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六口

許清歡低頭折紙，折了一個折痕就停住，目光空洞。

林淼打量臺上的男生，同樣是校服，穿在他身上就特別好看，帥是真帥，可是怎麽就是個騙子呢？

林淼注意到傅一言的視線所落之處是她這邊，林淼腦袋左右晃了晃，給視線加了延長線後，确認傅一言在看清歡。

林淼碰了碰清歡的胳膊，“他在看你。”

清歡空洞的目光回過神來，沒擡頭，繼續折紙，無意識地折出來一只狗。

金寅路此時此刻是非常不喜歡傅一言，像個校霸一樣冷笑，“老師，大家不認識他，新來的同學不得做個自我介紹嗎？”

王志剛“呀”了一聲，“你們不認識嗎，還以為認識呢，剛才二十來個人給傅同學行注目禮是什麽情況？那什麽，傅同學，那就做個自我介紹吧。”

王志剛把講臺讓給傅一言，他站到窗邊聽。

傅一言沒動，就還站在原位，凝着的目光從清歡臉上移到金寅路眼睛上對視。

“傅一言，個人偏科，數學突出，大學高數、線代、概率統計已經全部自學完成，同學們如果需要補習大學數學，可以找我。”

王志剛還不知道傅一言學完了大學的課程，聽得震驚不已，英語書夾到胳膊下，就要帶頭鼓掌，但是金寅路沒完沒了，又不懷好意問：“聽說跳過好幾級？今年不是讀大三？”

清歡深呼吸，手上已經折出一只狗，拿筆在狗臉上用力寫下四個字：王八犢子！

教室前的傅一言依然淡定自若，“小學初中跳過三次級，但高中在家休了三年學，沒跳級沒休學的話，是讀大三。”

清歡握筆的胖手頓了頓，劃掉狗臉上那六個字，用力的畫了個大烏龜，在龜腦袋旁邊寫下另外三個字：龜孫兒！

這金寅路明顯針對傅一言，王志剛适時制止，帶頭鼓掌歡迎，“好，歡迎傅一言同學成為我們二十六班的一員，大家鼓掌歡迎！”

傅一言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下，走到最後一排獨剩的那個空位置。

傅一言的新同桌陳畢勝同學，就是上個學期清歡一米九的同桌。

陳畢勝還沒反應過來，反射性說：“老師……”

傅一言點頭，還是斯斯文文、溫溫和和的樣子，“嗯，同學你好。”

“……”

·

清歡整節課都在發呆，完全沒聽老師講課。

……老師總說不讓早戀果真是對的。

她還沒早戀，就已經在上課的時候愣神了。

一直到快下課的時候，清歡緩過神來，忽然懷疑剛才進來的男生是不是傅一言，她回頭看過去。

新同學一手托腮，一手轉筆，剛好也在看她……或許是他已經看了她很久。

傅一言目光很幹淨，很清澈，在看到她回頭後，還對她很溫和微笑點頭。

清歡回過頭去看林淼，不可置信這個傅一言怎麽這麽坦蕩。

林淼問：“怎麽了？”

清歡肩膀一塌，委屈撇嘴，“就……好氣啊。”

清歡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種騙了人還很坦蕩的氣場——她小叔。

那些年許閑月曾騙過她：“乖乖，小叔認識一個銀行櫃員，他可以給五點五的年利息，乖乖你把壓歲錢放小叔這兒，小叔給你一起存定期。”

“乖乖，你長不高的原因就是你運動少，去小賣店給小叔買兩盒煙。”

“乖乖，你知道耳屎是甜的嗎？偷偷試，別讓你媽知道。”

“乖乖，你知道我們扔的垃圾都去哪了嗎，你仔細琢磨琢磨垃圾食品這個詞。”

清歡回憶傅一言騙過她的話：

讀大三，清華的，學金融的，大學的美好在于它未知。

清歡雖然無數次被小叔欺負得嚎啕大哭，但被傅一言騙的這一次，真的更讓她憋氣，氣得她想去幼兒園抱個孩子出來在傅一言頭上拉屎。

下課鈴聲響，清歡沒聽見，氣得雙眼淚汪汪。

她肩膀被人戳了一下，她擡頭，看到的是傅一言。

一身校服少年沖她歪頭笑，“學委，借支筆。”

清歡只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再多看他一眼就長針眼似的扭頭不看他。

傅一言又戳她肩膀，“清……”

“我借你。”林淼這時遞給傅一言一支筆。

接着清歡的後桌靳修也遞出一支筆，“一支夠用嗎。”

然後是金寅路也遞出一支筆，“不夠用我這裏還有。”

三支筆直直地怼在傅一言面前，顯然在說：借完趕緊走。

“……不用了，謝謝。”

