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04 .過錯方
第4章 chapter04 .過錯方
關越先去裏面檢查了一圈設備,又到工具間兼休息室裏查看監控,黑色的轉椅被他壓得吱吱響。
畫面裏的聲音不是很清晰,他拖着鼠标往後拉了拉。剛在門口撞見的那群人出現在畫面裏,他又把進度條往前拉了拉。
鏡頭之外發生了什麽不知道,但是進入到他店裏監控的輻射區,就看見那群男人被一個嚎啕着的女人拿一根鐵棍追趕,那群男人邊走邊回身與女人拉扯,場面很混亂。
女人也上了年紀,揮了一會就沒了力氣,為首的男人上前一把奪了她手裏鐵棍,扔得遠遠的。那女人像是一下子被抽幹了力氣,跌坐在地上拿手捶地,嘴裏罵罵咧咧說着什麽。
很快一個女孩沖進畫面裏,關越身體微微前傾,就看見程諾像個保護小鷹的老鷹,站在那女人面前。
為首的男人戳着指頭在說什麽,女孩仰頭繃着臉看他們,關越腦海裏自然浮現出她剛才那副慘白的臉和嘴唇。
他的燈牌就是在混亂中被那幾個男的踢壞的,監控裏還能看到有個顧客把車開進來,又開出去了,估計是被店門口的場景給吓着了。
關越點開微信看那剛收到的兩百元,眉頭皺了皺,他怎麽還有了種占人便宜的感覺。
算了,吃虧的還是他。
程諾攙起陳美芳,攔腰摟抱着她往樓上走。家裏大門開着,一片狼藉。樓梯上還趴着兩個看熱鬧的鄰居,等她帶着母親進去關上房門才避開那些打量的視線。
陳美芳的哭聲在程諾關上門的瞬間釋放出來,嗚嗚啦啦。程諾弄了條熱毛巾給她擦臉,一下一下,很輕柔。
女人看着程諾,那眼淚更是不值錢了,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落。
“狗日的......程開林......我去廣州找他,手刨爛也要把他找出來!”
這話那些男人每鬧一次,陳美芳就會說一次。
可是她本性就是軟弱的,不然不會忍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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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諾冷靜下來,檢查屋裏的東西,就一些不值錢的瓶瓶罐罐摔了,其他東西都完好,也沒丢什麽。
她又給陳美芳把毛巾在熱水裏洗了遍,然後一點一點地收拾地上的垃圾。
她低着頭,背對着坐在沙發上的陳美芳,最近積累的委屈都蜂擁而至,她猩紅的眼裏蓄滿了淚。
還都是因為男人。
程開林,那個她叫了十幾年爸爸的人,程諾恨不得他消失,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上初三那年,程開林在外面做包工頭,他當時接了個在隔壁縣城的工程,去了好幾個月。為了承包那個工程還把家裏的房子做了抵押貸款,借了二十萬。
後來他卷着錢跑了,陳美芳才知道哪有什麽工程,是他認識了個年輕女人,帶着那女人跑了。
那女人還帶着個一歲多的兒子,也不知道女人的老公是怎麽找到她家。自此隔三差五就來鬧一鬧,各種難聽的話在程諾耳朵裏自動回放。
“臭婊子,連自己男人都守不住。”
“上輩子壞事做多了,這輩子男人跑了。”
“......”
她鼻頭湧上一股酸澀,眼淚啪嗒砸在碎掉的玻璃片上。
哭罷,這口氣憋到頭了,她實在咽不下。
終于沒忍住當着陳美芳的面撥了那個她看見就覺着惡心的電話。
彩鈴響了好久,她以為不會接了。
話筒裏突然傳來聲音:“姐。”
程諾嗓子眼一陣惡心,她沒忍住連咳帶嘔兩下:“別叫我姐。”
沒有一絲溫度,像墜進寒冬時的冰窖般。
程嘉緩了緩,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問:“媽還好吧?”
程諾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性格還算溫和的人,這下她也沒忍住,爆了粗口:“程嘉你豬油蒙心了,她能好嗎...”
程嘉被吓到了,提着嗓子半天不敢說話。程諾聲調低了下來,還在罵:“那家人隔三差五就來,鄰居們還要指指點點,你說......能好麽?”
陳美芳看着女兒發洩,眼淚糊了滿臉。
程嘉嘴唇開了又合,不知道說什麽樣的話合适,本質上他和父親沒什麽區別,都是背叛者。
他讀高二的時候,距離程開林抛妻棄子離開已經有三年多了,某天中午他剛從校門裏出來就看見一個打扮的西裝革履的男人,是他爸。
程開林離開家後帶着那女人去了廣州,不知道做什麽發了筆財,混得人模狗樣。他磨了兩個小時的嘴皮子就把程嘉給帶走了,後來他在廣東讀完了高中,考了大學,現在還有一年就畢業了。
他手裏這張電話卡他一直在用,是從舊手機上扣下來的。舊手機是程諾用工作掙的第一筆錢給他買的,他後悔過,但是也僅限于後悔過。
程諾情緒已經平複,語調依舊沒溫度:“他呢?你讓他接電話。”
“姐,我在學校,”程嘉站在宿舍外面的走廊裏,穿堂風迷眼,“我明晚回家跟爸說好嗎?”
