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三個機會

第三個機會

姜霧下意識屏住呼吸，然後又放松。

他靠近了冥王。

冥界的王者沒有再說一個字了。

姜霧的聲音極輕，“殿下，可能會有點疼，您忍耐一下。”

冥王語氣淡淡，“開始。”

姜霧心想，冥王看起來好像比他的兄弟們更不好接近。

不着急，慢慢來。

畢竟他現在只有這些時間和這次機會了。

他斂眉替冥王把傷口清理幹淨，然後打開了藥瓶。

冥王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的餘光落在人類青年蒼白的手指上，心頭卻想，這個人身上的藥味這樣重是因為吃了太多藥還是因為是醫者的緣故？

冥王并不是很關心別人的神明。

青年似乎是擔心把他弄疼了，上藥的力道格外輕，不知道是什麽藥，抖落在傷口上便冰冰涼涼的，似乎緩解了幾分痛意。

這股味道和人類身上的味道有幾分相似，是某種藥物的清香。

“這藥一日換兩次，早晚各一次。”姜霧說，“到了時間我會為冥王殿下換藥，那麽殿下我剛才說的話您應該也聽見了，現在我住在哪裏呢？”

看起來弱不禁風，言語卻并沒有半分恐懼害怕神明之感，反而叫人有些好奇。

哈迪斯站起來道，“走吧。”

“冥王殿下，您或許需要多休息……”

姜霧的話沒說完，他驟然站直了身體後眼前發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他并未摔倒在地上，冥王黑暗冰冷的氣息将他籠罩。

實在是太糟糕了，身體……虛弱到這種程度。

“作為醫者，自己的身體才更應該注意。”冥王扶他站好後說，“你太弱了。”

“……是的。”姜霧輕聲回答，冥王倒是格外坦誠。

宙斯是圓滑的，至少姜霧和他相處的時候，這位還沒有成為神王的神明說話做事都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姜霧沒有冥王說話讓他不舒服的意思，他只是覺得兄弟之間性格的确相差過大。

他順了下心氣說，“冥王殿下，你找個人帶我過去就好了。”

“冥界沒有醫者。”

姜霧明白了。

他不再勸說哈迪斯，跟在哈迪斯身後，只是哈迪斯的步子邁得有些大，他必須得小跑才能跟上。

哈迪斯的步伐慢了些，姜霧想或許這位冥界的王者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弱小的生物，竟然也會停下腳步來等待。

他輕聲說，“謝謝。”

看起來，這位冥界的王者似乎沒有那麽冷酷無情。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他剛剛替冥王療傷了。

巨大的柱子上的雕刻栩栩如生，姜霧看了一眼，大概看懂這柱子上雕刻的是某件事。

“冥王殿下。”修普諾斯跟上來，“您是要留下這個人類了嗎？”

“你不是答應他了嗎？”哈迪斯語氣極淡，“替吾療傷，他可以留在冥界，做冥界的醫者。”

所有人都知道冥王重諾。

修普諾斯打了個哈欠，他看向姜霧。

人類青年一張臉無疑是漂亮的，比奧林匹斯山的神明還要漂亮，與這個黑暗無光的冥府格格不入。

“你叫什麽名字？”修普諾斯問。

“姜霧。”姜霧擡起眼眸看着修普諾斯，“我叫姜霧。”

……

大海咆哮着，哀嚎着。

已經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了。

阿波羅坐在船上，冷眼看着在大海深處來回的波塞冬，“大海由你掌控，如果連你也找不到那就是沒有了，徹底消失了。”

波塞冬的三叉戟沖阿波羅迎面而來，風暴和海嘯席卷而來。

阿波羅避開這一攻擊，那張英俊無暇的臉上露出冷笑，“他為此耗盡了心血，掏空了身體，現在你要毀了這一切嗎？”

呼嘯的大海慢慢地平靜了下來，顯得溫和極了。

“現在知道難過了？你隐瞞身份和他交友，騙他一顆真心後又抽身離開時，怎麽不想想他是不是難過呢？”

波塞冬站在怒號的海面上，藍色的發随風揚起，他眼底沒有什麽生氣，神色冰冷的看着阿波羅。

“他消失了。”阿波羅握緊手中的琴弦，這位英俊開朗的神明冷冰冰開口，“從此以後，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一個海浪打過來，從海皇的發間穿過。

驚惶的海浪聽見了海皇低低的呢喃聲。

“你到底在哪裏？”

他說，“姜霧。”

……

姜霧驟然驚醒。

他額頭覆蓋了一層冷汗，呼吸急促起來。

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在游戲裏，也會做噩夢嗎？

他心跳得很快，這讓他不得不下床去取藥來吃。

制好的藥丸還足夠一段時間，等他能在冥界種出藥材，獲得冥王的好感……

姜霧艱難的咽下藥丸，喉嚨發癢，他按着胸口，連咳嗽都感到艱難。

“醫者。”門口的守衛趕緊過來替姜霧緩氣，“還好嗎？”

在守衛的輕撫下，姜霧慢慢地緩過氣來。

他好半晌才說，“謝謝。”

“醫者藥吃了嗎？”守衛又問。

“已經吃過了。”姜霧聲音有幾分沙啞，“現在我得去幫冥王大人換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吉耶納。”守衛說，“醫者需要幫助的話，随時可以叫我。”

“是冥王大人讓你來的嗎？”姜霧問。

“是我主動要求來的。”吉耶納的耳朵有些紅，“昨天醫者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醫者了，我想你需要人照顧。”

