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偏愛

偏愛

胡一菲最後回答完同學的問題，懷着股隐秘的期待看向門外。

陽光金燦燦的落下來，輕輕披上蕭潇的肩膀。女人抱着課本随意倚在欄杆邊，顯露出身體屬于女性的弧度。她神情是淡漠的，因為第一節大課結束而短暫泛出喧鬧人聲的走廊和她像是處在兩個不同的塗層，給那處留下一片小小的寂靜。

“喂！蕭潇！”不自覺地張口喊她，胡一菲快步朝她走過去。

像是石子打破了與世隔絕的鏡面，蕭潇恍然似的擡起垂下的眼睫，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站直身體，稍稍低頭配合胡一菲探過來捏她臉頰的手，口中笑着應她：“一菲”

“一會去實驗室？”教室和滿是學生的走廊把胡一菲完全拉回了少年時與蕭潇的相處模式。她也靠上欄杆，留下一只手不老實的對蕭潇臉頰上的軟肉戳呀戳。

“嗯”放松身體跟胡一菲貼貼，蕭潇任由她在自己臉上作亂。“去看一下我未來的論文”

“你這學期的論文也沒整完？”太好了她沒被卷王落下，這幾天努努力還能趕...

蕭潇滿眼漾着笑，打斷她的想法。“整倒是整完了。但是資金嘛誰都不嫌多，錢都拿了肯定要有成果噻——我是以特別研究員的身份被聘進來的，學術才是我的主要工作。”也？哦一菲還沒搞完，那她在這能贏一局。

嘻嘻

胡一菲剛要松下來的一口氣哽在胸口。“...well”

上課預備鈴響了

她沒好氣的捏捏蕭潇的臉頰開始趕人。“去吧去吧我還要上課。”

“好嘞”克制的輕輕抱了一下胡一菲，蕭潇拍拍人肩膀就迅速退開，隔着幾步朝她揮手。“那我走咯”

一觸即離的親密給人一種微妙的惆悵。胡一菲狀似嫌棄的擺手回應：“去就去，這麽大了還黏黏糊糊的。”往教室走了兩步，她又對着蕭潇的背影随口似的提了一嘴。“我中午就在女教師休息室”

“沒問題”回身跟人比了個贊，跨過半個走廊的蕭·耳朵尖尖·潇表示自己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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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吃完午飯的分割線·····

“還以為你被實驗室裏的怪物擄走了”斜靠在沙發上，胡一菲懶懶掀起眼皮，語氣沒什麽攻擊性。她給走進空調房明顯放松一截的蕭潇舉了杯水。“這都快一點了，再不來我該去救你了”

“整了一下數據和樣本”蕭潇接過紙杯叼在嘴裏，自覺取代了胡一菲背後靠枕的位置。留一只手穩住被子，她一只手環過胡一菲肩膀在對方眼前比了個手勢，咬着杯沿含含糊糊的跟人講：“發現一點點問題——不過已經搞定了”

“行吧，放過你了”輕哼了一聲，胡一菲調調位置，感覺人身上雖然基本上是軟的，但鎖骨還是有點硌得慌。她幹脆往下滑了滑，一把子枕上蕭潇大腿。末了還嫌外面透進來的陽光有點亮，轉轉身子額頭抵上蕭潇腹部，語調難得軟軟的抱怨：“沒有以前好靠了，差評”

一如高一午後的時光

近十年的時間洪流

在此刻卻恍若無物

“哈”蕭潇抑制住自己喉中溢出的笑，她尾調不自覺上揚。“現在長大了嘛，再帶圓圓的游泳圈可是要被一菲嫌棄的。”

“我才沒嫌棄，你別污蔑我。”胡一菲聲音裏醞釀出幾分睡意。“我沒嫌棄你，也沒..丢掉你，知不知道”

蕭潇低頭看着她，含着幾分複雜的心緒。

一會沒聽見回應，胡一菲弓弓腰，腦袋用了點力抵住蕭潇下腹。她嗓音裏滿是模糊的睡意，卻還倔強的堅持着要一個答案。

“嗯”掩下思緒，蕭潇輕柔的拂開胡一菲臉頰邊的亂發。“我知道。”

·······················

窗外的日光帶着暑氣慢慢弱下去，拉長學生們離開的影子。蕭潇最後和自己會議對象禮貌道了個別，就摘下耳機合上筆記本。

抱着水杯伸伸背，蕭潇慢慢悠悠湊到胡一菲旁邊。

“開完了？”

胡一菲盯着電腦屏幕，鍵盤敲得噠噠響。

“馬上搞定”

“好嘞”蕭潇也不急，兩個爪子往胡一菲靠背上一撐，悠悠閑閑地看着她忙活。“一會去健身房？”

“嗯”麻溜收着尾，胡一菲含糊應了一聲。半晌，待最後一個字符被敲下，她才按下保存鍵放松的往後一靠，帶着長舒的氣音回她。“慢跑半個小時熱熱身，再走單車卧推瑜伽球，然後洗個澡回屋？”

“行啊”蕭潇擡手看看表。“現在六點半，做個幾組收拾好回去估計也就九點半，還能歇一個小時再睡。”

“您這作息時間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養生。”胡一菲收好東西，胳膊随便一搭一拽就把人扯走，熟練的像個搶了十八房小媳婦的馬賊。“欸，不都說搞科研特容易通宵嗎？你咋作息還這麽健康。”

