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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給孩子們教學是一件輕松卻矛盾的事情。

懂事好學的孩子們肯定是教學過程中最輕松的一部分，無論源鈴說出什麽知識點他們都會第一時間提出自己的疑問。如果源鈴解釋幾遍之後他們還是沒有聽懂，甚至會感到愧疚。在教學結束之後，他們還會送上甜甜的一句“謝謝鈴姐姐，鈴姐姐辛苦了”這樣的話。

天性活潑的孩子在教學的過程中就點麻煩了，受不了枯燥的他們總是會要不了多久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去，需要反複提醒才可以。但好在他們也清楚學習的重要性，磕磕絆絆會學習下去。

唯有芥川龍之介是不同的。

他是這群孩子中最年長的一個，且擁有完全的思考能力以及清晰的目标。偏偏性格還是最固執的一個，但凡想做的事情十頭牛的拉不回來。

“芥川先生，就算你足足兩個小時不說話，也不能不寫作業。”源鈴将空白的作業本攤開在芥川面前，“這是昨天的作業，可是你一個字都沒有動。”

芥川龍之介将腦袋扭到一邊去，目光盯着自己一動不動的外套，似乎有話要說。

外套：……

源鈴不清楚芥川是怎麽回事，見他還是不願意交代原因，只能嘆氣，“好吧。”

她揉揉臉蛋，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然後對芥川龍之介說：“如果是哪裏不懂的地方，我們再重新來一遍！”

“沒有。”龍之介果斷拒絕。

要是真的答應再來一遍教學，今天訓練的時間就完全沒有了。

他的心思源鈴哪裏不清楚？

“不可以哦，芥川先生，織田先生可是好好囑托我要看好你，讓你乖乖學習知識。你的身份信息已經下來了，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送你去學校。”

“雖說不是什麽很厲害的私立高中，但公立高中肯定是要上的吧，入學考試需要好好應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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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源鈴見龍之介還是那堅決抵抗的小表情，就知道他沒認真聽進去。

思維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源鈴靠近了龍之介，小聲說：“難道你不想得到織田先生的稱贊嗎？”

果然，少年的身體動了動。

源鈴加大力度，“如果在入學考試取得了一個好成績，織田先生肯定會很高興吧。說不定會好好地獎勵你一番，然後摸摸你的頭，說‘龍之介真厲害，不愧是我的學生’之類的話哦。”

少年瞳孔地震，目光炯炯。

源鈴添下最後一把柴火，“但是如果沒有考好，織田先生作為你的老師可能會遭受其他人的非議，想想就覺得超級可惡對吧？”

少年猛然抓起了紙和筆，“在下絕對不允許有小人侮辱老師！”

加油成功！

源鈴笑容燦爛鼓掌，“就是說啊！織田先生這麽好的一個天使，怎麽可以被那些讨厭的人議論！所以芥川先生，我們要給那些可惡的小人證明一個看看！讓他們知道織田先生的學生，芥川龍之介是多麽優秀的一個人！”

“是！在下明白了！”

少年湧起了燃燃鬥志，抓住了筆就準備在本子上完成昨天的作業。

可是看完第一題之後，他依舊沒有動作。

“第一題的答案是3.”源鈴在旁邊回答，開始給他講起了題目的解析以及涉及的知識點。

燃燒起鬥志的少年注意力比誰都專注，本身又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因此很快就将源鈴所教的知識點全部融會貫通了。

當這次的教學結束，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源鈴收拾收拾東西，就準備回去。

織田作之助過來的時候，源鈴正走到門口。

“小鈴，等一下。”

“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源鈴停下腳步。

織田此時正拿着本子和筆，“不，不是什麽很麻煩的事情，只是過來見見你而已。”

源鈴眨巴眼睛，有點不明白，“見見我？”

“因為想要知道站在門口目送朋友離開時是什麽感覺。”織田認真回答，靠着牆就用筆在本子上寫了一段簡短的話。

源鈴總算是明白了。

她曾經在偵探社的成員口中聽說過，織田作之助的理想是成為一位作家。雖說這個理想從幾年前就開始說到現在依舊沒有動筆，但也是理想啊！

少女立馬雙眼發亮，“那，那我就是織田先生靈感的一部分了嗎？”

織田覺得這個說法也沒錯，于是點頭，“嗯。”

源鈴興奮地在原地蹦跶好一會，才想起來織田作之助是想知道目送朋友離去的感覺。

“啪嗒啪嗒”來到門口穿上鞋子，然後将手放在門把手上，“吶吶，我現在準備離開了，織田先生準備好了嗎？”

織田作之助也進入狀态，筆尖點在本子上，“我準備好了。”

“那我出門了哦！”

“好的，請開門吧。”

源鈴扭動門把，一只腳踏出房門，“我的左腳出去了！”

織田又寫下一串字，“好的，接下來是右腳。”

“我我我我右腳出去了！”

