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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頭幾個展開胳膊, 把人往後攔, 人浪高低往後湧了半米,擠得陳青亭東倒西歪。
緊接着幾個人率先沖出來,手裏拿着草叉和長柄的鐮刀,宋良閣往後一退, 壓根不去擋對方的武器——一把草叉劃着石板地朝他腳叉來, 上頭又有個年輕小子拿鐮刀勾他脖子。
烏合之衆也勝在人多配合。
宋良閣捏住刀柄, 頂向揮鐮刀而來的手腕, 反手又用刀柄勾住鐮刀的內勾, 奪過鐮刀,看也不看, 單手往房頂上扔去。草叉慢了半秒,卻勢頭很猛, 拿草叉的精瘦老頭就跟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發了瘋似的拿草叉狂掃,逼得宋良閣後退幾步, 看着那老頭動作幅度太大自己都站不穩, 他拎起馬紮, 直接朝老頭扔去。
草叉脫手擦着地飛出去, 甩進角落裏的柴火堆裏,老頭和馬紮一起倒地。
一群村夫市民, 宋良閣心裏有譜, 甚至自信到都沒讓她回屋。
他倒是今日憐憫的很, 只奪兵器, 聽着屋頂上噼裏啪啦已經甩上去七八件農具了。
幾個人幹脆上來抱住宋良閣,還有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困住他。
江水眠看的忍不住扶額。只是宋良閣讓人這麽一勒一抱,倒是顯出他衣服下瘦的過分的腰背。
宋良閣本不想動手,站在那裏垂着睫毛就任他們推攘,只是有人卻拿起草叉,朝他沖來,眼見着那生了鏽的叉尖就是朝他雙眼來的!
幾人不忍,大喝住手,老道活生生讓這場面吓得癱在地上裝死,也沒人顧得上扶他。
宋良閣本不想動手,奈何這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往下也蹲不得,擰住抱住他腰的那人的手腕,只聽得幾聲慘叫,先将他推出去。那人倒退幾步,撞偏了拿草叉的人,卻好巧不巧,草叉一根鐵尖刺穿了他的小臂!宋良閣忽然發力,猛地一擰身,幾個人被他力道帶的後退幾步跌坐在地,幾個輕的只是手腕脫臼,有的缺鈣,一摔便折了腿腳。
他有點惱了,不再消極抵抗,把樸刀橫在身前,刀刃一側對準人群。
不知誰先大膽喊出一聲來:“你還要把我們都殺了麽!”
江水眠笑出聲:剛剛要殺別人的是誰?難道就該宋良閣乖乖站着讓他們插死就滿意了?
宋良閣垂着眼睛,慢聲道:“我向別人承諾過不再殺一人了。”
江水眠擡頭:???你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宋良閣:“不過将你們腿腳胳膊打斷,讓你們下半輩子都下不了地,還不算違背了諾言。”
半邊院子裏擠着的人變了臉色。為首的男子穿着無袖褂子,肌肉結實,一看就是常幹活的精壯:“你回來到底是做什麽!你若在,什麽時候半夜摸刀出來殺人怎麽辦!”
宋良閣:“我自家院子,我怎麽還不能回來了?”
“不要跟他多說!把他打出去!我們一起上,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他麽!”有人喊道。
宋良閣擡起刀來:“我奉勸你們盡早離開。這些日子疏于習武,你們要願意來當木人靶子,我倒不介意。”他頭都不擡,手軟軟的抓着樸刀,反而讓這話更擲地有聲。
江水眠看兩方僵持不過,那一群人臉上漸漸顯出恨和惱來,她忍不住開口:“這院子裏,有誰是家裏人被他殺了的麽?都搞得血海深仇的來湊這個熱鬧?”
