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跟随

第51章 跟随

◎無盡黑暗的深淵已經在他身下張開◎

星際航行一路順利, 龐大的星艦穩穩地落在主星上。清透的光透過舷窗落進來，林白半眯着眸子呆了呆，能看到外面歡呼的人群。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聶游悄聲走進來，“主人, 主星到了，我們可以下去了。”

林白伸了個懶腰, 從窗邊一躍而下，步調輕快地跟了上去。

經過小齡星這麽一趟路，林白才恍然明白主星和其他星球的差異, 她邁下臺階，看着一派繁榮祥和的主城區，思緒翻湧。

或許只有繁華的大星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原身曾經在的那顆偏遠星，時隔多年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林白？”辛望清冽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林白扭過頭去, 看到的是銀發青年迷惑的目光。

她分化成Alpha之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選擇隐藏這一事實，在外面仍然保持着Omega的身份。

為了降低被發現的概率, 她還特意一直縮在艙室裏，缺什麽要什麽都讓聶游給她送過來, 也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麽些天。

現下遇到辛望，林白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而後又放松下來。她自認為隐藏的很好, 辛望即便是一個等級為2S的Omega, 也很難發現身上的不同。

對上辛望疑惑的雙眼, 她壓了壓聲音，和往常一樣淡笑：“怎麽這麽晚出來，人們聚集在這要看得人可是你呀。”

這時她還并不知道，星網上爆火的視頻帶來的影響遠沒有她以為的那麽短暫。

辛望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難得有些懵懂地環視了一下周圍，敏銳地察覺到與以往不同，人們臉上的表情不是他經常見到的仰慕熱烈，而是混雜着八卦好奇的狂熱。

這種眼神...辛望想到他父親在光腦上發給他的消息，微微凝滞了片刻。

他叫住準備繼續往下走的林白，聲音有些遲疑和糾結：“林白...你看到星網上關于我們的那段視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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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頓住腳步，聯系上下文她恍然推測出辛望話裏的意思，再一看下面還在不斷聚集的人，她快步往回走，站在辛望後面，語氣尴尬：“我們...分開走？”

沒等辛望拒絕，她一錘定音：“對，就這樣，你先走，我跟聶游最後再走。”說完，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躲進星艦裏面。

辛望閉上了正準備說話的嘴，他剛想問林白要不要和他一起走，還沒說出來就被斷然拒絕。辛望心底掙紮，無數次勸告自己就此放棄。

第一軍團的人絡繹不絕地往下走，他們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走，也根本沒有往辛望這邊多看。

只有米勒。

他有些擔憂地瞥了辛望一眼，再看看一臉茫然不知所謂的林白，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作為跟随辛望多年的副官，他近乎可以篤定，自從遇到林白之後，辛望變了很多。

會笑會難過，也會發呆，還跟聶上将産生了矛盾......

這在以往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

米勒在走下去之前，隐晦地看了看辛望臉上的表情，果真是如他所料的怔愣。他靜了片刻，折身走向辛望，向來爽朗的臉上難得嚴肅慎重，含着微妙的提醒：“指揮官，人越來越多了，我們該走了。”

為了避免發生事故，主星有規定要求人員聚集的規模。辛望他們身為第一軍團中人，更要以身作則。

辛望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生出的妄念，面色清冷如故，轉身向下面走去。

喧嚣聲一點點散去，逐漸地，星艦外面的場地上只剩下常規的人來人往聲。林白長呼一口氣，正準備邁步正好對上聶游安靜的眼神。

“...怎麽了？”她疑惑發問。

聶游的表情格外寧靜，他伸出手輕輕拉了一下林白的手，聲音裏隐藏着緊張：“到主星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直壓在心口的巨石讓他悶悶的。

林白嘆了一口氣，遙望着窗下穿梭的人群，還是選擇安撫一聲：“聶游，不管是為了你的前途，摘掉頸環都是最好的選擇。”

“跟在我身邊，對你來說并不好的。”

還沒說完，就被聶游急促的聲音打斷：“你怎麽知道對我來說什麽是最好的選擇？你不是我又怎麽...”看着林白清冷的側臉，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他遲疑着降低了音量，語氣裏帶着細微的哭腔。

時間像細沙一般流走，聶游握了握拳，卻半點也抓不住什麽。

“好，我摘下來，我聽你的話，我乖一點。”他語無倫次，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快速說道。

林白沉默了片刻，和往常一樣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發，眼裏卻透着冰寒，“聶游...你之前不是很想回軍隊裏嗎？我幫幫你好不好？”

手下乖順的Alpha完全僵住了，而後是劇烈的反應，林白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抱緊，鼻梁磕碰到聶游的胸前，腰和後背上覆蓋着手臂。

柔軟和溫熱的觸感席遍全身，暖烘烘的幹燥氣息包裹住她。

脖頸間有冰涼的液體劃過，一滴滴不間斷地落下，“主人...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聶游感受到無盡的絕望和悲傷，他像個一無所有的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麽留住林白，心底的恐慌一直在蔓延。

他緊了緊手臂，不管不顧地把自己千方百計隐藏的推測說出來：“你是不是要離開主星了？女皇陛下不會讓主人離開的...”

