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世:美人癖
第一世:美人癖
當天夜裏,虞桐便發起了高熱,公主殿裏一整晚燈火通明,太醫院的人出出入入好幾回,虞桐仍舊昏迷不醒,皇上龍顏大怒,摔碎了最愛的琉璃夜光燈,公主殿裏伺候的宮女太監一個個被拖下去杖斃,整個皇宮一時間人心惶惶。
等到第二天的辰時,虞桐才醒了過來,但是還沒等到大家欣喜,就聽到端坐在床榻上半掩着金絲牡丹錦被穿着白色中衣的公主殿下滿臉茫然之色地看着衆人說——
“…你們…是誰”
離床邊最近的太醫吓得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其他的宮人愣了一下也迅速跟着跪了下來,齊齊發抖。
守了一夜才剛去休息不久的皇後聽到女兒醒了卻失憶了的消息,一口血吐了出來又昏了過去,椒房殿裏一時之間也是手忙腳亂起來。
而還在上朝的皇上聽到女兒失憶皇後吐血昏倒的事情,立刻退朝趕回後宮,了解了一些事情,知道女兒是昨天回宮之後就心神不屬,又知道昨天回宮後再禦花園遇見封赭,立即召榮王封赭入宮。
而皇後醒過來後,還沒休息一下就立刻敢過去公主殿看望虞桐。
虞桐…虞桐她現在很茫然。
她一醒來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她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甚至不知道父母親人。
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全然陌生甚至是可怖的。
“…殿下剛醒來,可要吃些東西?” 離她最近的一個人突然開口說道。
虞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眼前這人眉目陰柔俊美,甚至是有些陰郁,她記得,但是不是以前記得,而是就在剛才,她一睜開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他,所以不由得有些親近。
只是她神色還是有些茫然,她完全不敢确定到底是她忘了還是以前就不認識這個人,不過…殿下?是在說她麽?
“…我…”虞桐一開口就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吓了一跳,剛才說話的那個人連忙遞了杯茶水過來,虞桐低頭抿了一口,覺得喉嚨好受些了才再次開口說話,“我是…殿下?”
依舊是剛才那人,他低着頭畢恭畢敬地說:“是的,您是我朝唯一的公主殿下。”“…公主?”虞桐無意識地重複了一下這個詞,神色依舊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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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了麽?”虞桐緊握着自己的被子,手指一點點地收縮,眼瞳無焦距地擴散,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我叫什麽名字?”
那人利索地在面前跪下磕頭,“奴才身份低賤,不敢直呼殿下名諱!”他磕頭磕得相當用力,僅僅幾下,地面上已經有一攤淺淺的血跡。
看着那攤血跡,虞桐忽然清醒過來,“你先起來吧。”
那人卻只是把頭擡了起來,沒有站起來,待得虞桐看清楚他的臉又是一怔,他先前磕得用力,額上血跡斑斑,順着臉流下眉毛,漆黑的眉毛的浸透了血液,本就陰柔俊美的容貌帶上了幾分邪氣。
那血液卻還不停歇,從眉毛又流到了眼睫,他睫毛很長,翹起來就像把小扇子,一滴血珠顫顫巍巍地凝結在睫毛末梢,那陰影落在白皙如玉的臉上,就像是平白多了顆淚痣,盈盈欲泣,但他神色冷淡,明明是低頭垂首的卑微模樣,脊背卻挺得筆直,看起來似哭非哭。
虞桐偏過頭,咳了一聲,“我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現在,你告訴我,我叫什麽名字?”
那人愣了一下,嘴角微勾似是很是開心地笑了一下,但虞桐看過去的時候又是一片恭敬冷淡的神色,他跪着往前爬了兩步,靠近她低頭用只有他們二人之間方可聽到的聲音說道:“殿下是皇後所出的嫡公主,排行第六,封號宸安,姓虞名桐。”
虞桐大腦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她愣愣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可是虞美人的虞,梧桐的桐?”
“回禀殿下,是的。”
虞桐張了張嘴,但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麽說些什麽,最後只是幹巴巴地回了一句,“哦。”
面前跪着的人突然起身,吓了虞桐一跳,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行了禮要往門外走了,虞桐連忙叫住他:“等一下…”
那人的腳步頓了一下,又順從地回來在她面前跪下,“殿下有何吩咐?”
虞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用一種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祈求的語氣說:“你留在這陪我吧。”
那人眼神動了一下,又很快地跪下磕頭:“謝殿下恩典。”
虞桐有些不習慣地開口:“免禮,你先起來吧,以後不要有事沒事就跪下了。”
“諾。”
虞桐換了個姿勢,往身後墊了一個枕頭又挨了下去,等到覺得舒适了這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跟着我多久了?”
“奴才名喚長安,長久的長,平安的安。”長安恭敬地回答,“奴才是今天才被派來伺候殿下的。”
虞桐笑了一下,“名字起得不錯。是誰給你起的?”卻是故意忽略了後半句話,有些事情不去深究就可以裝作不知道,為什麽是新來的,之前的去哪了,這些問題她一個都不敢往深裏想。
她本來就容貌極盛,雖然大病一場,臉色蒼白不少,但是這樣一笑起來,依舊明媚得不可方物。
長安看着她的笑顏愣了一下,聽着她的話神色有些複雜,眼神暗了暗,握成拳的手指指甲快要陷進手掌裏去,“是一個對奴才來說最重要的人起的。”旁的卻是不願再說了。
虞桐見狀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剛想着問一些關于她自己的其他事情,就聽到宮殿門口傳來聲音——
“皇後娘娘駕到。”
話音未落就看到一個穿着明黃色長裙戴着鳳冠容貌嬌美的女子沖了進來一把抱住她,“我的兒啊。”
虞桐一時間茫然失措起來,雖然剛才才聽到自己是皇後嫡出的公主,但是聽到和真的感受到還是不一樣的,雖然說是自己的母後,但是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全然的陌生。
對于對皇後的接近,她甚至有些抵觸和恐懼,被人緊緊抱在懷裏的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對于把她抱在懷裏的皇後來說,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她的害怕,只是發現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一手養大的親生女兒有朝一日會忘了自己甚至是害怕自己。
看着放開了自己卻仍舊坐在床邊,悲痛地望着自己的皇後,虞桐有些愧疚,但是還是忍不住往床裏面移了一下。
她可以接受宮人接近自己,但是對皇後,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天然的抗拒和害怕。
當然後來她發現,不僅僅是皇後,對自己以前應該認識或者說是比較熟悉的人,她都隐隐抗拒甚至是恐懼着不敢接近。
而此時,皇後看着女兒下意識的遠離,眼淚唰地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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