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摧毀

第37章 摧毀

◎破滅◎

風聲在耳邊略過, 林白往樓梯口奔去，身後跟着一群挂着溫柔笑容的侍者。

不對，這棟樓不對。

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的走廊裏被無限放大, 四周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活人的聲響。林白緊緊蹙着眉, 士兵、官員、清潔人員，毫無征兆地全都消失了。

來的路上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僅僅這麽一會兒時間，整幢樓像被吞沒了一般，毫無生氣。

腳上的鞋子布滿膿液, 卻沒有感覺到一點點液體濕潤的觸感。

林白沉下心神，特意忽略耳後整齊的腳步聲，墨色的精神絲瘋狂探出, 猶如觸手一般填充着整條走廊。

既然沒有感覺，說明都不是真的吧。

她的眼神驀的一厲, 表情冷峻, 赤炎黑狼騰空出現，“打碎這裏！”

精神力無邊蔓延開來，以林白為中心，呈勢如破竹之勢向四周擴展。體型龐大的黑狼跟随着它的主人, 揚蹄席卷整個空間。

林白抽空回看了一眼，就見那些侍者仍然維持着笑容向前走着, 仿佛根本沒有感知到周圍正在不斷崩潰。

果真如此，她不知何時陷入了幻境中，沉浸在虛假的樓棟裏, 面對虛假的侍者。

整片空間在不停地瓦解稀釋, 凝滞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小白...”林烏虛弱的身子虛浮在半空中, 漆黑的翅膀有氣無力地耷拉着，暈乎乎地重新落在林白肩膀上。

“烏烏，怎麽樣，還難受嗎？”她一邊揮舞着精神絲，一邊四處躲避掉落的瓦礫以及侍者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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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幻境裏的侍者們應該只是普通人，林白根本感知不到她們身上有精神力運用的痕跡。只是用各種各樣的刀叉廚具作為武器，一個接一個地襲向林白。

肩上的蝴蝶乖巧地用觸角蹭了蹭林白，“好些了，這裏還是有點奇怪...”

大樓倒塌的聲音接連響起，讓林白完全沒有聽清林烏的後半句話。黑狼撲過來，龐大的狼身整個包住林白，向樓外奔去。

高聳入雲的建築一層層塌陷下去，磅礴的精神力不斷擠壓整個大樓，突然，整個空間劇烈一顫，如玻璃碎片般洋洋灑灑的崩裂開來。

時間像是停滞了片刻，眼前一晃，等林白再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房間雪白的天花板清晰地映入眼簾。

這是...她猛地彈起身，環視一圈，她還在星球長提前給他們安排的房間裏，也就是這棟樓的中上層位置。

她現在應該是已經在餐廳點完了菜，正在床上休息等飯...

林白翻下床，走到窗邊向下眺望。小齡星沙塵漫天，站在高空中向下看只能看到一片土黃色，像霧霾一般籠罩着整個星球。

“烏烏，你怎麽樣？”她靠在玻璃上，眼神落在虛空處，這麽大一個幻境是怎麽産生的，獨獨是針對她一個人還是還有其他人。

有別人也進入幻境了嗎......

“這種幻境的産生機制是什麽？總不會是依靠科技生成的吧。”林白心中猜測，她最先懷疑的人是星球長，畢竟她正在人家的地盤上，這棟辦公樓也是他們最熟悉。

可是仔細想了想，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目前已知的人類技術最多可以研制出致幻劑，但是根本無法人為設定幻境的場景，更無法進行符合邏輯的行為演繹。

而林白在剛剛幻境中時，起先根本沒有發現與現實世界有什麽不同。

林烏跳了跳翅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憑空出現在床上，往日清脆的聲音有些沙啞，“小白，我好像要進入成長期了...”

