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蔔部季武帶回來的那截木頭還散發着未完全消散的妖怪氣息，在他進入源氏軍駐紮範圍的前一刻，麻葉童子就察覺到了異常。

他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在蔔部季武身上，确認那截木頭不會對人類造成任何負面影響後，目送他毫無所覺走到源賴光面前。

麻葉童子立于原地，不動聲色觀察着源賴光。他很好奇，安倍晴明的師弟，到底對陰陽術了解多少。

不過他願望落了空，源賴光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沒有做。

就像蔔部季武帶回來的只是一截普通木頭。

一夜無事到天亮，難得好眠，麻葉童子連醒來時收回在河岸邊守衛式神的動作都透着罕見的閑散。

“乍眼一看，他和晴明大人還挺像的。”猝不及防看到姿态悠哉的麻葉童子，渡邊綱還以為是安倍晴明來了，但一晃神，他又認清了對方身份。

“原來你也是這麽想！”坂田金時恰巧路過，聽清渡邊綱的自言自語立刻湊上前，“京中陰陽師那麽多，這麽像晴明大人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噓——”渡邊綱捂住坂田金時的口，謹慎地觀察四周，“別讓主公聽到。”

回想起京中有關源賴光與安倍晴明關系水火不容的傳聞，坂田金時趕忙點頭表示「一定謹慎」。

渡邊綱這才松開捂住坂田金時的手，“讓你隊伍的士兵都準備一下，我們要出發了。”

“了解！”

源氏軍休息了一夜，次日整裝出發的隊伍行速明顯比昨日要快，所有人都在黑夜降臨之前順利抵達第二個駐紮點。

示意完親部安排手下隊伍士兵在此駐紮，源賴光取出地圖，在第二個駐紮點畫上圈。

“這裏距離南荒還不算近，但四周瘴氣卻如此濃郁……”麻葉童子設完結界就來到源賴光的身邊。

他觀察了一路，至今都沒有看到源賴光使用任何術式。思索片刻，麻葉童子又道：“按理來說不該出現這種情況。我擔心這種變化是因為對方也在行動……比如說我們正在往他們方向前進，而他們也朝着我們方位尋來。”

“源氏軍這麽多的人類氣息集中在此，就像是一個坐标吸引了骷髅軍的注意，如此符合骸骨妖怪習性的說法……對外也是能說得過去的。”麻葉童子這是在暗示源賴光、暗地操控骷髅軍之人正抱着這樣的想法。

“我知道了，這裏麻煩你多照料。”源賴光眉頭微皺，當即從袖中取出紙鶴，一個結印就放大了紙鶴、旋即操控紙鶴載上自己飛升至高空，眨眼就從衆人的視線裏消失，直至深夜仍未歸來。

“賴光大人有跟你說去哪了嗎？”見源賴光遲遲未歸，已經和其他三人商議完行軍計劃的渡邊綱主動找上最後與源賴光對話的麻葉童子，希望能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對上渡邊綱期待的眼神，麻葉童子垂眸搖頭，“臨行前，賴光大人只交代了在下要照料好此處。”

“好吧，打擾了。”沒能從麻葉童子口中獲知答案，渡邊綱也沒有過多糾結，他和麻葉童子道了一聲就轉身離去。

……

源賴光操控式神飛往前方打探消息，實際方位距離隊伍并不遠，之所以無法及時趕回是因他在返程半路救下了一名被妖怪追殺的人類少年。

“你還能走嗎？”源賴光一刀一個妖怪，救下人類少年的同時，也将後面半個月行動所需的魔力都一口氣集滿。

他收刀入鞘，看向坐在地面神色不安望着自己的少年。此前他也見過能夠吸引妖怪的人類，但像眼前……能招惹妖怪到這個程度的，還是第一次。也不怪他差點誤以為對方是哪位妖怪大将在引領百鬼夜行。

“謝謝。”

聽到對方的答謝，源賴光也聞到了從那個方向傳來的血腥味，“你受傷了？”

“……”

“你的家在何處？我帶你回去處理傷口。”源賴光也不介意少年人的沉默，此時提議要送對方回家、幫處理傷口也不過是為防止其身上流出的血液再次引來妖怪。

“我家不在這裏。”少年這次沒有沉默，透着無措的清冽音色再次響起，他注視着眼前救下自己的人，躊躇片刻後坦言：“我是誤入這裏的。”

“……”

看清少年人身上現代裝束後，沉默的人成了源賴光。

“先生？”見源賴光怔在原地，少年有些慌亂開口。

“……你先跟我來吧。”源賴光無聲嘆氣，他放出另外一只紙鶴式神，捎上少年人飛往距離最近的城下町。

“你叫什麽名字？”已經确認對方源賴光詢問少年。

“夏目貴志。”确認源賴光是人類且對自己無惡意後，從妖怪口中得知自己正身處平安時代的夏目小心翼翼開口應答。

“你現在幾歲？”

“十歲。”

得知這些信息後，源賴光不再向他提任何問題，所幸當時遇到夏目貴志的時間還不算晚，最近的城下町販賣成衣的小店還開着，他帶着夏目貴志徑直走進店裏，挑了幾件符合這個時代十歲的少年成衣就讓夏目貴志當場更換。

看着夏目貴志換好衣服出來，源賴光沉默地付完錢，也不給拘束的夏目道謝時機就帶着人匆匆離開城下町，在一處空曠區域燃火直接燒了他到這個時代穿的衣服。

“我叫源賴光。”

“！”夏目貴志歷史成績不好，但也聽過這位将軍的名字。他驚訝今晚救了自己之人是源賴光的同時又不免憂愁——沒有一技之長的他，應當很快就會被源賴光放在某個村落裏自生自滅吧？

“在找到回家道路之前，你暫時就與我一起吧。”源賴光還是第一次遇到從現代誤入平安時代的少年人，想到對方身上格外引誘妖怪的龐大靈力，他破天荒多事了一回。

“我可以嗎？”意外得到所想截然相反的答案，夏目貴志瞪大雙眼。

一直以來，他都不怎麽受人歡迎，從小就像皮球一樣被親戚踢來踢去，難以長久待在一個地方，而現在，竟然有人主動開口表示願意帶着他……

“左右你在這裏也沒有更好的去處……只是有一點，請你務必謹記。”源賴光神色肅穆看着夏目貴志，“別對其他人提起你的事情，尤其是和這個時代無關之事。”

“不論是任何人問起，哪怕是潛意識覺得對方是可信之人，都不要透露任何與這個時代無關的信息。”

夏目貴志認真傾聽着源賴光的話語，純澈雙眸裏滿是對其話語的困惑與糾結，“哪怕是您也不行嗎？”

“我不會問。”源賴光話到這裏，又不放心交代了一聲，“平日裏也要注意話語用詞，切勿令人生疑。”

“我知道了！”

源賴光視線落在夏目貴志身上，少年望向自己的那雙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被注入了活力，看起來倒和适才初見面時有些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