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友人

第30章 友人

另一邊,山坡下,宋奇一刀砍倒一人,一時不察,被後頭黑衣人的長刀擦過了背,登時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險險側身避過,回手就是一刀,解決了偷襲者,又有兩人朝他撲來。

“人越來越多了!”宋奇高聲喊道,“護送殿下上馬!撤!”

一直牢牢守住馬車的雀瀾一腳踹開一人,回頭沖車中喊道:“殿下!下車!”

祝盛安從馬車上跳下來,可四下的馬早被驚跑了,雀瀾拉着他,沖破黑衣人的包圍,飛快往回城的方向跑。

世子殿下一出現,就吸引了猛烈的攻擊。

宋奇帶着一衆親兵替他們斷後,然而黑衣人實在太多,很快就沖破了親兵的防線,朝祝盛安和雀瀾追去。

雀瀾手裏拿着搶來的大刀,揮刀砍倒了攔路的兩人,可背後卻已襲來一陣刀風。

雀瀾急急想避,可已經來不及。

正在此時,他耳邊聽到了噌的一聲響,是利劍出鞘聲。

預想中的劇痛并沒有到來,雀瀾心頭微驚,收刀的空隙中回頭一看,一道鮮血正飛濺在世子殿下臉上。

官船上,武澤被一腳踹翻在地,摔出去老遠。

他立刻想爬起來,來人身形卻如同鬼魅,轉瞬到了他跟前,一拳将他的臉打得偏向一邊。

武澤滿嘴是血,噗地吐出了半顆碎牙。

而他偏着頭,恰能看見不遠處,橫七豎八的王府親兵們的屍體。

這個武功奇高的黑衣人出現後,他們迅速潰敗,現在只剩自己一個活口了。

來人拎起他的衣領,将他這個一百八十多斤的大漢從地上硬生生提了起來。

武澤鼻青臉腫,嘴角滲血,擡起眼來,看向這人——

戴着一個古怪的黑色鬼面,面具似是精鐵制成,嚴絲合縫地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雙陰沉沉的眼。

“你,就是,武澤?”他像是不習慣說官話,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咬得吃力,努力糾正着口音。

武澤呸了他一口:“反賊!有本事殺了老子!”

面具男子道:“交,出來。”

他掐住了武澤的脖子:“密信,證據,交出來。”

武澤回敬了他一籮筐髒話。

面具男子一揮手,兩名黑衣人不一會兒就擡上來一桶河水。

他抓着武澤,一把将他的腦袋按進了水裏。

武澤拼命掙紮,撲騰得水花四濺,嘴裏、鼻腔裏的鮮血很快就化在水裏,将一桶水染紅了。

悶了足夠久,面具男子才抓着他的頭發,将他從水裏拉出來。

武澤整個腦袋都濕透了,嘩啦啦滴淋着水,口鼻冒血,一出水立刻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說。”面具男子沉着聲音,“在哪。”

正在這時,一旁的黑衣人們忽然齊唰唰退至兩旁,讓開了一條路。

面具男子似有所覺,擡頭看了一眼,脫口就是古怪的口音:“主人,您怎麽來了?”

他叫了兩名黑衣人來按住武澤,自己快步走過去。

“他交代了麽?”來人的聲音清淩淩的,帶些傲慢。

面具男子道:“還沒有。屬下……”

武澤瞅準機會,猛地甩開兩名黑衣人,一個箭步沖出去,奔至船邊縱身一跳。

面具男子一驚,立刻沖過去,伸手一抓,卻差之毫厘。

武澤從他手邊堪堪擦過,撲通一聲落入江水中,黑浪滾滾,霎時淹沒了他的身影。

山坡下,王府親兵同黑衣人陷入了僵持。

祝盛安身上的錦衣已被血浸透,他眉頭緊蹙,一邊舉劍同黑衣人對抗,一邊緊緊盯着山路盡頭,喃喃道:“該到了。”

雀瀾一刀砍倒一名從後偷襲世子殿下的黑衣人,問:“什麽該到了?”

就在此時,山路前方出現了點點火光。

“殿下!世子殿下!”胡仁懷大喊着,“我老胡前來支援!”

宋奇随之高聲大喊:“援兵來了!”

王府親兵士氣振奮,立刻高呼着,開始反擊。民兵營加入戰局,局勢一下子成了一邊倒,黑衣人不多時便潰散奔逃。

雀瀾松了一口氣,靠着樹滑坐在地。打了這麽久,他早已力竭,這口勁一松,兩條手臂就像灌了鉛一樣,擡都擡不起來了。

他扔掉大刀,甩了甩手,然而兩手仍止不住地顫抖,這是用力過度的身體反應。

“清點人數,不要在這裏耽擱太久。”祝盛安吩咐完宋奇,才轉過身來,看向雀瀾,“有沒有受傷?”

雀瀾擺擺手:“我沒事。”

這時,胡仁懷喘着粗氣跑過來:“我的娘,跑死我了。殿下,少夫人,沒事吧?”

“怎麽現在才來。”祝盛安微微蹙眉。

胡仁懷忙說:“殿下,這兒不是咱們預想的設伏地點。我在前面等着呢,等老半天了,要不是有個在山上采藥的郎中報信,我這會兒還在那傻等。”

“我這民兵營裏又都是步兵,接到消息跑過來,也跑得夠嗆。”胡仁懷擦了把汗,“幸好殿下和少夫人都沒事。”

祝盛安道:“你再晚來一步,就說不準了。”

胡仁懷讪讪地笑。

宋奇在旁道:“以後用兵,要注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殿下的命令不是死的,你到了這兒,得自己變通。”

胡仁懷連忙道:“是、是。”

應完了,他才反應過來,這意思是日後還能跟着殿下繼續混,連忙說:“多謝宋副尉提點!我老胡一定好好跟着宋副尉學!嘿嘿!”

