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吻痕
第2章 吻痕
午後,金色的陽光絲絲縷縷。
鐘梨之在走進別墅前,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摘下了左手小拇指上戴的蝴蝶戒指,往裙子口袋裏一塞。
給她發信息的男人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了。
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銀框眼鏡。他神情很冷,又有幾分刻意的威嚴,在聽到身後的動靜聲後,徑直命令道:“你過來。”
鐘梨之走過去,想坐下。
然而腿都還沒碰到沙發邊緣,就被勒令要站直站好,她唇角揚起一抹微笑,反問:“哥哥,請問您有什麽事兒呢?”
鐘雲洲視線向下,眉頭擰起:“你手上戴的戒指呢?上個禮拜還在的,一個蝴蝶樣式……”
這問題讓鐘梨之心裏“咯噔”了一下,不過明面上卻是什麽也沒表現出來,只嘆氣道:“有次在外面衛生間裏洗了手,摘下後就忘記拿了。”
都怪岑煜,也不知道幫她藏一下!
辯解的理由勉強在鐘雲洲那兒成立,他又擡眼,下颌線崩得更緊了一些:“那你今天一天都去哪兒了?”
鐘梨之面不改色,乖乖軟軟地回答道:“我出去……逛街了。”
話音剛落,鐘雲洲的臉上就多了一層陰霾,他投來的目光幽寒銳利,“鐘梨之,你知道跟我撒謊是什麽後果吧?”
他譏諷地抿起唇角。
逛街回來的人,手裏怎麽可能什麽東西也沒有?
更何況這個逛街的人,還是他最小的妹妹。
鐘梨之抿了抿唇。
男人審視的目光愈發逼仄。
忽然,別墅外開來一輛車,家裏幾個阿姨都出去幫忙一起拎那車上拿下來的東西了──花花綠綠的包裝袋,很多很多。
這一下,鐘雲洲是啞口無言了。
看了幾個包裝袋的品牌名,鐘梨之了然于胸,這些應該都是岑煜給她買的,送來還挺及時,她覺得鐘雲洲應該會識趣地閉嘴。
沒想到他又說:“你天天買這麽多東西,工作呢?找到了嗎?”
“總不會打算讓家裏養你一輩子吧?”
鐘梨之默默地低下了腦袋。
這個家……在爺爺死後,也沒給她過什麽錢了吧……反而還搶走了原本屬于她的一切。
她又在心裏算算頻率,一周去找岑煜五次,每次地方還不同,是不是也算得上一份周末雙休外加經常出差的工作?
鐘雲洲看着眼前這個妹妹又一副悶聲不吭的模樣,心底有些煩躁,他摘下了眼鏡,淡淡說道:“來家裏的公司上班吧。”
樓梯上立刻傳出一道尖銳刺耳的女聲,“不行!絕對不行!”
剛睡醒起床的鐘雲玖,滑落到頭發上的真絲眼罩還沒有來得及拿下,她快速下樓,解釋道:“哥,爸爸不讓她去家裏的公司的,你難道忘了嗎?”
她的那道掃過鐘梨之的視線,厭惡輕蔑。
鐘雲玖朝着鐘梨之走過去,見她唯唯諾諾地讓開,心情倒是好了些,不過還是拎起了她散在肩頭的幾縷長發,一邊扯着,一邊說道:“上次讓你排隊給我買回來的咖啡,是酸的,你知不知道?”
“真是廢物,吃我們鐘家的用我們鐘家的,卻什麽事情也幹不好。”
鐘梨之面色慘白如紙,“對……對不起,二姐,我知道我錯了。”
──錯在還是太善良,只加了點醋進去,竟然沒再放上幾包幹燥劑!
真是煩死她算了。
買咖啡這種破事也要找她,還是什麽新開業的網紅店,一杯咖啡要等兩個小時才能買得到。最後她從垃圾桶裏撿了個人家喝光了的杯子,往裏面沖了一杯速溶。
這姐不是也沒能夠喝出來嗎?
還發朋友圈炫耀,說不愧是意大利手磨。
“行了,都回房間吧。”鐘雲洲冷冷地打斷了一切,率先起身離開。
鐘梨之也得以上樓。
不過她的卧室很小,不像那對“雲”字輩的兄妹,房間裏還有衣帽間和浴室洗澡。她只好走到走廊盡頭的公用衛生間裏去洗手。
落下的光線透進窗戶,輕輕晃着。
鏡子裏,女人皮膚白皙,呈現清澈的眼睛明媚而漂亮,內外勾挑着。臉型弧度飽滿到恰到好處,鼻尖雖然挺翹卻又帶點圓潤,稚氣未脫。
不過表情有幾分“猙獰”。
鐘梨之開了水龍頭,掬起一捧清水往自己的臉上拍,稍待內心冷靜下來後,她還是想不通。
──為什麽她會這麽善良?
