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39 .冬天是彩色的
第39章 chapter39 .冬天是彩色的
早上起來,看着那條髒掉的內褲,程諾覺得有點丢臉。
昨晚兩人後面又胡亂聊了些,最後要結束的時候,關越要了她幾張照片。她喜歡拍照,相冊裏至少百分之七十是自拍,但是很少給別人看過,他這一問還把程諾難住了,千挑萬選才選出幾張最滿意的發過去。
問他幹嘛?
他說:“對着照片打,更有感覺。”
程諾眯着眼,手捂在嘴邊想起他說的這句話,大清早傻憨憨地笑出了聲, 一邊笑一邊又把昨晚兩人的聊天記錄翻了一遍。
陳美芳似是對程諾這種反常的狀态有所察覺,出門前推開她卧室門進來看了一圈。
提醒她廚房有早餐,別忘了吃。
臨了,要走的時候又踟蹰着說:“諾諾,你還是跟那個朋友說一下,不要陷太深,對她和那男的都好。”
程諾手裏捏着昨晚的“罪證”藏在被子底下,很沒底氣地說了句:“嗯,好,我說說看。”
陳美芳還不放心,又說:“你李叔人也挺好的,但......算了。你自己掂量。”
陳美芳離婚後也找過一個男人,那段時間李叔經常來家裏。程諾也一度以為他們會結婚,再組建一個家庭,但是後面就不了了之了。
她心裏面那點希望的火苗,現在只能在勁風中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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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越一大早帶着關予芙出門,把車開店裏,打算洗車。
店門口卷閘門上的水汽凍住了,使勁掀了兩下才弄開,溫度越來越低,他搓了搓通紅的雙手,笑着看了眼穿得跟個粽子一樣的關予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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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也跟着笑, 關越心裏暖烘烘的。
前兩天李濤結婚,店裏耽擱了不少活。關越還給他放了一個禮拜的婚假,沒想到一大早他和磊子兩人勾肩搭背一人嘴裏叼着個包子進來了。
磊子去逗在一旁玩耍的關予芙:“小芙芙,有沒有想叔叔呀?”
聲音模仿小孩,捏得很細。但是不讨好,關予芙咧了咧嘴角,假笑的成分很明顯。
“磊子叔叔,你胡子好紮。”小女孩控訴。
沒讨着好處,磊子傷心欲絕。關越看見他過來,拿着水槍在他腳邊掃了下,磊子驚呼着躲開:“哥,你一大早幹嘛呀?”
“以後別跟她做貼臉這種動作了,她都長大了,注意點。”關越盯着他,一臉認真。
磊子剛咬進嘴裏的胡蘿蔔牛肉陷包子突然不香了,他難過道:“靠,至于嗎?我又不是什麽奇怪的變态叔叔。”
關越今天心情好,沒捶他一頓。頗有點耐心:“你他媽別忘了,我那是姑娘。天天待一群糙老爺們堆裏,你現在不注意,她以後在外面遇到壞人也沒有防備心怎麽辦,你負責?”
磊子摟着李濤的肩膀,想通了,點點頭:“也對哦!”
很快,他兩眼放光,盯着關越上上下下掃了幾眼。
“不對呀!”磊子說,“你今天整這麽一身幹嘛,怪騷氣的。”
關越皺眉低頭看了看,不就是一件潮牌黑色加厚的短款外套,下面換了件深色的牛仔褲嘛!
李濤握着下巴也把關越從頭到尾打量一圈,雞賊道:“哥,今天出去約會?”
關越懶得理他兩自顧自洗車。
磊子抹了把嘴:“哥,你這車最近洗這麽勤幹嘛?”他嘿嘿一笑,“你可節制點,人家姑娘比你小好幾歲,你要是不行了會被嫌棄的。”
李濤笑着問:“哥,你說你兩要真成了,我算不算你兩的月老?”
磊子斥他:“操,人睡都睡了,肯定成啊。”
“睡了,真睡了?”他晃了晃關越,關越乜斜了他一眼,沒說話,李濤痛心疾首,“哥,你太壞了。”
他眼睛铮亮,大吼:“程諾,我對不起你,”他盯着關越,“哥,我這算不算引狼入室,還是羊入虎口。”
關越擦着車身,下颌松了松:“別胡說八道,壞人姑娘名聲。不是讓你休息兩天嗎?”