“謝謝。”姜霧拿了藥說，“那現在，得麻煩你送我去一下冥王大人的宮殿，我可能沒什麽力氣走過去。”

吉耶納有些不知所措，“那我該如何做呢？”

姜霧的手指勾住了守衛的衣服，緩慢而艱難，“扶我一把。”

吉耶納莫名有些臉紅，他連忙扶住姜霧，人類青年的手冰冷蒼白，沒有什麽溫度。

見姜霧難受的模樣吉耶納咬了咬牙說，“醫者，我抱你過去吧。”

姜霧擡眸看了一眼這個主動要求過來照顧自己的守衛，輕輕地笑了一下，“不用，我能自己過去的。”

吉耶納說了那麽一句話已經用盡了他的勇氣，只能扶着姜霧離開了房間。

冥王巨大的宮殿那扇大門依舊緊閉，吉耶納在門口松了手低聲說，“醫者現在得自己進去了。”

姜霧低低的答應了一聲。

那扇大門随之打開。

姜霧走進去。

哈迪斯端坐在王座之上，垂眸看着走進來的人類。

姜霧腳步一頓，他發現殿內神明挺多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商議什麽事情。

死神睡神審判的神明都在。

三頭犬坐卧在哈迪斯的腳下，三個腦袋齊齊看過來。

“抱歉。”姜霧喉嚨有些癢，他強壓下想要咳嗽的欲望說，“我馬上出去。”

姜霧垂下眼簾後退一步，準備退出大殿。

大門關閉了。

姜霧：“？”

“現在就在商量你的事。”修普諾斯的聲音溫和，“你不用出去。”

姜霧安靜的站在後面。

哈迪斯微不可見地動了動胳膊開口，“冥界沒有醫者，他就留在冥界。”

姜霧終于還是沒忍住喉間的癢意，咳嗽聲在大殿內響起。

羸弱又活不久的醫者，就算死了靈魂也會留在冥界。

哈迪斯一錘定音後說，“你們都出去吧。”

神明們如潮水般退出去，修普諾斯輕輕地拍了拍姜霧的肩，“有需要可以找我。”

他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姜霧說的謝謝。

哈迪斯從王座之上下來，黑色奢華的袍子拖在身後。

“冥王大人很疼吧？”姜霧伸手替冥王将衣服拉開，“不應該穿這麽厚重的袍子這麽久。”

“不疼。”哈迪斯的聲音很沉。

姜霧別靠臉又咳嗽了好一陣，蒼白的臉因為使力而染上緋紅。

哈迪斯看了姜霧一眼說，“需要什麽東西都可以說，冥界除了沒有醫者和藥材，其他東西應該都能找到。”

“謝謝冥王殿下。”姜霧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

哈迪斯的傷口看起來有些猙獰和可怕，姜霧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他說，“冥王殿下，可能會有些疼，你忍一下。”

“昨天你說過了。”哈迪斯說，“不疼。”

憶起剛才哈迪斯動肩的場景，姜霧對哈迪斯的不疼保持态度。

他的動作放得很輕，碰到哈迪斯的傷口時會讓哈迪斯覺得有幾分泛癢，哈迪斯的餘光再次落到姜霧蒼白纖細的手指上。

太脆弱了，看起來很容易這個生命就會消散，偏偏……他很堅強。

“冥王殿下。”姜霧問，“冥界是否什麽藥材都沒有。”

哈迪斯嗯了聲。

姜霧想了想又問，“那我是否可以開發某些地方出來種植藥材呢？”

哈迪斯問，“你需要在哪裏種？”

“真理田園。”姜霧的聲音小了些，“那裏有好大一塊地啊……”不用就浪費了。

哈迪斯沉默了一瞬，“如果你能種出來的話。”

姜霧蒼白的唇勾勒出一個笑容來，他說，“我可以的。”

“既然是冥界的醫者，那麽我會肩負起醫者的責任。”姜霧替哈迪斯包紮好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冥王殿下，雖然我身體不好，但是我醫術應該夠用。”

人類青年的呼吸帶着些許的溫熱，随着說話和吐氣時也會落在哈迪斯的肩頸，哈迪斯微不可見地皺眉，很快又松開。

“嗯。”哈迪斯說，“需要什麽都可以說，需要人也說。”

姜霧站直了身體，這次他穩住了自己，即便是頭暈眼花也沒有踉跄，他扶着桌角，喃喃道，“謝謝冥王大人，昨日已經給我送了一個人去，暫時無需第二個人了。”

三頭犬立馬站起來來到姜霧面前，看起來像是想馱姜霧離開。

哈迪斯看向三頭犬說，“它想幫你。”

姜霧嗓子又開始癢了，他的臉色過分的蒼白，看起來像是搖搖欲墜、即将凋謝的蒼白郁金香。

“我……”

姜霧勉強往前挪動了一小步，想來到三頭犬面前，誰知他的體力已經無法支撐他再多走一步了。

他腦子一陣陣的疼，眼前的黑怎麽都揮之不去。

哈迪斯及時把即将昏迷的人類青年抱進懷裏，金色的項鏈從青年的頸項掉出來，是……神明的法器？一個人類怎麽會有神明的法器？

哈迪斯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來，他從未在任何神明身上見過這樣的法器，也許不是神明送給他的。

三頭犬有些急躁的粗喘着。

哈迪斯把人抱起來後才發現這個人類輕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他低聲道，“刻耳柏洛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