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吻

吻

點進四個人的家庭群聊裏，忽略掉紅點，江星洲平靜地打下一行字。

江星洲：我被告白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父親：！！！

母親：他？

叮叮叮。

江星洲的手機響個不停。

他全然不顧，跟在楊沐身後，像只搖尾巴的哈巴狗。什麽都好奇，什麽都想摸一摸。

惹得楊沐總是拿肩膀甩開黏在自己身上的腦袋，煩人呀！

楊沐父母樂呵呵的，将楊沐的房間收拾一下，又拿出櫃子裏的被褥，鋪平整後他們也準備回房間睡覺。

咚咚。

焦急的腳步聲傳來。

一前一後的夫妻倆在狂奔。

剛去地下車庫給妻子小電驢充電的，從外面回來的王東輝脫口而出：“在裏面。”

中年夫妻點頭表示感謝後，嘭。

門被大力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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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潦草的中年男人沖進來，環視屋內的情況。随之而來的是一位憔悴的中年婦女，她進門直接撲到收拾桌子的江星洲他身上，上下摸着，害怕他被別人騙走。

确認兒子安全無恙後。江星洲的母親松了口氣。

從房間裏出來的楊沐愣了愣，“阿姨好。”沖風韻猶存的婦人禮貌回應，又對站在門口的中年男人說：“叔叔好。”

江星洲的父親雙手合十，“小兄弟啊，抱歉。”滄桑的面龐上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格外明顯。

“這家夥，我們有點事和他說。”

夫妻倆一人一邊架着江星洲的胳膊，江星洲不掙紮，他們同手同腳地給他帶到門外去。

中年婦女回頭對楊沐交代說：“你先忙着啊！不用等叔叔阿姨。”

看着像螃蟹一樣行走的三人組，楊沐眉頭抽動，面前喜感的一幕讓他聳肩曲背，不是很理解發生了什麽。

門外，冷幽的樓道裏很空曠。

“怎麽回事？”

母親的質問一出，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江星洲低着頭，碎發擋在眼前，眼鏡滑落到高聳的鼻梁，偏頭不想面對接下來的将要發生的事情。

他接受不了。

江星洲的父母沉默。

樓道裏的聲控燈黯淡，空蕩蕩的樓道裏只有幾雙亮晶晶的眼睛，和手中如同白熾燈一樣亮的手機屏幕。

萬一是騙子呢？

可是自家兒子……

江星洲的父母對視，臉色很是為難。

“摸摸底。”

“萬一呢？”

江星洲搖頭拒絕：“我不同意。”

不允許任何人為難楊沐。

誰都不行。

了解江星洲的倔脾氣，不甘心的母親試圖多問一點具體情況：“我的意思是，他……”

咚。

門又開了。

溫暖燈光下的楊沐探出腦袋，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做出請的手勢，“叔叔阿姨，麻煩了。”邀請他們進屋聊。

江星洲的父母一愣，臨走前看一眼自家不成熟的兒子，對楊沐歉意地點點頭，一前一後走進屋裏。

關上門，楊沐沒有進去。他偷偷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江星洲，咬大拇指指甲蓋的楊沐在猶豫怎麽開口才合适。

楊柳起身邀請另一位女性，“快來坐吧。”按着江星洲母親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們什麽想法？”

“這……事發突然。”江星洲的母親低下頭，和他們的兒子一樣，不自信。非常的不自信。

王東輝給江星洲的父親遞過去一杯熱茶，“是嘞是嘞。”點頭同意道。

誠惶誠恐的江星洲父親接過來，說：“孩兒大了。”

楊柳激動地一拍桌子，“這是他戶口本。”桌子上一個小本本出現在楊柳手底下。

“！”

三臉驚訝。

楊沐母親說：“随他們去吧。”

“你怎麽拿出來了？”王東輝疑惑，他妻子抱歉地笑笑說：“我以為先婚後愛嘞。”

“……”

無力吐槽的丈夫安靜下來。

一時間客廳很安靜。

還是楊柳這個一家之主嘆了口氣，看了眼手機，主動說：“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

沉默的江星洲父母如釋負重，“謝謝。”重重應下了。

他們二人在社會裏摸爬滾打了很多年，早就明白了楊沐母親的弦外之音。

晚了。

已經很晚了。

同時，也承認了兩個年輕人的戀情。不僅如此，雙方家長對他們的愛情持尊重态度。都害怕對方家長不同意。

可事實告訴他們，完全想多了。

“我兒子又不是十七八的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妻子口中對兒子的自豪不言而喻，他丈夫補充說：“他有能力過自己的生活了。”