林白頓了一下，黑眸染上冰霜，她主動擡手攬上聶游精瘦的腰肢，手指輕撚着衣服下的皮肉。聶游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一股腦地繼續說：“主人要去找你的哥哥嗎，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帝國統治下的星系那麽多，各種監測儀防不勝防...”

林白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得不說，聶游剛剛的話戳中了她的痛點。即便是多年潛伏和僞裝，她也沒能完全摸清帝國裏的監察手段。

眼底冰雪散去，重新挂上暖洋洋的笑意，林白擡手摸上聶游的後頸，在他的腺體處摩挲，語氣輕緩：“所以...你是想陪着我一起嗎？聶游。”

猶如惡魔的呢喃，很輕很輕，卻猶如驚雷一般響徹在聶游的耳邊。

他正緊張着，他一無所有，對于留在林白身邊的概率也幾近于無，主動權永遠掌握在林白手裏，他毫無勝算。

！

聶游猶如幻聽一般聽到林白的回應，他擡起頭，雙手放在林白的肩膀上，清晰地看到他的主人臉上柔和的笑容。他臉上表情幾經變換，最後露出一個又哭又笑的狼狽模樣。

“真的嗎？主人真的要留下我嗎？”他的黑眸晶亮，林白第一次看到聶游臉上這麽明顯的高興和喜悅。

真好哄，也真好騙啊。

她在心裏無聲地笑了笑，突然覺得以後的旅程多一個忠心耿耿的護衛也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曾經為帝國摘下無數榮耀的上将，最後選擇跟随帝國的罪人叛逃......

林白眯了眯眼，心裏潛藏着的惡劣因子聳動。正直善良的“好人”堕落，沉迷在無法言說也捉摸不透的感情中，她彎了彎眼，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因為聶游激動的情緒，他身上的胸肌微微抖動，林白目光稍一停頓，伸手點了點，看着Alpha微紅水潤的黑眸，語調輕柔：“想留在我身邊，你應該知道要放棄什麽。”

她沒有點破，也沒有繼續說明，一臉耐心地看着聶游煞白的臉。

他起先只是想挽留住林白，一時沒有往深裏去想，經過她這麽一提醒，聶游不得不面對他下意識回避的問題。

身為軍人，背叛女皇，背叛帝國。

聶游眨了眨眼，柔軟的目光停留在林白齊肩的短發上。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萬分痛苦地做出決定，會在兩者之中艱難地作出選擇。

但是他忽然驚訝地發現，這個決定好像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林白要離開的念頭以及想要抛下他的決定更加讓他痛苦萬分。那個時候，從來沒有過的不顧一切的想法占據了他的大腦——只要可以繼續跟着林白，哪怕為奴為婢，他都願意。

不知不覺間，林白在他心中的地位竟然已經這麽重要了。

聶游主動半跪下身子，微微泛紅的眼眸嚴肅認真，他承諾：“主人，之前便和您許諾過，聶游誓死效忠林白一人。”

只要林白不丢下他，其他的都随便吧。無盡黑暗的深淵已經在他身下張開，而聶游卻心甘情願地跳了下去，從此深淵中的亮光唯有一人。

林白站在原地，俯首看着聶游幹淨的黑眸，在那清晰的倒影中，林白難得有些怔忪。她敏銳地察覺到那份不一樣的感情，濃郁，真摯，深厚，沉重得如同一塊巨石。

等了幾秒，想通了似的，她輕笑出聲，揉了揉聶游毛絨絨的腦袋。

管他呢，順其自然好了。

星艦落地的轟鳴聲響起，林白偏頭看向窗外，視野完全被一架龐大華貴的星艦占據。花哨嚣張的火紅艦身成為整個場地最明顯的亮色，同樣紅色的舷梯緩緩落下，一個又一個侍者模樣的人接連走出。

看向最後，同樣是一個一身紅衣的男子，臉上戴着巨大的墨鏡。距離有些遠，林白看不清他的長相，不過，她微微眯了眯眼，只覺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