“哎,我早上一睜眼腦海裏就是生娃,娃生下來要喝奶粉,要玩具,哪能待得住。”李濤搓了搓滿頭炸毛,幸福中帶着無奈。
關越雖然給準了假,但他店裏開工資也是走底薪加提成的模式。幹多拿多,該人情講人情,該生意講生意。
“行了,幹活去。”
關越把車子沖洗幹淨,才估摸着時間給程諾撥了個電話過去。
她好不容易等着陳美芳出門了,把“罪證”洗完,剛對着浴室的鏡子邊刷牙邊欣賞自己的美貌,關越的電話打進來。
程諾趕緊吐掉嘴裏的泡沫,輕咳兩下,開了開嗓,才接起:“喂,這麽早。”
“起來了沒?”他聲音清爽,散在浴室氤氲的水汽裏又是萬般繞指柔的缱绻。
程諾羞赧道:“早起了,好吧!我很勤快的。”
“好。”
“你就不能多說點話,每次不是“嗯”就是“好”。”
關越把電話夾耳邊,去牽關予芙:“我再有十分鐘從店裏出發,到你那大概九點半。”
“啊......”程諾在電話裏驚呼一聲,“這麽快。”
“嫌快?”
她支吾:“也不是,哎呀,我不跟你說了。”
“等一下,程諾。”
“還有事?”她警惕,“我心髒不好,你可一大早別給我什麽驚吓。”
關越看了看關予芙,倒吸了口氣,說:“有件事我提前給你說一下。”
“等...等...你等一下。”她語氣十分慫,“好事還是壞事?”
他捏了捏眉心:“對你來說應該不算好事。”他還記着之前程諾說的話,關越捏了捏眉心,頓感自己今天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他以前篤定的認為,自己就算再談戀愛或者結婚,就只是他跟那個人之間的關系,至于她要不要對關予芙好,照顧她,都不是她的責任。
但是現在他私心想讓程諾接受關予芙,這個想法很自私。
今天早上百般糾結,他還是把關予芙帶上了。但現在聽着電話裏程諾的聲音,他又有點打退堂鼓。
程諾提了一口氣,橫着脖子,假裝鎮定道:“我做好準備,你說吧!”
“今天周六,學校放假。”他稍作了下鋪墊,又覺得像現在這樣趑趄不前也太不是個爺們了,更不是他的風格,他問,“我帶着關予芙,你介意嗎?”
他憋着氣,身體繃直,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态有點毛毛愣愣,又覺得好笑。
程諾咬着手指,有點無措,說:“完蛋,你怎麽不早說。”
“你要是沒......”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打斷了,她在電話那邊一驚一乍,“我沒有準備禮物怎麽辦?”
禮物?
關越插褲兜裏的手捏着腿根狠狠抓了把,他笑出了聲,眼尾細細的褶皺都比往常深了點,額前爽利的碎發一顫一顫。
“不用準備。”
她好像已經沒再聽他說話了,電話裏傳來哐當哐當的響聲,好像在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關越立在車邊聽了會,東出的太陽從鋼筋水泥的間隔裏爬出來,灰色的水泥牆面瞬間金光燦燦,街角早餐攤冒着的袅袅熱氣也變成了暖色調。
再遠處,供暖站的大煙囪散出幾股濃煙,旋轉上升然後藏進雲層。關越頭一次發現冬天的色彩這麽濃烈。
對面的人過了好一會,才發現電話還通着,急忙拿起來,塞到耳邊,一邊找衣服一邊說:“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先收拾,等會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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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關越把車停在程諾家樓下。那幢上個世紀磚紅色的建築,已經斑駁不堪,他緩緩擡頭,視線一層一層往上數。
“一樓”,一個老奶奶在廚房的油煙機前做早飯。
“二樓”,一個趴在窗前做鬼臉的小孩。
“三樓”,他擡手擋了擋刺眼的光線,半眯着眸子看。陽臺鏽跡斑斑的鐵欄杆裏跑出來一只鮮紅的玫瑰,白色的遮光簾後隐隐綽綽能看見一個婀娜的身影,在一塊大鏡子和床邊來回折騰。
終于擺弄好了,影子越來越小,應該要出來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嘴唇輕抿着,眉峰揚起,半倚着車身。
程諾剛要出門,又想起要送人的玩具沒有裝進包裏。趕緊退回去裝好,想着屋裏白天太陽能曬曬,她又順手把窗簾拉開了。
先進入視線的是黑色的車身,她踮起腳尖往前瞟了眼,車邊的男人低着頭,發絲在微風裏蓬松飛揚,看得她心顫,腿抖。
程諾拍了拍臉,趕緊退回去,盡量保持鎮定。
可她站在樓梯口跟那個男人視線對上的時候,心底那池春水,被他狠狠攪動了一番,簡直是驚濤駭浪。
她開始知道被珍視的感覺是什麽樣,在她匮乏的人生裏多出了很多新奇又豔麗的第一次。
她該怎麽抵抗?