程諾心底有一張砂紙不斷來回磨蹭,嘴裏溢出一股血腥味。
她仰頭粗喘了口氣:“你問他就那麽愛養別人的兒子嗎?”
空了半晌,她擦了把淚。
“叫他聯系那家人,解決這件事。看是還人家老婆兒子,還是讓人敲斷他的腿都行,要再來騷擾我們,我一定追到廣州讓他把這筆債還了。”
程嘉還想說什麽,電話已經挂了。
程諾挂掉電話,繼續清理家裏的垃圾。房子裏好多帶着那父子兩痕跡的東西程諾從開始掙錢就一一換掉了,就連這房子她也是不想住的。
但是陳美芳覺得做錯事的人不是她,非要争一口氣不願意搬走。
之前他們來鬧的時候程諾也報過警,但是無濟于事,民事糾紛,随便調節一下,就完事了。
被帶走的那個男孩是家族裏的獨苗,那地方人香火觀念很重,一直纏着就是想要孩子。
自從知道程嘉跟着程開林走了,程諾再也沒有打過那個電話,今晚試了下,沒想到還通着。
程諾心疼母親,她一輩子的淚水都給了一個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打掃完地板,她又把毛巾洗了下給母親擦臉。
陳美芳抓着程諾的手,似是下了決心:“諾諾,我們找人把這房子...賣了吧!”
程諾以前跟她提過無數次,她都不吭聲。
今天,不知是被刺激到了,還是想通了。不管怎樣,程諾求之不得。
她點頭,把陳美芳安頓好,又把客廳拖了兩遍,才洗漱躺下。
心裏憋着一股委屈,她想找周成郁傾訴一下。
視頻響了半天,沒人接。最近,兩人聯系少之又少。程諾不甘心,又打,還是沒人接。
過了一會,她眯着眸子養瞌睡的時候,周成郁打了視頻過來。程諾看着那張曾經迷住她的臉,腦波的浮動和心裏深深淺淺的溝壑突然都平淡了很多。
周成郁眼角不知道在瞥什麽,發覺程諾已經接通視頻,他才收回視線,問:“這麽晚了,你怎麽打過來了。”他唇瓣瑩亮有光澤,話語間有點哀怨,“我都睡着了,又被你吵醒。”
滿肚子的苦水快要把胃撐破了,可是她突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周成郁看着她沉默,不但沒有覺察出她的情緒也沒看見她猩紅的眼尾,而是催促道:“程諾,你到底要說什麽?要是沒有我睡覺了。”
程諾腦海裏那些畫面朦胧,她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要和我結婚?”
周成郁愣住了,呆了幾秒,他才打趣着說:“我們現在想這些有點為時過早,等我攢夠了錢再說也不遲。”
他猶豫的那幾秒,程諾已經有了答案。
其實,答案早就已經有了,只不過是她不相信自己運氣就這麽背,遇上個爹是渣男,男朋友也渣。
還有那些對幸福家庭的憧憬,也在某種程度上蒙蔽過她的雙眼。
程諾一顆心突然跌地上,一種莫名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僅剩的一點火花被潑了一盆水澆滅了。
她不鹹不淡“哦”了聲:“那你早點睡吧!”
周成郁沒挂,想起什麽又說:“你之前是不是說想要耳釘?我給你買了一對,今天寄出去的,估計明天就能到。”
耳釘?
程諾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耳垂,到嘴邊的話吞進肚子裏,随口扯了句:“謝謝你,親愛的。”
那頭,周成郁電話剛挂斷,一雙細手就纏了上來。
“啧啧啧,都逼婚了?”
周成郁翻了個身把人壓住:“這醋你都吃?要不我讓你吃點別的?”
女人挑眉,手撐在周成郁胸膛,問:“你真舍得跟程諾分開?”
“舍不得,你怎麽辦?”
周成郁舔咬她手指,那張臉平日裏帶着眼睛,斯文氣十足,但是一到這種時候總能說出一些讓女人心花亂顫的字句。
女人勾着他脖子回吻,嬌俏地警告:“那你答應我,抓緊找時機跟她分手,而且你以後不要再碰她了。”
“好好,都依你。”周成郁吻她,“你個小妖精也是夠壞的,非要把你用過的東西送程諾。”
“嗯......別咬我,誰讓你先被她搶走了,我不得出出氣。”
“......”
程諾挂了電話,她身體裏滲出一股涼意。
她這輩子厭惡透了背叛者,可忠誠總比那天上的星星還難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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