坐在樹下的雀瀾稍稍緩過來了,他身上穿的衣裳早在打鬥中被四濺的鮮血浸濕了,周身都是血腥味,臉上、頭發上也有。

他大大咧咧慣了,沒有随身帶手帕的習慣,全身只有手背還算幹淨,就拿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一方絲帕遞到跟前。

“擦擦臉。”祝盛安道。

雀瀾擡眼一看,世子殿下只是遞過來手帕,眼睛看都沒往自己這邊看。

“我這麽擦就行了。”雀瀾又拿手背抹了幾下臉。

“越擦越髒了。”祝盛安啧了一聲,終于轉過臉來,蹲在他跟前,捧住他的臉,親自給他擦。

雀瀾垂着眼睛,不敢同他對視。

宋奇踢了胡仁懷一腳:“在這兒杵着做什麽?去整隊。待會兒就走了。”

胡仁懷把他當成了頂頭上峰,連忙說:“是!這就去!”

他們兩人走了,附近就只剩了祝盛安和雀瀾。

“……可以了。”雀瀾低聲說,“殿下自己也擦擦臉。”

“我臉髒了麽?”祝盛安道。

雀瀾點點頭,伸出手指頭,虛虛點了一下:“這裏。”

“這裏?”祝盛安拿帕子拭了一下。

“不是,要右邊一些。”雀瀾說,“沒擦到。”

祝盛安手上跟随着他的指引擦臉,眼睛卻一直盯着雀瀾,低聲道:“我自己又看不見。”

雀瀾沒明白他的意思,又指揮了一會兒,可祝盛安哪兒都擦,就是擦不到血跡。

雀瀾終于忍不住,搶過了他的手帕:“我給殿下擦。”

一搶過來,他就後悔了。

世子殿下将臉湊近了一些,等着他來伺候。

這張臉利落得如同刀削斧鑿,面皮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贅餘,俊美得恰到好處。

雀瀾這麽近地看着,不由屏住呼吸,輕輕替他擦拭。

祝盛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雀瀾卻只能局促地躲避他的目光,好不容易擦完了,立刻将帕子還給他:“好了。”

祝盛安垂眸,看了一眼手裏的絲帕,站起身:“走罷。”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隊伍中。

宋奇牽了馬過來:“殿下,馬車用不了了,您帶着少夫人共騎一匹馬罷。”

雀瀾連忙說:“我另騎一匹馬。”

宋奇不由看了看世子殿下。

祝盛安道:“給少夫人再牽一匹馬來。”

宋奇連忙領命去牽馬。胡仁懷在一旁,正同人講話:“要不要我們捎你一程?你是回澹州吧?”

那人背着個藥簍,溫聲說:“我跟着軍爺的隊伍走就行了。”

這聲音有些耳熟,雀瀾看了過去。

這人背對着他,夜裏也看得不甚清楚,只能看出身形高大周正,是個乾君。

這時,宋奇牽着馬過來了:“少夫人,您騎這匹馬。”

雀瀾道:“有勞。”

那邊的男子聽見聲音,回頭看了過來。

這一看,他就愣住了,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道:“雀瀾?”

雀瀾也愣在原地:“齊大哥?”

正準備上馬的祝盛安動作一頓,看了過去。

這背着藥簍的男子身長八尺餘,長相頗為清俊,眉眼舒展随和,一看就是溫和好脾氣的人。

而且,他是個乾君。

祝盛安眉頭皺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正要向那男子走過去的雀瀾:“這是誰?”

“這是我在嵋州認識的朋友,齊韞言。”雀瀾道,“我同師父失散後,四處躲避抓捕,齊大哥收留我在他的藥鋪裏躲了很久。”

又轉向齊韞言,說:“齊大哥,這是世子殿下。”

齊韞言看了一眼祝盛安抓着他的手,頓了頓,才擡眼看向祝盛安:“草民見過世子殿下。”

他眼神溫和,但直直看着祝盛安,并不膽怯。

祝盛安微微眯起雙眼。

兩名乾君的對視,帶着微妙的火藥味。

雀瀾并未察覺,在旁問:“齊大哥,你怎麽會來澹州?”

“嵋州動蕩,母親怕卷入是非,我們就搬了出來。還沒想好去哪兒,這幾日暫時在澹州落腳。”齊韞言溫聲解釋。

“好巧,我這陣子也在澹州。”雀瀾高興道,“你們現在住在哪兒?剛到澹州,屋子是不是還沒收整好?我一有空,就去給你幫忙。”

祝盛安在旁咳了一聲:“你得閑,該好好理一理院裏的賬本。我這陣子忙,沒空替你理賬了。”

世子殿下本也沒叫他理過賬本,這麽一說,雀瀾有些摸不着頭腦。

齊韞言倒是很識趣,說:“附近的鄰居很熱心,已幫我們收整好了,用不上你幫忙。”

說着,他似是忽然想起什麽:“對了,前幾日我剛來澹州,閑逛時在一家當鋪看見一把好劍,便買了下來。”

他朝雀瀾溫柔一笑:“你不是一直說沒有自己的劍麽,我買的這把還不錯,你可以來看看。”

祝盛安臉色一變。

世上有這麽巧的事?

難道他沒能給雀瀾買到的那把劍,恰好叫這姓齊的買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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