁,自己招他也是惹禍,于是裝成害怕的樣子往岸邊走。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晏詞!習星宇!”夏侯沖上來一手抓住一人胳膊。

高朗也扶住他們:“我們快點上岸,被蛇咬了會死人的!”

“對對對,”晏詞直點頭,“我快吓死了!”

晏詞是不是真的怕蛇習星宇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被摁了好幾下,吃了好多水,這個仇非報不可!

一上岸,所有人圍上他們。

好幾個人攙着習星宇在機位旁的椅子上坐下,工作人員為他批上外套和毛毯,他抖着唇不住發抖,劉海不斷滴落水珠,被水吞沒的恐懼尚在,冰冷寒意包裹着全身,凍死他了。

“星宇,快喝點熱水,喝完了我們回去換身衣服。”

溫助理半蹲下遞上水杯。

溫子盛,不是習星宇的助理,而是習老爺子的助理之一,習老爺子為了保障孫子出門在外的衣食住行都能安排得妥妥當當,便派了人跟随照顧。

嘭,習星宇打掉水杯,緩過了一口氣後猛地站起來沖向晏詞。

他要把人撕了才解氣!

此時晏詞也是一只泥猴子,身上沾了不少泥巴,頭發、連體衣裏面的衣服褲子也都濕了,風一刮,通體發冷,于是裹緊身上的毛巾捧着紙杯喝水。

才輕啜一口,只見習星朝憤怒地朝他沖過來。

“晏詞,我要弄死你!”

嘩——

晏詞一杯水潑上去,淡定如斯。

狗日的,害他一次不成還想直接上手了,當衆挨耳光?不能夠!

“啊——”習星宇捂臉大叫,抹掉臉上的水,氣急敗壞,“晏詞,你是不是想死!我告訴你,我弄死你比弄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你有病吧,”晏詞朝他罵回去,“我怎麽得罪你了你非得弄我?”

整件事情習星宇推人在先,他報複在後,池塘就算真的有蛇也不會有大蟒蛇,他純屬瞎喊但不怕被揭穿,誰讓對方先有惡意。

而且他發現厲辛澤看他的眼神裏明顯帶着鄙夷,和之前不一樣了,厲辛澤一直和習星宇組隊,不出意外便是習星宇在對方面前瞎造謠他,不然他不會把人摁進池塘兩回。

白曉逸将岸上看到一切都告訴了夏侯。

夏侯站晏詞:“我師弟的人品我給他擔保,要不是你無緣無故想推人,自己也不會摔進水裏。”

習星宇怒瞪他:“什麽我自己摔的,是他絆了我一腳!”

白曉逸道:“那你想推他,他絆你不活該嗎?”

“我勸你們,說話站隊的時候先掂掂自己的分量,有沒有資格,”溫助理上前,薄薄的鏡片後面泛起冷光,“我現在和你們說話,代表的是我們習董事長。”

這話無異于是拿資本壓他們。

夏侯磨了磨牙,白曉逸拽了他一下,讓他收着點。

晏詞完全冷下臉色,皮笑肉不笑扯扯嘴角:“我知道輝鴻集團,也做功課了解過,習董事長年過70依然坐擁集團一把手,商業頭腦清晰,前段時間還出現在新聞訪談上,言辭鑿鑿,寶刀未老,為什麽教育出來的孫子這麽沒素質?”

先推人的事,溫助理也有看見,但現在承認是落下風。

他扶了扶眼鏡,四兩撥千斤:“無風不起浪。”

意思一定是晏詞有什麽過錯在先,不然不會引得習星宇做出沒有理智的事。

“和他廢什麽話,打電話告訴我爺爺,我保證讓你一夜之間在娛樂圈裏無法立足!”習星宇惡狠狠地說。

“既然無風不起浪,你倒是說說,我和習星宇之間有什麽恩怨,就算讓我死是不是也得死個明白?”晏詞直接忽略掉習星宇,與其和沒腦子只會魯莽做事的人聊,不如與眼前的助理交鋒。

“是啊,有矛盾就說出來,我們一起評理,”夏侯忍不下去。

其他人不敢幫腔,也不敢表态,眼看事态發展不受控制,導演趕緊出來制止,但他說到底只是拍攝團隊的導演,而不是電臺總導演,說話不夠分量。

尤其溫助理代表輝鴻集團董事長的前提下。

習星宇推開擋路的導演,他指向晏詞:“說就說,還不是你....”

“星宇,”溫助理截住他話,“多說多錯,少說少錯,這件事我會幫你解決。”

習星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了,但是怒氣未消,死盯着晏詞,恨不得剝皮拆骨。

溫助理不疾不徐:“什麽矛盾就不需要明說了,說出來只會讓晏詞難堪。”他故意沒把矛盾挑明白,如此更容易引人遐想。

晏詞心道一聲高明,會玩話術。

夏侯也聽得出來:“你不說我們怎麽知道誰對誰錯?”

白曉逸盡量幫着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以當下的情況看,晏詞更容易吃虧:“不如這樣,大家都有錯,各退一步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節目也得接着拍,拍不了大家都違反合同。”

溫助理依舊從容:“我勸你們少摻和,和你們無關,至于一個合同,你們覺得我們會放在眼裏嗎?”

