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除夕燈火

除夕燈火

除夕那日,路迢迢拉着行李出機場。

振宜的私人助理全副武裝,在門口等她。

路迢迢初時沒認出來,靠着行李四處張望。

助理将一條圍巾緊攏住頭,只露出一雙眼睛。他環視一圈,待周圍人少些以後,才向路迢迢走去。

他拉過行李,低聲說:“迢迢姐,跟我來。”

路迢迢吓一大跳。

“怎麽鬼鬼祟祟的?”

助理說:“我流量大。”

……

“你車呢?”

助理指了指對面路邊的黑色轎車。

“你換車了?”她記得,振宜助理之前的車是白色的。

“沒。”助理搖頭,“狗仔認得我,還認得出我的車,重新刷了一道漆。”

路迢迢默了默。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

上了車,助理坐到駕駛座,系好了安全帶問:“是回家還是去振宜那裏?”

振宜在春晚有小品節目,按順序排下來,大約結束在淩晨十二點。

她想了想,說:“去振宜那吧,我不進去,就在附近找個地方等。”

“好。”助理一口應下,“那迢迢姐,我幫你訂間房,回頭我給振宜說一聲。”

路迢迢嗯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

-

陸遠開車回到家。

自新疆回來後,在田蓋世的工作室待了幾天,做素材的整理工作。到今日除夕,才總算抽出了空。

把行李從後備箱搬下,傅寅也來幫忙。

陸遠笑問:“大學生活怎麽樣,還順利嗎?”

傅寅從小性格孤僻,平日在家,話多不過十句,獨獨對着陸遠,會有說不完的話。原是學的理,高三前覺得無趣,轉頭去了畫室,整天捧着鉛筆顏料在房間裏亂舞。

爸媽也不管,由着他去。

“很好玩。”傅寅回,他提起一只箱子,比想象的重,喘了口氣,繼續提。

“我來。”陸遠拉開他,抓住側柄,輕松提了出來。

傅寅視線落到陸遠手腕:“哥。”

“怎麽?”

“你手腕的疤,真是我撓的?”傅寅摸摸鼻子。

“那不然呢?你還想賴賬?”陸遠笑。

“你大我十一歲,我打不過你吧……”

陸遠直起身,彈他額頭:“就因為大你十一歲,你撓哥哥的時候,哥才沒還手,懂了沒?”

陸遲遲探出腦袋:“哥哥弟弟!進屋吃飯啦!”

回到客廳,她打開電視,興奮不已:“一會兒看春晚,看我兒子演小品!”

陸遠腳步一頓,誰兒子?兒子誰?

他常年在部隊,久未回家,尚還不知陸遲遲在追星。

傅寅解釋:“一個明星,叫梁振宜,跟我一樣大。她是人家媽媽粉。”

“媽媽粉?”

忽然想起路迢迢也喜歡梁振宜,他問傅寅:“那意思是,只大他幾歲的,是姐姐粉了?”

傅寅搖頭:“那不一定,不是按年齡性別算的。好多媽粉,年紀比明星還小,男人也可以當媽粉。除此之外,還有女友粉、老婆粉……”

小夥子一天到晚瞎搗鼓,亂七八糟的東西懂的還挺多。

陸遠摟過傅寅肩膀:“走,咱進去吃飯。”

-

梁振宜結束春晚表演,急不可耐地出了演播大廳。

路迢迢已從酒店下來,坐車裏等他。

“振宜,在這邊!”

路迢迢沖弟弟笑,等他上了車,飯菜遞給他:“餓了吧?姐姐給做了年夜飯。”

快一年沒見到姐姐,梁振宜高興得像個小孩。

“姐姐,我演得好不好?”

“特別好。”路迢迢笑。

梁振宜挑眉:“天生吃這碗飯的。”

“臭屁小孩,別人都說你早熟,我怎麽沒看出來?”

她一偏頭,後腦勺針刺般的痛。

“嘶——”

梁振宜看過來,忙放下飯碗:“別動,是頭發纏到車飾上了。”

他伸手扯住路迢迢頭發,使巧一拽,終于拽下。

她披散着頭發,揉了揉頭皮,眼底蘊了淚光。

梁振宜無奈:“姐姐還沒學會編頭發麽?”

路迢迢尴尬一笑,她從小就不會編頭發,以前都是媽媽給她編。地震以後,媽媽不在了,她就再沒編過。

梁振宜湊上前,理了理她的頭發,手指翻飛,順勢編起辮子來:“以前都是媽給姐姐編,現在媽不在了,我給姐姐編。”

振宜去年剛考了駕照,給路迢迢編完頭發,開車往住處趕。

從車上下來,牽扶着路迢迢,一面走,一面說:“以後姐姐的男朋友,也要會編辮子才行。”

“好。”路迢迢笑着答應。

-

陸遠站在二樓窗口,靜默着,目送樓下人消失在路燈下。

是迢迢吧,旁邊那個是她男朋友?

已經是淩晨兩點,他們家沒有整夜守歲的習慣,春晚一結束,全家就準備休息。

他把手插在褲兜,出了房間,到樓梯口站定,沖樓下喊:“媽。”

“怎麽了哥哥?”陸遲遲還沒睡,聽到聲音,探出身子來看。

“你……”他遲疑一會,“就那個梁振宜,他住哪裏?”

她神色一變,忽而神秘兮兮地說:“跟咱一個小區,怎麽好奇這個?”

“沒什麽,”陸遠說,“剛看到他了。”

陸遲遲大叫:“你別到處亂說啊!不許打擾他!”