她脆生生的話音剛落,人群一片寂靜,只有火把噼啪作響。
後頭有一只手再人群中舉了起來:“他五年前殺了我二舅老爺的堂弟的幹女兒……”
在無數人回頭瞪眼之中,那只手放下去了:“當、當我沒說……”
江水眠幾天前聽宋良閣說了這件事情。她舉着滿手西瓜汁的黏糊糊小手道:“又沒有血海深仇,大家不過是覺得心裏不安罷了。警察不管,你們又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就算能贏過,也少要有十幾個殘廢,何必呢……”
她長得就顯小,說的話實在顯得人小鬼大,剛剛見着這麽多人提刀來了,不怕反笑,衆人怕鬼的目光,反而往她臉上移來。
江水眠連忙擡手:“好好好我不說了,我說什麽都像鬼娃娃。你們愛怎樣怎樣。”
他的大手撫了一下江水眠的腦袋,轉頭道:“你們提着刀沖進我家中來,我也拿了刀,難道你們殺人就是正義,我動刀就是惡鬼?你們都是知道當年那事的老蘇州人,我沖進去了之後,你們當中很多人不也都跟着沖進去搶糧了麽?你們只是沒本事而已,要有本事,早殺進幾家財主家裏去了。”
宋良閣其實嘴笨,按着他的性子,才不會說這樣多的話。可江水眠在,他必須要找個地方落腳,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鬧的翻天覆地就跑。
宋良閣:“若沒有我去搶糧,開了糧倉,你們和家裏人早爛在家裏了。我只殺必須要殺的人,還有率先朝我揮刀的人。”
陳青亭這時候才明白,當時許媽他們能挺過去,不也就是因為跟着他搶了糧分吃了,怎麽講故事的時候一句不提呢。
為首的精壯漢子嘴硬道:“但你殺了那麽多人也是事實。”
宋良閣指了指天:“老天爺殺的人更多,還看你們天天給它磕頭呢。”
江水眠憋不住了,抖着腿快言快語道:“你看這樣行不,你們也趕不走我們,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能不能就裝作不認識,大家不來往就是了。真要有什麽事兒你再找警察——我反正真受不了天天坐驢車東跑西跑了,我就想睡床啊。”
宋良閣卻覺得事情沒那麽容易。以後周邊有點小事兒,都可能扯到他頭上來,他一人無所謂,但江水眠要上學,或許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他放下手來,又走到柴堆旁邊把刀鞘撿了回來,道:“這樣……往前官府總不理事,武人常幫一地治安。若以後,有事兒需要武人出面,你們可以來敲我的門。但我家就在這裏,你們別想趕走我。”
這話算是相當的服軟了。實在是不像他……
他将樸刀放回鞘內,倚着柱子放着,道:“誰再以後拎着刀沖進那道門,膝蓋就留在院子裏別走了。”
那精壯漢子沉默一會兒。衆人籌錢請的這老道,又把事情鬧大,若是趕不走他,就該想辦法給大家找個臺階下。他道:“你去外頭是治好了癔症?還是驅了鬼?我看你說話已經跟幾年前不一樣了。确實,我們現在趕不走你,但這些人都瞧着呢,你要是敢作奸犯科,我們必定要跟你拼命!”
給自己長臉,靠最後一句撂狠話——這種方式還挺能自我安慰的。
宋良閣不想跟他們多說話,揮揮手:“你們想怎樣都好。從我家裏出去吧。你們吓到我閨女了。”
人群似乎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誰又不敢真的再沖上去。
這場面,又不像街邊圍觀打架,也不好誰開口說一句“散了散了”,好來個口號讓大家一起轉身離開。
一幫人尬站着,不肯丢臉的就這麽走了。也委屈那老道現在還躺在地上,生怕衆人要他退錢,冷的直打哆嗦也不好睜眼。
宋良閣先牽着江水眠進屋了。
他手指只有一層薄繭,有點出汗,到屋門口水缸那裏舀了一點水給她洗洗黏糊糊的手。
