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個機會

第三個機會

冥界沒有太陽。

姜霧不知道他的種子在冥界種出來會怎麽樣。

他握着種子離開居所的時候吉耶納趕緊跟上來，“醫者，您要去哪裏？”

“真理田園。”姜霧指了指不遠處，“我想先去試試看，如果沒問題的話，大概過幾天就可以開工了。”

“我跟您一起去。”吉耶納把門關閉，“您需要什麽？我幫您拿。”

姜霧極輕地彎了彎唇。

他說，“謝謝。”

吉耶納耳朵有些發紅，“不用、醫者不用和我道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姜霧沒過多的在意吉耶納的狀态。

他往灰原走的速度并不快，卻也不需要人幫忙扶着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能覺得有些心慌意亂。

他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想太多的緣故，冥界并沒有什麽危險的，這裏衛兵多，神明也不少，福地和痛苦之地是分開的……

那股詭異的心慌感大概是源自于自己對任務的不确定吧。

姜霧平穩了一下心緒。

如果留在這個世界，成為npc……不行不行，他不能成為沒有自我的npc，所以這次的任務一定、一定是得成功的。

【姜霧先生。】ai聲音溫柔，【不用太着急了。】

【我沒有着急。】姜霧回答，【我只是害怕失敗罷了。】

【姜霧先生也會擔心害怕失敗嗎？】ai問道。

姜霧低低笑了一聲，【我也會害怕失敗的，或者說，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失敗……比外面等着的那些人更害怕，因為我還想繼續以正常人的身份活着。】

【不會失敗的，請放心。】ai說。

姜霧沒有答話。

他曾經也是這樣想的，不會失敗的，可是分明已經失敗過兩次了。

姜霧挖了一小塊地又坐在地上喘息，這樣的運動量對他來說有些過了，他現在的身體無法讓他自由地活動着。

姜霧丢了種子在土裏，又埋下，“我的種子和冥界的土壤，也不知道适不适配……不過十天半個月應該可以看到是不是能有小苗苗長出來。”

或許那個時候這一大塊灰原是冥界唯一的亮色。

姜霧埋了土，又慢騰騰地站起來。

他腦子有些眩暈，緩了一陣才覺得好受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低血糖，眩暈好了些，眼前卻依舊一片漆黑。

姜霧下意識伸出手叫道，“吉耶納？在嗎？”

一雙帶着溫度的手扶住了姜霧，随之響起的是哈迪斯低沉的聲音，“看不見了嗎？”

“暫時……”姜霧有些驚訝，“冥王殿下，怎麽是你？吉耶納呢？”

“他為你打水去了。”哈迪斯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你身邊果然不能沒有人。”

“嗯？”姜霧尾音微微上揚，“什麽……”

“一旦沒有人看着你，你就容易出事。”哈迪斯說，“必須有人時時刻刻看着你，這樣才能更好的照顧你的身體。”

姜霧不由笑了一下，他的眼前漸漸的清明起來，哈迪斯那張俊美如雕塑般的面容也出現在他的面前。

姜霧呼吸有些困難，笑容也隐了下去，“冥王殿下，我沒有那麽脆弱。”

“嗯。”哈迪斯簡單道，“你的衛兵離開了一小會兒，你看不見了。”

姜霧：“……”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冥王在生氣，可是冥王的表情并無任何異常。

姜霧擡起頭，看着哈迪斯冰冷堅硬的下巴問，“冥王殿下，是不是生氣了？”

哈迪斯一頓。

生氣？

不，他基本沒有生過氣，也不會生氣。

他向來情緒穩定，哪怕是冥界總有人三番五次地跑進來搗亂，他也不會生氣。

現在，這個人類青年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當然不是的。

哈迪斯理所當然地否認了。

姜霧輕輕地彎了彎眸，“我還以為，冥王殿下因為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而生氣了，畢竟我若是死了，冥界就沒有醫者了，也許也算是一個損失吧？”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他道，“你說得對，所以吾沒有生氣。”

姜霧點了點頭，“現在，我知道了。”

哈迪斯的視線落在姜霧的手上，那雙往常蒼白漂亮的手上沾着泥，就那樣抓着哈迪斯。

哈迪斯還是沒有松手，甚至他看着那雙手說，“你種好了嗎？”

姜霧說，“嗯，我今天就是試一試，或許過段時間來大片播種地時候，這一塊兒已經變成了綠色。”

哈迪斯道，“我很期待。”

“冥王殿下的聲音裏聽不出期待的喜悅。”姜霧難得調侃了一句，“好像是在念沒什麽感情的臺詞一樣。”

哈迪斯微微一頓，“期待，需要什麽喜悅？”

“就比如說……”姜霧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換了個表情，聲音輕快而愉悅，“我很期待哦～這樣。”

哈迪斯的視線又落在了姜霧的臉上。

這個表情鮮活而漂亮，讓哈迪斯不由自主地抿直了嘴角。

哈迪斯的笑容并未出現，姜霧又換了另一副語氣和表情說，“我很期待這裏變成另一副模樣。”

哈迪斯定定地看着姜霧的表情。

這次姜霧用自己的語氣和表情，含着幾分淺淺的笑意，聲音裏也藏着幾分歡悅，“這裏變成綠色……肯定會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因為會有‘哇這個人類居然真的在冥界種出了藥材哦’這樣驚訝的聲音，我很厲害的。”

哈迪斯扶着姜霧的手慢慢地收緊了些微的力道，他想，他也是很期待的……就算沒有用那樣生動的表情表達出來。

“冥王殿下的感情，太含蓄啦。”姜霧已經累了，“如果我有着正常人的身體的話，我想我每天都會很開心。”

哈迪斯低聲道，“你可以。”

就算是這樣，姜霧依舊每天都很開心，似乎很容易被滿足一樣。

“這太難了。”姜霧不由抓緊了哈迪斯的衣服，聲音又弱了下來，“冥王殿下，好累。”

哈迪斯順手把人類青年抱進懷裏，對上青年那雙微亮的眼睛，他道，“你累了，吾送你回去休息。”

姜霧這次把腦袋也埋進了哈迪斯的懷裏，脖子上的金色項鏈閃閃發亮，但是哈迪斯看見的卻是項鏈下精致的鎖骨。

他默默地收回視線，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奇怪。

姜霧的聲音很輕，“那麽……謝謝冥王殿下。”

懷裏的人類呼吸很微弱，微弱到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哈迪斯抱着姜霧的力道也輕了不少，似乎是怕弄疼了這個青年一樣。

吉耶納又站在門外眼睜睜地看着冥王把姜霧抱回來。

他端着水不知道該怎麽辦，畢竟冥王沒說話，以至于他也不敢靠近，只能端着杯子不敢動彈。

哈迪斯把姜霧放在床上。

這次姜霧沒有攥着他的衣服了，他能輕易地放下去。

哈迪斯還是在意着姜霧指尖的泥土。

他握着潔白的方帕，握住了本該蔥白的手指細細的慢慢地擦拭着。

不止是手上，連衣服也有泥點子。

哈迪斯微微皺眉，他又把姜霧抱了起來，然後出門。

吉耶納被吓了一跳，“冥王殿下。”

“換了。”冥王聲音冷肅，“為他找來一套衣物，也換了。”

冥王這是第一次替人換衣服。

他的手法實在算不上多溫柔和熟練，但是他看見了姜霧藏在衣襟下的痕跡。

就像是有人在他胸膛上方，鎖骨下方狠狠地咬過一口一樣，一個充滿了獨占欲的牙印留在那裏，格外的顯眼。

冥王的手停下來了。

他看着那個牙印，眸色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