緊接着就是源鈴整個身子離開了房間，“那我關門了哦，織田先生再見！”

“請關門吧，小鈴再見。”

房門合上了，少女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

織田卻突然怔愣住了。

看着空蕩蕩的玄關，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失去了書寫的想法，好像剛才的一切朝思泉湧都是錯覺。

原來這才是朋友離開後的感覺啊……

“咔嚓！”一聲輕輕的響動從門口傳來，下一秒少女閃身出現，“織田先生記下來了嗎？需不需要我再多做幾遍？”

看着少女元氣滿滿像是小太陽那樣燦爛耀眼的笑容，織田作之助第一次有了不知道該怎麽反應的時候。

過一會，他揚起笑容，“嗯，記下來了。”

“不過我還想再多看幾遍，這樣可以确保我當時的感覺沒有出錯。”很快，他又補充了一句。

少女毫不猶豫答應，“沒問題！無論多少遍我都可以！”

然後就是重複剛才的流程，開門，踏出左腳，踏出右腳，然後是整個人離開房間，最後關門。

“這一次可以嗎？”

“做得很好。”

“那這一次的感覺會不會更強烈得一點？”

“唔，如果保持笑容就好了。”

“完全可以！織田先生可以随意指示我的！”

“十分感謝。”

在重複了開關門這一套動作足足二十遍後，總算是結束了。

織田作之助也将自己這二十遍每一次的感受都記錄下來，将本子寫的密密麻麻。

源鈴充滿期待望向織田，“請問我可以看一看織田先生的記錄嗎？”

“當然可以。”織田将本子展示給源鈴。

記在本子上的字雖然密密麻麻，但是井然有序。每一次動作的記錄前，都标有序號說明這是第幾次。

源鈴首先翻看了前幾次的內容。

裏面的詞彙包括“悵然若失”“失望”“希望下次再來”這樣的話語。

當她翻看到後面幾次，內容就變成了“開門的樣子很可愛”“說下次見的時候很可愛，不知不覺也開始期待下一次的見面”“開門的時候總感覺閃閃發光的”。

嗯……

源鈴的臉蛋染上紅霞，“織田先生，我覺得，我覺得有點……”

實在是羞于啓齒啊，寫出這種話來，竟然能夠毫無心理負擔就交給當事人浏覽嘛！

源鈴将本子合上，看了眼織田作之助。

紅發青年依舊保持着從開始就有的表情。眉眼溫和，嘴角微揚。

“織田先生寫的這些都是真心話嗎？”源鈴問。

青年點頭，似乎壓根沒有發現問題出自哪裏，“嗯，是真心話。每一次我都有認真地記錄。”

“……”

源鈴忽然将臉蛋埋進本子裏，而後身子往下滑原地趴下，在織田作之助的腳邊滾了好幾圈。

“被誇獎了嘿嘿嘿！”

低頭看着在自己腳邊滾來滾去的少女，織田作之助總感覺自己看見了某種犬科動物。

好像某些犬科動物在開心和想要撒嬌的時候，就會躺在地上滾來滾去，然後露出柔軟的肚皮讓人撫摸。

但如果真的撫摸肚皮的話，總感覺怪怪的。

所以織田蹲下來摸了摸源鈴的腦袋，“嗯，很可愛。”

本子挪下來，露出少女通紅的面頰，“織田先生也很可愛！”

她忽然從地上坐起來，“織田先生也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不知怎麽的，織田也跟着坐下來。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在地板上。

“可以的。”

源鈴立刻跑去粉紅背包那，從裏面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筆，又跑回來坐下。

“我打算自己寫一首歌！”她鄭重其事說道，“但是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了，我還是沒有什麽頭緒，只是确定了要送給良太。”

織田作之助知道良太。因為對方每一次與源鈴見面都會送給源鈴一個氣球，就綁在音箱上。

“送給朋友的歌曲，主題應該都是朋友吧。”織田說。

源鈴撐着下巴，兩條眉毛差點擰在一起，“可是我想送給良太更特別的。比起作為朋友的我，我更希望良太自己可以更加開心幸福。”

“但是好難啊。他有假面騎士，還有凍豆腐，我想不出能做什麽讓他開心的事情。”

“不如問一下孩子們吧。”織田作之助提議。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接近十二點，孩子們早就休息去了。

“創作不急于一時，等待也是創作的一部分。”織田輕拍少女的腦袋，“或許第二天醒來，就會有新的發現了呢？”

腦袋上有點沉，源鈴歪頭，而後揚起笑容，“嗯！”

“不過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詞語！”

織田配合，“是什麽？”

源鈴在本子的紙張上寫出一個詞語。

“希望。”

“我希望良太開心幸福，我希望織田先生理想完成，我希望花子他們能夠健康長大，我也希望芥川先生完成願望。”少女一字一句說道。

“我還希望我的朋友們都健健康康的。”

最後一個字落下，少女的眼眸內依然填滿了細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