“所以說回來當老師了嘛”快走幾步讓自己能保持跟胡一菲一致的步調，蕭潇試探着伸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發頂。“學校裏還是輕松一點，雖然說還是有科研目标，但是沒催那麽急了咧。”

頭頂感受到輕柔的觸碰。胡一菲卻沒感覺自己的權威被冒犯，只是目光不知道第多少次掃過蕭潇透着青色脈絡的脖頸。

“唔”

回憶裏只餘悸動與相伴情景的女孩在幾日短暫的相處中重新拾回了自己的姓名，她記得蕭潇十年前的許多細節與弱點，也重新認識了十年後仿若為自己套上一層軟甲的蕭潇。

嘿，這感覺很新奇

像是童年時永遠等你回家、陪你度過黑夜的小狗，在你離家成長、歷練了許多年後，突然又出現在你面前。她長出了鋒利的爪牙，柔軟的絨毛褪成了盤順卻堅韌的長毛；她在初遇時對你露出利齒，卻又在相認後小心的向你袒露少許柔軟的腹部；她習慣性游離于人群之外，時刻保持着警惕，可只要你伸手——是你，只能是你——只要你伸手去摸，就會發現那層堅韌美麗的皮毛下，仍是十分柔軟的內裏。-

一樣的，但又不一樣的

因為你知道那只幼犬不會看誰眼底都帶有一層冷漠的防備，也知道她沒有如今這樣廣博的知識和堪稱強大的能力。

可是哪又怎樣呢？

她們對你的态度本質上是如此的相似。即使現在的她仍對你留有一絲防備，但你比誰都知道這層脆弱的冰對你來說有多容易打破。

所以你抓住她，留下她。

就像抓住了十年前的自己

不知從哪天起，不再被偏愛着的自己

悄悄長大且依舊驕傲的胡一菲再一次觸碰到心底那塊輕薄的幕布，她不知道那背後是什麽，一如曾經躊躇多年未能跳過頂樓打開塵封雜物間的陸展博。

“在想什麽？”難道一菲的腦袋毛是什麽神奇的開關，摸一下就會開始發呆？

哇還想試試欸

不行，收斂一點，別被讨厭了

一巴掌把悄悄飄起來的小心思摁下去，蕭潇拿過兩人的包裹一起挂到跑步機之間的空裏。

“沒！”掩飾一樣迅速回答，胡一菲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走了那麽久的神——從教室走到健身房少說得十分鐘吧...“既、既然都到了，那就準備熱身吧”

“好咯”

見蕭潇沒有追問的意思，胡一菲松了一口氣。

沉默了幾分鐘，在胡一菲小朋友尴尬到渾身長毛之前，蕭潇主動挑起話題。

“一菲...跟曾老師關系怎麽樣？”

“誰？賤人曾？那是我仇人！”

哦，這樣說的話說明一菲和他關系不錯。

蕭潇在內心咬了咬指關節，嘗試着讓自己委婉一點。

“他欺負你了？”蕭潇短暫的思考似乎讓胡一菲聯想到了些旁的東西，她皺皺眉頭。“不對，你們沒在一起待多久，他最多有你的聯系方式——他騷擾你了？我怎麽沒想到他這麽不懂事！”

“沒沒沒”見胡一菲的思考方向迅速偏移，蕭潇趕忙拉回她跑偏的想象。“我還沒加他聯系方式他騷擾不了我——是我姐啦，她不是被坑過來了嘛，然後又要跟曾老師搭檔一段時間，我就怕曾老師有什麽雷點啥的萬一碰見了不太好，所以想先問問你，然後讓我姐有點準備。”

邊解釋着，她也在心裏嘆了口氣。

畢竟胡一菲剛才雖然想歪了，但她的語氣裏只有些許不悅，可沒有真正責怪曾小賢的意思啊

看來這人在一菲心裏分量還挺重

暫時不能沖突

（完全不知道曾小賢同志的戰鬥力在胡一菲心裏為-0.5完全傷不到她，且小胡同學已經把她劃到自己的領地裏只是自己對曾小賢忍耐力比較足的蕭潇安靜的消沉了片刻，在心底重新估算了他的位置）

深知胡一菲幫親不幫理性子的蕭潇擡手擦擦鬓角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細汗，掩飾住稍稍淡下來的表情。

“噢這個你放心，姓曾的還是挺好相處的，雖然不咋地但也不是什麽壞人，一般不會針對別人做啥壞事。”胡一菲沒注意她的神情，看着正前方慢跑熱身。

“成吧”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蕭潇斂下目光，按照步伐調整呼吸。

沉默

只有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下個月學校歌手比賽，我打算參加”

“嗯，一菲唱歌很好聽，肯定能贏”

“不是”喂喂喂，怎麽又恢複成一拉一動的性子了？

胡一菲扯扯衣領，有點煩躁的嗤了一聲。

“我是說，你跟我一起？”她說完邀請的話，嘴唇又微微抿起，眼睛卻是極亮極認真的看着蕭潇。

“我？”像是睡到一半被突然喚到名字的小狗，蕭潇立刻偏頭看她。“可以啊，不過我就是普通KTV水平，自娛自樂還好，登臺估計會拖你後腿。”

“這個不用你操心”滿意的移開視線，胡一菲面上帶着一如往昔的傲氣。“我會帶你勝利。”

“好啊，”蕭潇嗓音裏也不由漫上笑意。她真是愛慘了胡一菲這副驕傲的樣子。“一切聽你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