動了幾下,裙子領口被扯壞的紐扣搖搖欲墜了起來,隐約可見帶有一顆小紅痣的鎖骨上,布滿了吻痕。
鐘梨之用手蹭了一下,又拉長脖子,想看看身上還有哪裏有這些痕跡,到時候她好用粉底液遮蓋住。
倏地,門外有人一點都不懂禮貌地直接推門而入,動作粗暴到了極點。
正在打着電話的鐘雲玖,開的是免提,所以她朋友的說話聲音,也被在衛生間裏的鐘梨之聽得一清二楚了。
“我聽說岑煜今天晚上會去chuchoter那間私人餐廳吃飯,你可以去偶遇,你不是喜……”
這會兒,鐘雲玖才注意到衛生間裏還有人在。
她用手捂了一下手機聽筒,而後急匆匆地挂斷了。
鐘梨之反應過來後,猛然想起她自己敞開的裙子領口,連忙轉過身去,重新扣了一下,因為紐扣壞了的原因,她只好用手捏住。
倒是有幾分真的驚慌失措了。
“啧。”鐘雲玖的眼神裏溢出鄙夷,她頗為不屑地收回瞟在鐘梨之身上的視線,嫌棄道:“你可真浪蕩。”
“每天盡和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上床了吧?出去開房注意點,別丢了我們鐘家的好名聲!”
說着說着,鐘梨之的肩膀還被她用手指給戳了起來,一下接着一下,力度很大。
她險些站不穩,小腿撞到了浴缸邊緣,很疼。
鐘雲玖高高在上地說道:“還有家裏的公司,爺爺留下的那些遺産,你也休想觊觎半分。”
鐘梨之擰了擰眉。
見狀,鐘雲玖覺得她表情不太對勁,手臂停頓在半空中,質問道:“你這種眼神是什麽意思?你已經簽了不要公司分紅、股票的文件了,難道還想反悔?”
“還是你,真的觊觎那些?”
鐘梨之沒再讓那根手指碰到她自己,她往旁邊拍開了一下,恹恹回答道:“我是不是真的觊觎那些。”
──好像得等真正得到了,才能做出判斷。
“什麽?”鐘雲玖不解。
她莫名覺得剛才鐘梨之的那種眼神令她十分不爽,而且她竟然還敢推開她的手?
鐘梨之從一旁準備走出去時,後腦勺上的一把頭發忽然之間被鐘雲玖給薅住了,那力度很大,不斷向下拽着。
疼得她眼淚珠子都掉出來了。
鐘雲玖表情陰狠,“小賤人,你剛才看我的那是什麽眼神?”
“你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是我們鐘家的養女了麽?你連給我倒洗腳水的資格都沒有,竟然還敢瞪我?”
語畢,她抓着鐘梨之的頭發,想要往牆上撞,嘴裏還謾罵着:“你給我去死吧!”
鐘梨之拼命掙紮着,一只手抵在牆上,防止自己的腦袋直接撞上去。
鐘雲玖感覺自己的威嚴被挑釁,她松開手,直接一巴掌打向鐘梨之的臉,“你現在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躲了?”
這一巴掌,鐘梨之也算是躲開了。
不過女人的指甲又尖又長,在她脖子上劃過時,留下了一條血紅印子。
鐘梨之靠在水池邊上,腰上估計撞青了,有點疼。
眼看着她的這位姐姐真的氣憤到又想揮下第二個巴掌時,她直接用手接住了,然後擰着那段手臂,向外側掰開。
“哎呀……呀……疼!”
鐘雲玖喊道,這會兒都疼到顧不上罵人了。
而鐘梨之也不打算真的對她做點什麽,她有還要必須留在這個家裏的理由,不能被趕走。結果剛準備松開手的那一秒鐘,衛生間的門又被人從外面打開。
女人怒目圓睜,耳垂上的一對珍珠耳環晃動幅度很大,她看着神情痛苦的鐘雲玖,立馬走過去将她摟進懷中,然後擡起手扇了鐘梨之一巴掌。
實打實,“啪──”的一聲。
“媽媽!”鐘雲玖委屈地喊道,“這小賤人剛才竟然想打我,而且她還把我的腦袋往牆上撞,我差一點兒就流血了!”