“這裏還是很奇怪，按照蟲族的說法，我還需要好多好多年才能進入成長期。但是這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催促着我快點長大。”

小女孩白淨的臉上紅撲撲的，異色瞳孔不停閃爍，“就像在給生物催熟一樣。”

“如果不是人族形成的幻境，最有可能的确實是蟲族，就像之前碰到的夢蝕蟲一樣。但是可以構造這麽龐大又真實的幻境，它的等級一定很高，遠遠不是夢蝕蟲可以趕得上的，我不在你身邊一定要多加小心。”

“烏烏——”

林白接住倒下來的小姑娘，一把抱起。林烏的身子很輕，可能因為本體是蟲族的原因，她抱着毫不費力。

“你身上好燙...”剛一碰到林烏，就感覺到滾燙的溫度從胳膊上傳來。林白難得有些急切，聲音顫抖，“烏烏，先別睡，告訴我該怎麽辦？”

小姑娘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整個頭放在林白的肩膀上，輕輕拱了拱身子，就好像在搖晃身上看不見的觸角，聲音綿軟：“不怕，小白，蟲族的成長期就會這樣，熬過去就好了。”

“我感覺這裏有蟲族來過的氣息，但是不是很确定，你一定要小心一點...那兩個男人都不能輕信...”

林烏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完全聽不到了。肩上重重一沉，溫熱的觸感暖烘烘的烤着林白的身子。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林烏的後背，聲音冰冷，“我會把在背後作妖的人逮出來的，不管他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空氣中一陣抖動，黑翅銀邊的蝴蝶出現複又消失。

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林白頓了頓，和幻境中一樣她重新走向門口。

“客人您好，這是您點的餐。祝您用餐愉快。”悅耳的女聲傳來，林白再一次看見了一雙明媚的眼睛和甜美的笑容。

她的身子下意識地僵硬了一瞬，侍者像是沒有發現林白的不自在似的，周到體貼地把餐車推了進來，然後鞠躬離開。

一模一樣，和幻境中發生的事情完全一致。

林白有些恍惚，侍者的笑容又一次在眼前晃來晃去，這裏究竟什麽才是真實的。滴的一聲聲響喚回了她飄遠的思緒，林白猛地一顫。

如釋重負般長呼一口氣，剛剛是怎麽了，竟然會下意識地沉浸到裏面去。

她低頭看了眼手腕上叫個不停的光腦，還好提前設置了時間提醒。在被木裏綁住之後，她就打算半小時設定一次時間提醒，以防再遇到類似的事情。

辛望：【還沒找到艾爾殿下，監測儀應該是被人為控制了，我們就快找到監測儀了。】

辛望：【你那邊怎麽樣？還安全嗎？】

林白挑了挑眉，可能是因為職位的原因，不确定的話他向來不會說出口，這次竟然會用上“應該”“就快”這樣的字眼。

怕她一個人等的着急嗎？

她揚了揚嘴角，黑眸暗沉，如果艾爾沒有和監測儀在一起的話，事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了。手指在光腦上撥動，回複道：【有點小麻煩，好像進到幻境裏了】

等等，幻境...

正在打字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既然有了第一個幻境，會不會有第二個幻境，她現在所處的這個時空會不會就是第二個幻境......

這樣一來邏輯好像通順了起來，侍者刻板行為一樣的笑容也有跡可循。

林白迅速行動起來，随手給辛望回複了個有事要忙，她又一次收拾好自己向門外走去。

樓道裏如出一轍的安靜，本來應該松一口氣的，林白心裏卻莫名慌亂，總感覺有一抹視線從背後緊緊盯着她，如骨附髓。

墨色的精神力安靜湧動，溪水一般流淌出去，林白正準備再一次暴力拆卸，輕浮得意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喂，Omega，怎麽就你一個人出來了。”藍德踩着高高的靴子從另一邊走過來，張揚的笑容和之前一樣有些欠揍。

林白皺了皺眉，一時有些拿不準他究竟是真實的藍德還是幻境虛拟出來的人。

“跟你說話呢，Omega。”

趾高氣昂的聲音讓林白有些不悅，果然，無論在哪個世界，她都痛恨拿性別說話的人。

精神絲躍躍欲試地在她腦後盤踞，林白穩住心神，想從他身上找出線索。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想了想，她還是打算先跟藍德溝通。

藍德腳步不停地朝着林白靠近，惡劣的笑容挂在臉上，“當然知道啊，你不知道嗎。”突然，他腳步踉跄了一下。

就在林白以為他會摔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竟然生生彎腰而後直起身子來。

以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姿勢。

林白默了默，精神絲靈活地向着藍德伸去，她就不該期待他是個正常人。

幾股精神絲擰成粗粗的一大捆，狠狠纏繞住藍德，同時，林白手中舉槍，瞄準他的膝蓋。

“砰——”

考慮到藍德是第三軍團的少将，為了避免麻煩，林白特意偏了偏位置，只想讓他停下動作。

誰知藍德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疼痛似的，詭異地朝她笑了笑。

！

林白敏捷地向後跳了一大步，腳還沒落在地面上就看到剛剛站着的位置落下一個大坑。順着攻擊的方向，她看過去。

一根又粗又長的觸角從藍德的頭上延伸出來，剛剛就是這個東西砸的地面裂開。

又是蟲族寄生......