江星洲父母非常感謝楊沐的父母。

當即哽咽。

兩家人把話說開了後，客廳裏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

來了興趣的楊柳特別八卦：“聽說江星洲有暴力傾向，真的假的？”

“媒體就會謠傳。”終于笑了的江星洲母親耐心解釋道。

楊柳恍然大悟，又疑惑地問：“那他包養女明星？”

聽見親家的問題。江蕭她捂着嘴哈哈笑：“假的，那是他朋友的妹妹，商業夥伴，不熟。”

“哦——”

江高山放下茶杯，“還有啥八卦，一起說來聽聽。”語氣悠悠道。

“哈哈那還真有。”王東輝捂着後腦勺打趣說。

兩家人像好久不見的老夥計一樣，一問一答，其樂融融。

釋然的江高山被楊沐父母的态度感動，主動将責任攬在身上，說：“其實還是怨我們沒有教育好他。”

“哪個方面？”嗑瓜子的楊柳問。

“性子孤僻，不愛說話，不自信……這可能和童年有關吧。”

江星洲父母對童年這件事閉口不談，他們第一時間知道兒子談戀愛，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害怕江星洲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因為他從來沒有，沒有過。這和做事有條理的江星洲完全不一樣。

瘋了一樣。

“那我應該是明白楊沐為什麽大晚上出去了。”明白楊沐的為人，母親猜測他應該是想要拉江星洲一把吧。

從深淵裏拽出迷茫的人。這無關榮耀，也無關錢財，只是伸出手而已。

“要不，我們吵一個？”楊柳提議道。

她早就認出了江星洲的父母，關注新聞的母親經常在電視上能看見他們的面孔。

江星洲父母驚訝。

随後連連應下，“好的好的。”

兩家人達成共識。

太順利總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心很難安定。

門外，氣氛凝固。

心率跌至84。

“會沒事的。”楊沐扒着江星洲的手臂，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擔憂的楊沐向他保證：“相信我。”

昏暗樓道裏，江星洲經過深思熟慮，“……分手。”

“啊？”楊沐懵了。

“我們分手。”

江星洲再次重複，語氣冰冷。

心率飙升到97。

他冷酷的外表被同樣冰冷的數字出賣了。

楊沐根本不相信，“你舍得嗎？”

回答楊沐的是一個接近崩潰的擁抱。破防的江星洲，猛地抱緊了毫無準備的楊沐。江星洲哽咽，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用力程度之大，勒得楊沐臉蛋通紅。

“安啦安啦。”

楊沐試圖安撫極度恐懼的江星洲。

這種情況下，安靜也許是一種可行的方法。

屋內嘈雜的聲音傳出來，似乎在吵架。這激烈的争吵仿佛無休止，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

父母無端的争吵不絕于耳。

江星洲極度不安，楊沐的安撫無效。陷入極端痛苦裏的他仿佛鑽入牛角尖，突然松開了楊沐。

一拳砸中樓梯扶手，咔嚓，欄杆斷裂，這結實的一拳吓得楊沐瞪大眼睛，根本不敢呼吸。

捂着嘴，他眼底都是驚恐。

江星洲沒見過。

面對陰沉着臉，周身氣場堪稱恐怖分子的江星洲，咽下緊張口水的楊沐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想要躲避危險回到安全的地方。

現在，他沒有安全感。

一丁點都沒有。

就是這半步，成了壓垮駱駝最後一根稻草。輕飄飄的動作，傷害卻這麽大。

江星洲心徹底涼透了。

大跨步地直接将楊沐逼至牆角。

警惕的楊沐将手臂護在胸前，看着江星洲摘掉眼鏡，心裏猛地咯噔一下，旖旎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如同羔羊的楊沐被吓得不敢動了。

“你……”