鐘母心疼得不行,檢查起女兒身上有沒有傷口,見哪裏都是好的,才算松一口氣,卻也不考究剛才所聽到的那番話,指着被她打到地上的鐘梨之大聲嘶吼。
“你這個白眼狼兒,我們鐘家養育你那麽多年,到頭來,你竟然還敢動手打你姐姐了!”
一陣耳鳴之後,鐘梨之感覺喉嚨口湧上來了一股血腥氣味,她到底還是撞到了浴缸,因此摔在地上。
手肘撐了一下,很疼,估計也青了。
只是在聽到如此偏心眼的話時,還是忍不住擡起頭,咬着嘴唇解釋道:“是姐姐先動手打我的,也是她想揪着我的頭撞牆!”
鐘母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她是你姐姐,自古就有姐姐教訓妹妹的道理,她就算是把你打傷打殘了,也不該是你回手的理由。”
“媽!”鐘梨之也喊了一聲,嗓音再也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明明……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兒啊,即使沒有血緣關系,我從小就在你的身邊長大,也在鐘家的戶口本上,你為什麽就這麽……不喜歡我?”
鐘母直接厭惡的一句“閉嘴”,打斷了所有。
而她懷中的鐘雲玖則是露出了勝利挑釁的笑容,“區區一個外面撿回來的小賤種,也想和我們真正的鐘家人相提并論?真是癡心妄想!”
她突然想到什麽,又拉着母親的手說道:“媽媽,你快去看看那小賤人的脖子上,全部都是男人留下的吻痕,惡心死我了!”
鐘梨之摔下的時候,裙子領口也松了。
鎖骨上,露出的淡紅色痕跡很明顯。
“馬上都要嫁給顏家了,你竟然還敢出去亂搞?”鐘母怒不可遏,“要是我們鐘家因為你而丢臉,你看我不打死你!”
話音剛落,她突然想到了什麽。
或許這能夠成為她們拿捏鐘梨之的一個把柄?
鐘母眼神轉了好幾圈,對自己的女兒說道:“玖玖,你去把這小浪蹄子的衣服給扒開,讓我拍幾張照片留存證據。”
聞言,鐘梨之立馬變得警覺了起來。
剛才掙紮打鬥的過程中,浴缸上的東西也掉了下來,她手邊正好有一支塑料牙刷,于是折斷之後,舉起尖銳的那一角。
“你們別過來!”
同時怔住的鐘母和鐘雲玖其實都不是因為這支牙刷而止步,她們都被鐘梨之突如其來的狠戾眼神給吓到了。
──似乎以前從未有過。
鐘母目光幽暗,沉住氣後她把女兒拉到身後護着,然後才說:“既然你這麽會找男人,那我今天就安排你和你的未婚夫一起吃飯。好好用你的床上功夫,報答我們鐘家。”
鐘雲玖的唇角挑起了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我聽說你那未婚夫前幾天還陪着他其中之一的小女友去醫院做流産手術呢,妹妹可得精進一下廚藝,不然以後要怎麽給這些女人做補湯?”
倆人手挽着手離開。
門外,聽到家裏阿姨說二樓衛生間動靜後的鐘雲洲也皺着眉頭走了過來。
鐘母看見他,直接拉走:“沒什麽事情,你和玖玖都到樓下來,我今天給你們買了好幾套衣服,看看合不合适。”
看了一眼虛掩着的衛生間門,鐘雲洲猶豫了兩秒鐘,還是轉過身離開了。
*
鐘梨之起身之前,先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戒指還在,她松了一口氣。
這是她很珍惜的一枚戒指,記憶裏,小的時候爺爺給她的,而她是最近才拿出來戴在手指上的。因為那只蝴蝶太舊了的原因,得以沒被鐘雲玖看上,否則肯定早就被她給搶走了。
她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身上哪哪都很疼,好在照了下鏡子後,發現臉上被鐘母打的那個巴掌印子,不算明顯,拍了幾張青了的傷口照片,傳給了律師,留着後續使用,畢竟衛生間裏,沒有她裝的隐形攝像頭。
不過,她還是挺不爽的。
因為巴不得離那未婚夫遠一點。
也所以,今天會提出想讓岑煜出席她的訂婚宴的想法。
──然後,讓他明目張膽地帶走她。
以這個男人的身份,恐怕也沒有人敢攔着。
不過那男人絲毫不肯同意,還說和他沒關系。
鐘梨之想了一會兒,緩緩擡起眼,垂在身側握緊的拳頭也逐漸松了開來。
或許,這不失為她的一個契機?
──今天晚上就和訂婚對象約在那間名為chuchoter的私人餐廳裏一起吃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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