沒法抵抗。
程諾捏着小碎步跑過去,她心裏暗罵今天有點裝過頭了,平常哪這麽走過路。
關越嘴角憋着笑,還欲蓋彌彰用手背遮了遮。
程諾沒忍住,甩包打了他一下:“你笑什麽?”
“想笑。”
“切,”程諾腳尖在地上踢了下,又摸出鏡子照了下,“有那麽好笑?”
關越手伸過來在她頭上輕輕拍了拍,又碰了下五顏六色的小卡子,說:“亂想什麽,我單純開心就笑了。”
“哦,”程諾不吃他這套,“那你開心什麽?”
“你這一身行頭挺有意思。”
程諾低頭看了眼,她今天就是把調色盤穿在身上了,她嘟嘴抗議:“還不是嘲笑我的打扮,我跟你說吐槽女孩穿衣的男人很沒品的。”
她跟周成郁以前約會的時候穿衣風格很單一,他喜歡的就是白色或者其他淺色系的連衣裙,就要那種文靜又純欲的感覺。
而程諾喜歡的風格很雜,什麽都喜歡試一試,自從分了手,辭了職,她風格一天比一天跳脫。
這會關越一笑,她竟有些不自信,低聲又問了句:“真不好看?”
關越在她臉上捏了下,說:“好看,我是沒見過,覺得稀奇。”他指了指程諾頭上那個小鏟子發卡,“這玩意是不是吃飯的時候還能拿下來用。”
程諾瞪他一眼,視線往車上瞟了瞟,關予芙露着笑臉,看他兩拌嘴。她氣焰一瞬就被滅了下來,把自己往關越身邊藏了藏問:“你快給我說說她讨厭什麽,我等會避雷。別第一次見面,惹她不高興。”
在她心裏,這次見面跟之前大街上偶爾碰見的那種不一樣。
關越雙手插兜,半弓着腰,嘆了口氣道:“你不用這樣,跟她正常相處就行。”
“站着說話不腰疼。”程諾輕嗤。
關越唇角噙着一抹笑:“我三十都不到,腰疼還了得。”
“快走,走,懶得跟你掰扯。”
程諾挨着他腰,把人往前推了兩步,緩解心裏的忐忑。
等關越往駕駛位那邊走了,她拉開後座的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關越看着空蕩蕩的副駕嘆着氣,搖了搖頭。
關予芙很乖,主動跟程諾打招呼:“美人魚姐姐你好!”
程諾兩只眼睛都看不見縫了,手伸出去跟她很友好地握了握:“你也好呀!”
她低頭拿起手機暗戳戳給關越發了個消息過去:[叫姐姐會不會差輩?]
關越往後看了眼,回複:[那叫阿姨?]
程諾:[還是姐姐吧!年輕人聽不得阿姨這稱呼。]
關越:[......]
關予芙從程諾上車就盯着她看,小孩的心思隐藏的沒那麽深。程諾指了指腦袋上的辮子,問她:“要不要我給你梳頭?”
“好呀!”
關越看着後面已經挨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提醒:“安全帶系好。”
程諾很沒耐心地點了點頭,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扭頭繼續準備梳小辮,關越眉頭微蹙,又問了句:“你有沒有駕照?”
“別小瞧人好不,”程諾從包裏把駕照掏出來,拿在手上晃了晃,她今天還特意帶了,“你有話一次性說完,別總打斷,我們很忙的。”
她朝關予芙使了個眼色。
兩人已經統一戰線了。
關越打着火,扶了扶額,有點郁悶,只好專心開車。
她兩在後面梳好了辮子,一個化身臭美怪,一個化身誇誇機。車頂都快笑翻了,他是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頭發弄完,程諾神神秘秘地從包裏掏出她精挑細選的禮物,一個深綠色的犀牛擺件,胖胖的肚子,頭上還有兩個角,醜萌醜萌的。
關予芙拿到手裏左右看看,愛如珍寶。
甜甜道了聲謝。
程諾又看到她書包上那個自己送的小鯨魚挂件,看來她兩審美首先一致,心裏總算安穩了些,她又轉頭看了看關予芙,很乖又很容易滿足的小孩,看着看着,她眼眶突然有點濕潤潤的。
小時候她無憂無慮過一段時間,圓滿的家庭,無限疼愛自己的母親,可以随意使喚又罩着她的弟弟。
後來,這些都沒了,只剩下母親和她。她開始變得溫吞,不那麽熱烈。總是彳亍不前,工作工作忍氣吞聲,愛情愛情唯唯諾諾。
計較得失,抓不住當下,還謀劃遙遠的以後。
窗外熟悉的街景退後,她仰躺在後座椅上,重重喘了口氣,好久,已經好久沒有這麽暢快了。
小姑娘看着她,擔心地問:“姐姐,你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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