楊沐話沒說完，一個暴力的吻落下，如同狂風暴雨襲來，砸中了毫無準備的楊沐，他腦袋暈乎乎的。

這狂躁的吻如影随行，腿肚子抽搐軟了下來，不堪其擾的楊沐哼唧兩聲想要躲，卻被江星洲按着腰，阻止了他下蹲想要逃跑的行動。

仰着頭，得到喘息機會的楊沐趕忙說：“別……”剩下的半聲直接消失在唇齒之間。

後腦勺被大力按着，根本躲不掉。

江星洲他那粗魯地近乎癫狂的撕咬讓楊沐的心狂跳。

窒息和快感幾乎要麻痹掉楊沐的思緒。被動承受着江星洲的崩潰、壓抑、痛苦……楊沐一點也不開心、拼了命想踹開江星洲讓他松手，楊沐不願意也不想配合江星洲的吻。

下一秒，他唇上一痛。

鐵鏽味鑽入口腔，随着不知道誰的唾液進入粘膩的喉嚨裏。酸澀的感覺籠罩了楊沐，他原本明媚的眉眼皺在一起，像是籠罩了一層烏雲。

痛苦地掙紮卻無濟于事，長時間的缺氧導致楊沐很快手腳無力，癱軟在江星洲懷裏，滿臉通紅。

江星洲卻愈發兇狠。

毫無章法，只是宣洩情緒的吻落了下來，楊沐被迫承受。江星洲投射過來的陰影印在楊沐他如同熟透了的紅螃蟹般的嫩滑臉蛋上。

徹底軟下來，全依靠江星洲換氣來呼吸，沒體驗過的楊沐頭腦發脹，眼神迷離的快要被玩壞了，任由江星洲欺負。

身上不安分的手在亂摸，急得楊沐又氣又羞，嘴裏含着對方的舌頭，時而柔軟，時而猛烈。羞怯的楊沐好不容易意識回籠，卻是淚眼婆娑。

他哭了。

哭得傷心，稀裏嘩啦的眼淚止不住。楊沐只覺得他渾身沒勁兒，還不舒服。

淚水打濕了睫毛，濕漉漉的眼眸凝望着江星洲，胸膛起伏頻率加快，像離開水的魚，大口喘氣的楊沐咬住紅.腫的唇瓣，一言不發。

江星洲很是自責，遠離了楊沐并道歉：“……對不起。”

楊沐忙着用力呼吸，沒有回應他。

在狹窄安靜的樓道裏，昏暗的光下，兩個人，低喘的呼氣聲此起彼伏……一切都是那麽的吓人。

楊沐快要窒息了。

抓着衣領不放，試圖讓呼吸變得順暢。每次眨眼，滾燙的眼淚都順着臉頰掉落，啪叽，砸在江星洲手背上。

“原諒我……”

江星洲很是心疼，同時也自責。

他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果然不配擁有陽光……

聽從楊沐之前告訴過的他的話，江星洲決定實話實說。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服了喉嚨讓它發聲。

他說：“我想，我不配和你談戀愛。”

我讓你受傷了。

我還讓你哭了。

我可真不是個人……

“沒、沒有，沒有的事情……”他說話斷斷續續的，不停咳嗽的楊沐擺擺手，表示才沒有這件事。

“有！”江星洲大聲反駁道，

心率111。

頂着楊沐的關切的目光，江星洲盡情地宣洩他壓抑已久的情感，

“我孤僻，自卑，是個蠢貨。”

“我喜歡你！”

“我自私，愚蠢，是膽小鬼。”

“我喜歡你！”

江星洲輕輕地搖頭，“我愚鈍，我軟弱，我……”他自我貶低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楊沐打斷了。

望着不斷否定自己的江星洲，楊沐他沉聲說：“我喜歡你。”

楊沐眼神堅定。

喜歡你，是因為你對我的羞澀、是因為你對我的小心翼翼、是因為你對我足夠在乎。

……

楊沐嚴肅認真的模樣讓江星洲沉默了。紅着眼眶的江星洲哽咽，

在楊沐的三句喜歡之前，他不信；三句喜歡的話語之後，他情願不知道。

楊沐看着低下頭的江星洲。

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面對爸媽的笨拙的關心，我一遍遍說着自己的廢物，他們一遍遍地用行動說着‘我愛你’。

而這次，楊沐學着治愈自己的方式去治愈他，主動将愛表達出來。或許真誠的愛要比無言的愛，有時候更能安撫躁動不安的心。

穿書前，楊沐花了半輩子從父母死去的陰影裏走出來，一個人走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

成長的代價是失去。

釋然的楊沐想到這裏，主動吻上他。輕輕地，柔軟地，附上他的唇。

錯愕的江星洲愣神。

而楊沐閉上眼睛，睫羽微微顫動，像雨後蝴蝶在振翅飛翔。江星洲也閉上眼睛，将剛才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安心。

楊沐在心裏對江星洲講。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總有陽光明媚的一天。

就像我走遍高原、盆地，平原，在某間民宿裏偶然翻閱了一本書。那天陽光正好，午後微風不燥。

我，遇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