“看樣子你是不想講理啊!”夏侯是個直脾氣,撸起袖子,“不如我們倆比劃比劃?”

“夏侯,你是不是想把事情越鬧越大!”白曉逸及時拉住他。

“白老師,師哥,你們別幫我了,免得拖你們下水,我自己來,”晏詞往前一步把他們攔在身後,道,“你想怎麽解決?”

“很簡單,”溫助理說,“首先,你得态度端端正正地向星宇道歉,他是想推你,事實卻是他沒推到,所以我只看結果,第二,”他看向他們身後的池塘,“你把星宇摁進了水裏,不能一句道歉就了事,你下池塘,在水裏站上一個小時再出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四月是春末季節,白天雖然溫暖,晚上卻依然涼,何況很快太陽就要落山,誰在冷水裏泡一個小時受得了,又不是夏天。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晏詞。

“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泡一個小時,你當古代呢,君主制啊,卧槽!”夏侯的暴脾氣上來直接開粗話。

“你冷靜點!”白曉逸抓住他胳膊。

“我怎麽冷靜,欺負晏詞就是欺負我!”夏侯放話。

晏詞很感動,在這種時候有白曉逸和夏侯挺自己,但他不能連累人,幫着一左一右攔住夏侯。

“師哥,你放心,我不會吃虧,吃虧了我也會讨回來。”晏詞道。

白曉逸提醒說:“你要不要打個電話?”

打給誰,自然是許少淮,晏詞想了想:“我覺得事情還在我可控範圍內,我再剛一會兒。”

白曉逸汗:“......”

晏詞理直氣壯:“我不答應!道歉沒有,下池塘我也不幹,今天要是你們逼着我下水,我就打電話報警!全程我都讓我助理錄下來!”

小冬準備好了手機。

“我要看看你們輝鴻集團是怎麽橫行霸道欺負人的!我雖然是個小演員,但我也是老百姓,你們集團欺負老百姓,名聲還要不要了?我豁出去事業前途,和你們剛到底,來啊,拉我下水!你不是代表集團董事長嗎?你親自來。”

溫助理慢慢繃緊了臉,确實沒想到晏詞這麽硬氣,原本代表集團董事長是撐面子,此刻卻隐約覺得要踩坑。

而他都沒明白,星宇為什麽一定要針對晏詞,他只是按照董事長的吩咐,照顧好他孫子,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導演一個頭兩個大。

收不了場了。

一旁,宋陳晨從上岸後便錄了視頻,他并不站隊,他和雙方都不熟,純屬平時喜歡拍東西發動态,小助理在他身旁,弱弱問道:“宋哥,你不會要發微博吧?”

“我不發微博,這種吵嘴的事發到我微博上做什麽。”宋陳晨說。

“那你這是?”

“發給顧哥,他說這檔綜藝沒有勾心鬥角,我給他看看,都快打起來了。”

“哦.....”

*

許家。

許思恒将這次建橋項目的資料狠狠摔在書桌上,怒不可遏,他來回在書桌前踱步,敞開的西裝外套翻飛,視線在泰然自若坐于皮衣內的許少淮身上劃過,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許少淮,你是不是要逼死你三叔,現在連我手上的建橋項目你都要換人接手,你怎麽不幹脆讓我下臺得了!”

“我是有這個意思,”許少淮道。

“你....”許思恒氣得手抖,他看向許思華,“大哥,虧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大哥,你就這麽管教自己兒子?你們現在是要聯合起來把我踢出淩遠是不是?你別忘了當初是我們兄弟三個把老子的生意接手過來拓展的業務才有的今天淩遠!”

“我知道,思恒,”許思華嘆氣:“可是這些年該做的不該做的你都做了,我沒說穿是給你留了臉面,少淮怎麽安排你就怎麽做吧。”

“好啊,好啊,逼急了我也能和你們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好過!”

“三叔,”許少淮擡眼,只送他一句話,“好自為之。”

說完,他起身走人。

與此同時,許思恒收到了一封郵件,全是他這些年經濟犯罪的資料,包括去年的實驗室動手腳,歷年來挪用公款、冒淩遠集團名義詐貸等等,足夠判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你、你....”許思恒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最近淩遠內部血雨腥風,股價都跌宕了幾個來回,許少淮又借機收攏股權。

淩遠如今的當家,換人了。

“少淮,”霍雁叫住他,“現在也不早了,你就別回去了,留下來和我們吃個飯,晚上住下。”

回去也是一個人,他點頭,而後去茶廳坐了坐。

霍雁讓阿姨切了水果端來,她不插手公司的事,就想問問兒子近況。

輕緩悅耳的手機純鈴聲在茶廳裏響起,許少淮倚向楠木椅靠背,長腿交疊,接起電話:“喂。”

“在做什麽?”顧鈞問。

“在家。”許少淮說。

“你們集團的事解決得怎麽樣了?”

“很順利,怎麽?你有指教?”

“指教不敢當,”電話裏傳來笑聲,“是想你有多忙,還能不能顧得上你的小男朋友。”

“什麽意思?”他收斂起淡漠,目色略沉。

“給你看一段視頻。”

通話結束,許少淮打開微信,一條視頻随即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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