清歡周圍這三人像保镖，看出傅一言想方設法的要跟清歡說話，三人就迅速替清歡回答一切問題。

還特別像清歡是個小公主，身邊分別是宮女侍衛，有不自量力之人竟然膽大包天騙公主，必須守住了。

又一節化學課後，清歡的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清歡聳肩躲開，不想看他，甚至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

大三的老師？他是怎麽好意思讓她叫了一個多月的老師的。

傅一言放到清歡面前一本化學書，俯身指着一道題，認真的口吻：“學委，能給新同學講一下這道題嗎？”

金寅路：“傅同學不是連大一的題都會嗎？”

傅一言：“我會數學，這是化學。”

靳修：“化學不會就找化學課代表啊。”

傅一言：“新來的，不知道化學課代表是哪位同學。”

米璐：“那我告訴你，化學課代表是陳畢勝。”

傅一言沉默了五秒，“……陳畢勝是誰？”

傅一言的新同桌陳畢勝同學在後面舉手，“我啊。”

“……”

傅一言拿着化學書走了，清歡撇撇嘴，還是覺得好氣，她報複心一直很強的，好想報複他。

林淼正和金寅路制定氣人計劃，突然看見清歡桌子上多了一個筆記本，“咦？這是誰的？”

林淼拿起來翻開看，看了三秒後，撲哧一聲笑出來，“清歡，我覺得有點可愛欸，你看。”

清歡接過來看，筆記本第一頁用藍色中性筆畫了一只躺在地上的小豬，還有一個用紅色中性筆畫的叉腰小少女。

小少女叉腰踩在躺倒在地的小豬的肚皮上。

豬旁邊一個奄奄一息的氣泡框寫着，“賤賣，求買……”

叉腰小少女右上角一個氣泡框寫着，“瘟疫豬，不買。哼！”

是有點可愛欸……

清歡抿了抿嘴，忍了又忍，仍是一周沒理傅一言。

·

周末回家，清歡把書包往地上一扔，直沖自己的房間，跳到床上趴着，哼聲哼氣的哼哼。

真的好氣啊。

他怎麽那麽能騙人呢。

一個人在房間裏，清歡忍不住了，拿出手機看傅一言的朋友圈。

他沒有發新的狀态，可是看他之前發的那些照片，塞班島藍洞深潛，印尼爬活火山，皇後鎮跳傘，土耳其坐熱氣球，澳門蹦極。

還有小貓小狗趴在他身上和他一起午睡。

照片裏的傅一言很帥，很酷，也很溫柔。

這些都是假象嗎？

清歡返回微信聊天頁面，決定拉黑傅一言。

幾乎是她要拉黑的同時，傅一言發來了一條消息。

清歡看了一眼，這次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傅一言發來的是一張照片，他在嘴角上方點了顆媒婆痣。

傅一言：“送你快樂，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清歡漸漸收回笑，沉默了一分鐘，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叉腰踩枕頭，“豬瘟疫，不買。哼！”

……

哼完清歡又氣餒，有氣無力癱回倒床上，伸展四肢成大字，一眨不眨的看棚頂的燈。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E神家的歐式燈，就想起了E神。

翻了個身，拿起手機翻微博，E神最近也沒發什麽新微博。

但是竟然有一條E神發給她的私信。

E神：“小錦鯉開學了吧？”

清歡總算是找回了些力氣，咧嘴笑開，噠噠按鍵盤，“是呀，開學啦。E神在學校嗎？還是回家了？”

E神幾乎是秒回。

E神：“回家了，不然家裏不讓拿手機去學校[偷笑]。”

清歡感覺E神現在好像不太忙，狀态也很輕松的樣子。

她心裏有好多事情想和人傾訴，跟家裏人傾訴會讓他們擔心，跟朋友傾訴好像就會很矯情和無病呻吟，便試探着問素未謀面的E神：“E神，有時間嗎？我有件事想向你請教一下，可以嗎？”

E神仍舊秒回。

E神：“你說。”

清歡仔細斟酌了下，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就直言說：“我被一個人騙了[哭]”

E神：“是被騙錢了嗎？”

清歡仔細想了想，她第一次見傅一言，傅一言就沒吃她的漢堡，好像不僅沒騙她錢，她還被傅一言請玩刮刮樂，請吃麻辣燙，請吃芒果冰，還被傅一言送了櫻花果凍布丁。

小錦鯉：“沒有……”

E神：“那是被騙感情了？”

清歡再想，傅一言好像也沒有對她動手動腳，也沒有說特別暧昧的話。

小錦鯉：“好像也沒有……”

E神：“那這個人是惡意的嗎？”

清歡想了又想，傅一言确實也沒有對她做過什麽有惡意的事。

小錦鯉：“也沒有……”

小錦鯉：“被你這三個問題問的，我突然好迷茫……”

這次E神沒秒回。

過了一分鐘，E神才回複，是一行很聖賢的話：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他沒惡意，小錦鯉就原諒他吧，別讓自己不開心[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