江水眠偏頭,聽那精壯漢子說些什麽“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如果發生什麽事兒請立刻告訴我”“我明白大家的擔憂,但街上的安全還要大家一起來護着”之類之類的,算是做了此次行動的最終發言,一群人散了,陳青亭也被許媽拽走了。
大人們罵罵咧咧喪着氣,孩子們最興奮——看見打架,看見熱鬧,又沒有見鬧出人命,好一場冒險似的經歷。
倒是真沒公德,最後走的還沒給帶上門。
看起來一陣風波過去,好似日子就平靜了。
但宋良閣漸漸覺得這件事對江水眠影響很大。
江水眠不大出去玩,偶爾爬樹爬到隔壁家院子裏去,他怕她悶壞了,平日出去買油鹽的時候帶上她,就聽見在外面跑的一頭土的小孩子遠遠地綴在後頭,叫他“紅鬼”,叫江水眠“鬼娃娃”。
她頂多會暗暗翻個白眼,并不理會,或偶爾回頭比些手勢,她說那是罵人的意思。
盧嵇走之前千叮咛萬囑咐的要她去上學,蘇州還沒有小學校,有私塾,外頭貼了些什麽面向新時代的紙,也開始招女孩兒了。
宋良閣帶她去聽課,先生先問她會不會背什麽詩詞,江水眠顯得很沒耐性,玩着手指頭說不會。先生又問她會不會數數,這會兒會了,她數到三十六,那先生還一副要聽她數到一百的樣子,江水眠懶得數了,直接說自己不會。
先生說話拖慢腔,口音也重,之乎者也,明褒實貶了一陣子,要領她去旁聽。走過一個走廊到了屋外頭,裏頭一群跟她這麽大的小豆丁搖頭晃腦,學着先生的腔調念書。江水眠臉色都不好看,嘟囔了一句“殺了我吧”。
這裏實在沒有小學校,宋良閣對她上學這件事說一不二,強送她進去了。
一進屋,聽見不知道誰叫她“鬼娃娃”。宋良閣心裏氣得燒火,卻又不能真沖進去發作,否則只讓江水眠更不好過。江水眠落了座,那個調皮的男孩兒正坐在旁邊,龇牙咧嘴的喊她,江水眠拿起宋良閣給他做的竹子毛筆盒,直接拍在了男孩兒腦袋上,撲上去摳開他的嘴,笑道:“再叫一句,我拿你舌頭下來磨墨!”
吓得一個班的孩子噤若寒蟬,宋良閣在窗子外頭笑了。
先生看她打人,氣得想把她爹爹叫回來,出了門,卻只看見白牆上一個鞋印,屋瓦上一個身影掠走了。
江水眠每天一個人拎着書袋往回走,也不跟別的孩子似的一喊出去玩了,偶爾去旁邊的新式中學溜一圈,大多數回家就扔了包聽隔壁戲班子練戲,跟隔壁那個把頭發推成圓寸的哭包小子說幾句話。
宋良閣希望她有點朋友,不得不去拉下臉,買了些甜點,硬着頭皮去敲有小孩的幾家鄰居的門。
對方一看見是他,比年前催債的還要驚慌,恨不得把搬來石磨把門堵死——更別提讓他們家孩子跟江水眠玩了。
另一邊江水眠實在被無聊的私塾逼得要受不了了,倒想了個法子——她上課往別人硯臺裏倒茶水,上課到一半跟搖滾教父似的搖着頭背起三字經,要不然捉了私塾老媽子養的母雞騎在上頭——終于讓先生忍無可忍了。
從來不打女孩子手板的先生找私塾裏的媽子給她打手板。
媽子整天做粗活沒輕沒重,再加上為沒了半條命再不下蛋的老母雞報仇,把她的手打的腫的三尺高。
江水眠跟得了獎章似的把手舉高着回家,顯擺給宋良閣看。在家裏連讓她倒水都舍不得的宋良閣看她被打成那樣,當然氣得臉色更白,抱着她就要去上私塾理論——
江水眠心裏美滋滋,恨不得宋良閣犯渾,把先生挂在樹上,再撕了書,沾墨在白牆上寫“都是狗屁”幾個大字。
她覺得自己終于不用上學了。
宋良閣卻化身拎着雞蛋到學校道歉的老母親。
誰敢信那個本來就長得溫和好看,此刻垂着眼耐性頗好聽着先生大放厥詞的男人,是幾個月前敢在外灘一個人擋幾十個持槍殺手的人。
此事的結果不單是江水眠回了學校。她還多了個小夥伴。
宋良閣多交了一份錢,搬了個凳子,成了她的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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