陸遠淡淡嗯了聲,轉身離開。

來到隔壁房間,敲了敲門:“傅寅。”

門打開,傅寅左右看兩眼:“怎麽了哥?”

陸遠正倚着門框,一雙眼瞧過來:“晚上別睡了,陪哥哥喝酒。”

“?”

傅寅:“家裏沒酒。”

陸遠進到屋裏,回頭看他:“還裝。你裝了這十多年,以為瞞得過你哥?”

-

傅寅從床底掏出一堆酒具:“來!珍藏的。”

“金酒60,伏特加20,幹威末10.”傅寅眼尾上挑,“Shake!”

酒液經濾網倒入高腳杯,隔着玻璃,觸感冰涼。

“搞定!”傅寅彎起嘴角,“007馬天尼,真男人喝的酒。”

陸遠接過酒杯。

“我說哥,你這些年過得太正經,累不累啊。”

陸遠稍作停頓,擡眼看他:“你這些年裝着孤僻,騷不騷啊?”

“……”

-

大事不妙!

陸遲遲正要睡覺,傅成急沖沖進來:“老婆,看微博了嗎?”

“?”

“你那小子,好像談戀愛了。”

陸遲遲:“!”

她翻身坐起,迅速打開微博,熱搜第一位“梁振宜 戀情”,後面跟了個深紅的“爆”字。

——梁振宜戀情曝光?春晚結束約會神秘女子,兩人同行疑同居。男方親自為女方編發,深情人設令人動容。目前工作室暫未回應。

兩人坐車裏編發的照片編輯成九宮格,角度問題,只能看到女方後腦勺,但梁振宜的側臉,清晰無比。

實錘。

陸遲遲神色古怪,半晌哦了一聲,語氣輕淡。

“這是怎麽了?”平日裏,這梁振宜随便一個動作,都能讓她激動半天,怎麽這回半點動靜也沒有?

“他沒戀愛。”

“你怎麽知道?”傅成怪道。

“你管我怎麽知道,反正就是沒談戀愛。”陸遲遲推他一把,“睡覺!”

傅成沒忍住,又翻來覆去地看新聞,一條新消息跳出來,點開一看,釋然一笑:“工作室發聲明了,沒戀愛,單身,是媒體造謠。”

-

傅寅翻看手機,笑了聲,随口一說:“爆了個新聞,估計老媽現在不太好受。”

“怎麽?”

“那個梁振宜,被人拍到談戀愛,工作室只發了個單身說明。這公關不太行啊,人家都拍到照片了。”

陸遠搶過手機,看到狗仔沒拍到她正面照,莫名松一口氣。

又沉默着,把酒杯遞給傅寅:“再給我倒一杯。”

-

次日。

陸遲遲讓陸遠去超市買瓜果飲料。

微博上已經沸騰了一整晚,工作室除了那個半點用處也沒有的單身說明,別的真就沒有動作,任憑輿論發酵,在吃瓜群衆眼裏,這态度約等于心虛,承認戀情了。

奇怪的是沒人脫粉。

粉絲像打了雞血一樣,大過年的忙着反黑打卡。平時佛了太久,只有幾千的打卡,今天全部破了萬。

與此同時,所有大粉和站子,在各大粉絲群裏發着同樣一句話:

“相信他,保護他,保護他身邊的人。不要科普!不要科普!不要科普!”

新粉不明白,這麽好的事,為什麽不讓說?

老粉回:你如果是他,你願意拿家人的苦難來營銷嗎?他不願意的事,粉絲說什麽也要維護。所以拜托了,保護好我們的少年。

-

陸遠走在路上,看着網上的輿論,壓着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渣男。”

超市四處貼有梁振宜的gg,果然是當紅流量,代言涵蓋各項品類商品。

他打電話給田蓋世:“老田,幫我問問你老婆,梁振宜對家是誰?”

他頓了頓,是叫對家吧?

田蓋世很快回話:“梁振宜對家也是個流量小生,代言和他對打。飲料就是綠色葡萄汁兒,零食的話,你看看那堅果。其餘還有……哎你就看包裝吧,上面都印着代言人照片。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噢!是因為迢迢喜歡他?挺好的,這孩子真挺好的。昨晚我老婆氣瘋了,說這孩子被人搞,有機會,還是多支持一下吧。”

陸遠嗯聲,特意加重語氣。

回到家中,買來的飲料瓜果全堆在桌上。

陸遲遲聞聲趕來,翻了翻桌上東西,顫着手,指着包裝袋上梁振宜對家的照片,尖聲叫道:“哥哥!怎麽買的全是媽媽不喜歡的!”

陸遠趿拉着拖鞋上樓,站樓梯上回望:“不喜歡,送人好了。”

“哥哥——”

陸遠頭皮發麻。

陸遲遲雙手叉腰:“媽媽簡直要被你氣死啦!”

她蹬蹬上樓,把傅寅從床上叫起,催他去超市買梁振宜的代言。又蹬蹬下樓,抱起那堆零食往鄰居家走。

鄰居的衛阿姨與陸遲遲向來不對付,兩人同屬中年追星婦女,只是不巧,一個喜歡梁振宜;一個喜歡梁振宜對家。

衛阿姨一開門,陸遲遲硬着頭皮把零食塞她懷裏,心不甘情不願來一句:“這回便宜你。”

衛阿姨笑得合不攏嘴:“哎呀哎呀,謝謝你啦!你們家梁振宜可千萬別糊啊,畢竟偌大一個娛樂圈,夠格做我家崽對手的,也只有你們啦。”

“呸!登月碰瓷!”陸遲遲甩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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