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世:美人癖
第一世:美人癖
第二日裏,虞桐便叫長安派人去給封赭遞了張紙條叫他進宮有事商議。
自從上次出宮之後就發了高燒,虞桐現在出行都被限制了,別說出宮,便是在皇宮裏逛得久了也不行。
又說封赭…封赭在收到紙條的時候,正在捧着書坐在窗邊靜讀,要是虞桐還沒失憶又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她一定會覺得很熟悉。
因為前世封赭最愛就是這樣臨窗小讀,明明看上去是個高冷淡漠的谪仙模樣,卻總有種偷得浮生一日閑的悠然恬淡,更确切地說,是漫不經心,仿佛世間一切都是不在他眼裏。
但是現在,封赭罕見地在發呆。
又或者說,這幾天裏他一直都在發呆,手裏捧着的書許久都是同一頁,沒有翻過。
他等了一天,晚宴上沒有見到她,她出宮了,他守在禦花園裏等她,見到她了,和她說話了,她又走了。
她生病了昏迷不醒,皇上找他問話,她醒了卻失憶了。
他跪在下方,她從他身邊走過,裙擺和他垂下的衣袍重合了,她看他了。
然後…她要嫁給他了。
想着想着他又想笑了,只是從他十歲那年中了毒,他便不會笑了,于是他對着一旁的銅鏡伸手拉住兩頰往上扯了扯。
難看得像是張鬼臉。他這樣想着,有些失落地放下手。
他想笑給她看,要是他也能笑得好看,她一定會喜歡他的。
不過…封赭認真地看着鏡子裏容貌俊美無俦的自己,心想,他長得這麽好看,即使不會笑,她也一定會喜歡他的,畢竟她一向喜歡美人喜歡得緊。
這樣想着,他又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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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收到她的紙條,她約他進宮見面,心裏的喜悅滿得快要溢出來。
她想見他,她是不是…喜歡他。
短短的六個字“進宮有事商議”,他卻愣是從中讀出了千回百轉的小女兒家心事,獨自一人在心中偷樂,只是他心上愉悅,看上去渾身冷意卻是更濃了,幾乎都快要實體化了。
剛遞了紙條過去還在一旁守着的小厮知道那是皇宮裏那位送出來的,心想,世子果然不喜那位嬌蠻任性的公主殿下。
夏日炎炎,這屋裏卻有股隐隐的寒意,涼得刺骨,屋內主仆二人,一人心裏春光融融,一人卻是數九寒天。
午後,皇宮裏便遞了折子,皇貴妃稱許久不見自己的侄子想念得很,想要見見他。
皇上收到的時候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是什麽事情,說是皇貴妃想見,其實左右不過是自家女兒想見,想到前些天女兒和妻子說不想嫁他就又是想笑又是心酸,這不是巴巴地往對方身上湊麽,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于是,大手一揮就批了下來。
封赭在家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又穿了一身黑衣,他其實沒有特別偏愛黑色,但是他衣櫃裏全是黑色的衣服,自然也不可能是因為黑色耐髒。
只是…封赭有些羞赧,只是都說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
大概穿黑色,他會更好看一點。
他一直都記得的,她喜歡美人,要是他一直都是最好看的,她就會一直都看着他,只看着他了。
然而當虞桐見到封赭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吓。
上次在上書房遠遠看了一眼封赭,她就覺得抗拒,不舒服甚至是厭惡,現在這樣勉強可以說是近距離看着對方,更何況是不止一眼,她覺得全身每個角落都在抗拒都在叫嚣着離這個人遠一點。
一直在旁邊注視着她的長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瞬間蒼白起來的臉色,擔憂地扶着她,“殿下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虞桐勉強沖他笑了一下,沒有解釋自己是不想見到封赭,然後轉頭沖站在不遠處涼亭下的封赭說:“世子可願解除婚約?”
虞桐和封赭分別站在兩邊的涼亭上,中間是大片的湖水,湖中栽種着一棵巨大的不知名的花樹,花繁葉茂,血紅色的花瓣鋪了視線裏半個天空。
封赭就站在那棵花樹竭力伸到最遠的枝丫下,有一束紅色的花簇斜斜刺出,聽到她的話,他倏地掀起眼簾看過來,那一眼迅速又淩厲,恰好此時紅色的花瓣随風落下,飄落在他臉側時,詭異地像是一滴血淚落下。
虞桐腦海裏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終于…不是又是漫不經心了。
她定了定心神,不去想這莫名其妙湧上心頭的奇怪想法,對着封赭又說了一次:“世子可願解除婚約?”
封赭死死地盯住她,半晌,聲音沙啞地問了一句:“公主不願意嫁給微臣麽。”
虞桐忽然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明明該是問句,說出來卻感覺像是陳述句,但又隐隐帶着股寒意,那一瞬間裏她覺得自己似乎是被條毒蛇盯上,那蛇還咝咝地吐着蛇信子。
握着長安的手緊了緊,虞桐吞了吞唾沫,盡量鎮定地說:“是的,我不願。”
“不願,不願…”封赭喃喃地重複了兩下,後又長眉挑起,神色冷淡疏離地說:“公主若是不願,那便和皇上直說便可,微臣只是臣下,怎敢抗旨。”眉眼間一片厲色,聲音冷得幾乎快要結冰。
虞桐吓得打了個哆嗦,還沒等她緩過來,封赭已經轉身走了,留下一個疏離的背影。
“長安…”虞桐轉頭無措地看着長安。
長安沉默了一下,安撫地在虞桐手背上撫了一下,“殿下,還有兩年時間才是成親,我們不急。”
虞桐也沉默了,長久,嘆了一口氣,“也罷,以後再說吧。”
“那長安,我們先回宮吧。”說完走了兩步卻不見長安跟上,回頭驚異地看着他,又喊了兩聲,“長安,長安。”
長安猛地回神,“什麽?殿下,有什麽事麽?”
虞桐疑惑地走到他旁邊往他剛才看着出神的地方看過去,“你在看什麽啊?我叫了你幾次都聽不到。”
長安恭謹地過來扶起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背,“奴才并沒有再看什麽,只是在想些事情。”
虞桐了然:“哦,你也不用多想什麽,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還有兩年,成親也不是一時之事,說不定哪天父皇就改主意不讓我嫁了。”
她以為長安是在想她的婚事,長安也不反駁,順從地應和道:“是,都聽殿下的。”
他容貌長得好,雖然比不上封赭沈亮之流,但是這樣低眉順眼模樣乖巧地樣子就像是個小兔子,可愛得不得了,虞桐看着他,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伸出兩手在他臉上揉了兩把。
長安茫然無辜地望着她,一臉無措的樣子讓虞桐心情越發好了起來,她笑着輕輕拍了一下長安的臉,“長安,我真是愛死你了。”
長安臉紅耳赤地低下頭,嗫喏道:“殿下別開奴才玩笑了…”
虞桐心情大好,也不再調戲他,把手搭回他的手背繼續往宮裏走去。
只是…在轉角就要出涼亭的時候,本該滿臉通紅的長安側着頭看了一眼方才的地方,神色卻是幹幹淨淨的冷淡陰沉,而視線處在那假山後面有一截黑色的衣腳露了出來。
平西侯世子…封赭麽。
長安臉色越發陰沉,嘴角含上了一絲冷笑,默默記住了這個人。
殿下不喜歡的,他也不喜歡。敢和他搶殿下的人,無論是誰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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