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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達飯店一樓的大廳裏，此刻是賓客雲集，璀璨的吊燈炫目如星辰，華美的樂曲悠揚舒緩。

“小離，”終于和舞伴分開的老媽來到一直只是站在餐桌邊自飲自酌的顧非離身邊，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你怎麽老是站在這裏呢，找一個姑娘跳跳舞嘛，你看這裏這麽多漂亮的女孩子，媽媽還想早點有一個兒媳婦呢……”

她的聲音清亮如泉，倒是動聽之極，此刻的顧非離卻沒有任何心情去欣賞。

“媽，”顧非離拉下女人的手，強迫自己用只是稍顯不耐的聲音回答，“我才不要呢。”

“你這孩子，”老媽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橫了他一眼，“都快上大學了，大學的社交活動多了去了，像你這樣……”

唠叨開始，猶如黃河泛濫，顧非離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裏，沒有去阻止和争辯一句。

“……嘿，”念着念着，老媽像是看到了什麽西洋景，一瞬間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拉着顧非離轉了個身，指着一個方向，驚喜地道：“快看，那是你文瑾哥哥，走走，我們去和他說說話，等你上大學了讓他照顧你，你文瑾哥哥呀，可是……”

說着就拉着顧非離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文瑾哥哥，這是自己思念了六年終于再見的人，可惜……

眼看着和那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顧非離心中的傷痛就成倍增加。

今晚是他家的一個親戚舉辦生日宴會，他老媽看他連大學錄取通知書都發下來了，就軟磨硬泡地也拉上他過來。

可他一不想跳舞，二對美食又沒多大興趣，只能站在餐桌旁看他老媽在舞池中正是如魚得水。

看了片刻，顧非離随意地四處觀望一下，結果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

時間仿佛在此定格。

他的樣子沒什麽變化，比記憶中的年輕一些，依舊是幹淨清爽的形象，一身黑色晚禮服顯出幾分成年男子的魅力，唇角輕揚含着淺笑，眸中流動着熟悉的柔和光芒，他只是站在那裏的樣子，卻是自己眼中無與倫比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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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了，自己終于再次見到他。

顧非離心神激蕩，就想過去和那個人說話。

誰知，腳步還沒邁出，就看到那個人身邊挽着一個女人，女人和他的樣子十分親密，顧非離看到他取了食物送到她的口中，和對她溫柔的笑臉。

……

那一瞬的感覺，如遭雷擊。

從未想過，曾經的他只會對自己展露出的神情竟然給了另外一個人，那女人和他是什麽關系，顧非離不做他想。

早就知道這一世的過往和上一世幾乎完全不同，甚至這場舞會也是第一次經歷，顧非離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沒有交過任何女友的人竟會在這一世……

他說他不會輕易對任何人動感情，難道這個女人會是……他想相伴一生的人？

顧非離不知道那一刻自己該做什麽反應，只得移開目光，心裏的疼痛一瞬間翻江倒海，幾乎讓他支持不住。

端起一杯紅酒，流動的紅色詭異妖嬈，為什麽那麽像心裏湧出的鮮血？

顧非離輕嘆一聲，舉杯将酒飲入口中，本該甘醇的酒居然含着一絲苦澀，令人心裏也彌漫着無盡的悲傷。

他居然會有女友，讓自己情何以堪。

老媽帶着顧非離很快就來到了那人面前，那人也看到了他們，率先開口招呼道：“林阿姨，小弟。”然後又拉過身邊的女人，“這是我女友婷婷，”繼而低下頭對她道：“這是林阿姨，這是非離，我平時都稱他為小弟。”

“林阿姨，小弟。”女人很乖巧地招呼道，聲音甜美，依偎在那人身邊，竟讓人有種“天作之合”的感覺。

老媽笑彎了眼，看着那兩人連連點頭，輕輕推了顧非離一下，“小離，快和你……你嫂子打個招呼啊……”

顧非離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微微一笑，對那女人道，“嫂子好。”

他沒有仔細看向她一眼，只是覺得似乎長得不錯。

至于另一個，顧非離擡起頭看着那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微笑，曾經全部屬于自己的東西如今竟已不到萬一，此刻的自己卻只能壓住全部的心緒，對他道一聲，“文瑾哥哥好。”

顧非離的母親含笑道：“文瑾啊，你小弟也要上東華念書了，還和你一個專業，還希望你多照顧他啊。”

文瑾看了顧非離一眼，繼而目光轉向顧非離的母親，點了點頭，“阿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顧非離的媽媽就想帶他走了，文瑾卻是讓婷婷和小姨去吃點東西，說自己有話要和小弟說。

于是兩個女人走了，顧非離看了那人一眼就輕嘆一聲別開頭，還真是不知道該和他說點什麽。

他這副別扭倔強的模樣落在文瑾眼中。

剛剛第一眼看見那孩子，文瑾不知道有多麽驚喜。他此刻的容貌和小時候有很大不同，很英氣的眉眼，尤其是那雙漂亮的星眸，仿佛融合了大廳內的璀璨光輝，明亮且靈動，再加上白皙的肌膚，高挺的鼻梁，曾經的小男孩已是讓人有些驚豔的美男子了。

本想和他好好說說話，畢竟已是多年未見，可現在他們兩人獨處，那個孩子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面上也微蹙着眉，冷冷的表情。

曾經那麽活潑開朗的人，為什麽現在卻給人那麽不快樂的感覺？

文瑾的腦海中浮現出曾經的、那個孩子燦爛的笑容，驀然意識到，和他重逢至今，自己還從未見過他的笑臉。

文瑾亦是一嘆。

“你呀，”文瑾的聲音很溫柔，“小的時候每次看見我都會撲過來讓我抱抱的，就算現在長大了，你做不來那樣的動作，可我們那麽多年不見，就疏遠成了這個樣子麽？”

他卻不知道，他的話讓顧非離多艱難才能不動聲色，擡起頭看着他，六年前的容顏和如今相互重疊，顧非離多想伸手去碰觸，悸動在心頭洶湧，卻無法有絲毫動作。

心裏已經有些怨恨了，他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交女友呢？為什麽，在自己本可以追上他的時候，又突然讓他們之間多出一道懸崖，可以看到他，卻永遠無法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