林白心裏發沉，主星之外的偏遠星球，竟然再一次出現了蟲族寄生事件，而且還是寄生在帝國重要的軍官身上。

藍德已經完全無法保持先前正常的人類模樣，他彎曲着身體，兩根觸角從額角伸出，脖頸的位置竄出一顆顆瘤子。

四肢已經完全蟲化，堅硬的鱗甲亮的發光，每走一步就是一個巨坑出現。

子彈打在他身上像是棉花一般，對他絲毫沒有什麽影響，藍德根本沒有停頓，直沖沖地向着林白爬行。

他好像還保留着人類的意識，不像當初的大皇子一樣被完全寄生。林白手裏槍.械不停，一邊向後撤，一邊用精神力開路。

藍德這個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幻境模拟出的。

“Omega...人類需要進化...”嘟嘟囔囔的聲音從口器中傳出，密密麻麻的牙齒一張一合，林白粗略地聽着，最頻繁的字眼就是“進化”。

赤炎黑狼再一次出現，從身下托起林白整個身子，墨色的精神力猶如一張巨大的被子包裹住她，猛地沖向走廊兩側的窗。

林白被保護的很好，玻璃碎渣被隔絕在外，黑狼身上灼熱的溫度烘烤着她，林白溫柔地搓了搓它的耳朵，眼睛盯着緊緊跟在她後面的藍德。

他像是被下了降頭似的，一步不肯落後地緊跟着她。

等雙腳踩在實地上，林白從容不迫地指揮着黑狼繼續撕扯整個幻境，而她則專心對付眼前這只蟲化的藍德。

幻境一旦碎掉，藍德被控制住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她想到辛望留在這裏的第一軍團的人，眼眸凝了凝，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精神力被瘋狂催動出來，後頸腺體隐隐發燙，林白用了嗅了嗅鼻子，她的信息素味道好像變了，原本清甜的酒香現在透着苦澀。

眼看一根觸角就要鞭打過來，林白只能暫時按下心中的疑惑，專心對付面前的局面。同時，還一邊注意着黑狼摧毀整個幻境。

躲、進、閃、攻...林白機械地跟藍德周旋，體力和耐力都以肉眼可見地速度下降，還要時不時地面對蟲族身上醜陋的器官。

汗水浸濕了她的頭發，眼前有些發黑，視野裏觸角節肢揮下的動作都帶着重影。滴的一聲，光腦上時間提醒的聲音響起，林白恍惚了一瞬，原來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了。

蟲漿流出，混合着雜亂的血肉碎了一地，眼前是藍德人蟲不分的半邊臉，僵硬而血.腥。

碎片再一次落下，整個世界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似的分崩離析，精神絲緩緩往回收。林白不受控制地退了一步，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不疼的地方。

黑狼輕巧地落在她身後，整個身子支撐住她。

倒塌的樓棟又一次恢複原狀，林白重新回到柔軟的床上。她捏了捏手下的床單，終于感受到一點實感，疲憊感從心底湧向四肢百骸。

如果再來一次幻境，她覺得她會瘋掉。

黑狼親密地蹭了蹭林白的手掌，化成一道流光消失在眼前。

林白平攤在床上，在腦海裏喚了喚林烏的名字，意料之中仍然沒有回應。她嘆了一口氣，強制壓下心中的擔憂。

光腦上還是辛望最後發來的消息：【我們準備往回走了。】

後面是一張照片，林白點開大圖正是監測儀的模樣。

艾爾到底去哪了...

正思考着，急促的警報聲突兀地響起，伴随着人群淩亂的腳步聲和慌叫聲。

“蟲族、蟲族、蟲族大軍來了...”

房間門被推開，露出一張充斥的恐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