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如果

第39章 如果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牧野的房間處在香城的一座著名的古建築遺跡之中, 這裏在經過各系異能者的加持之後簡直可以說是堅若堡壘，不過牧野的房間卻并沒有如同外人所想象得那般奢華亦或是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高精尖科技。

除了各式各樣需要處理的文件，牧野的房間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手辦。

“就這麽點小愛好了, 這不能不滿足我吧？”

對此，牧野曾經理直氣壯地和他的好夥伴們這麽說過。

因此, 無論在什麽情況下，基地的上層領導人都沒有曝光過牧野的房間到底長成什麽樣子。

雖然他們一本正經地表示這是為了安平基地最高領導人的安全問題着想, 但是實際上是什麽情況也就只有這幾位心裏知道了。

可是現在，手辦們被整理到了一邊的玻璃櫃裏, 文件也都被整理了出去, 整個房間裏所剩下的就只有各種滴滴作響的儀器。

一根又一根的管子紮在這位在外威嚴起來足夠震懾基地中最窮兇極惡的領導人身上, 滄桑而俊美的臉上鼓動着青色的血管, 而那血管中跳動着的黑色是每一次看見都足夠令來看望牧野的人崩潰的存在。

事實上，在第一次知曉牧野被紫鯊重創感染了喪屍病毒的時候，有不少得知消息的人真的崩潰了。

“在這個已經充斥着瘋狂和絕望的世界裏, 倘若沒有人執炬引導，規模打到足夠解決人類的自殺行動原本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

“正是有像牧野将軍這樣的存在出現，你, 我, 才能堅持到現在。”

楚辭歸看着面前面容嚴肅的女人, 如此說道。

“也正是因為不願意就此放棄牧野将軍，我們才會啓動紅鳥計劃的不是嗎？”

這番話令女人臉上的表情有所松動, 但是她卻并沒有就此松口：“即使如此，讓紅鳥就此接近牧野将軍，仍舊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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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楚博士你所要求的, 是對紅鳥不進行任何能力限制，并直接接觸牧野将軍。”

倘若是在一周之前, 冷清淩只會覺得這位楚博士是做研究做得腦子秀逗了，亦或是被哪只喪屍給控制了心神，不僅僅會要求對楚博士進行特魯諾夫心理測試，更是會命人将其嚴密監控起來。

可是這會兒不同，倘若沒有上次楚辭歸送來的異能球，這會兒他們怕是已經在給牧野開追悼會了。

在這種情況下，冷清淩自然是不能對楚辭歸的态度太過嚴酷。

她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無奈地問道：“楚博士，之前的方案不可以嗎？”

“讓紅鳥釋放異能到異能球裏，然後再傳過來使用給牧野将軍。”

“首先，冷秘書，異能球的轉換效率是有限的，想必您也發現了，哪怕我們再精進異能球的技術，紅鳥的能力在傳過來的時候也已經消失了50%。”

“然後，根據我的研究，哪怕是對于目前的紅鳥而言，想要治愈牧野将軍這種級別的喪屍病毒感染也是需要耗費她非常多的異能的。”

“同時，根據牧隊長的報告以及最近我們和紅鳥的交流，這種異能的使用必須得要在她明确對象是誰且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才能發揮出來。”

“綜上所述，想要讓牧野将軍在近期內完全治愈，讓紅鳥與牧野将軍接觸是唯一的辦法。”

楚辭歸說的有條有理，言辭懇切，而近期兩字的重音也讓冷清淩明白他們目前的困境。

無論是牧野受傷，還是紅鳥計劃，原本都應當是私底下進行的隐秘計劃，此次大張旗鼓地說出來，原本就是一次迫不得已的決定。

哪怕是冷清淩這種久經世事的人，在得知有人類和喪屍勾結的時候，都禁不住有些渾身發冷。

無論是為了利益還是已經瘋狂至此，會有這種人類出現已經宣告了人類社會秩序的進一步崩塌，而喪屍的智慧已經進化到了能夠和人類合作的地步，也是讓冷清淩完全不願意面對的情況。

“冷女士，我理解您的顧慮，可是到了現在，是必須要抛卻一些東西的時候了。”

“牧野将軍的安危就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這話終于是叫冷清淩退讓了。

“把她帶來吧。”

這是冷清淩第一次見到紅鳥，在現實中。

哪怕之前看過視頻，這會兒的冷清淩都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滞。

作為牧野身邊的秘書更兼之情報組織的頭領，冷清淩之前就知曉在各個基地之中流傳着的那些有關紅鳥的言論。

但是此刻真正見到了以默，她才算是有些理解了那些民衆到底為什麽會把紅鳥當作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她的容貌再加上那些明顯有別于普通人的特征，實在讓她看起來太像是一個神明的造物了。

這會兒這只紅鳥正縮在秦離的身後，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那模樣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柔弱又無害，令原本如臨大敵的冷清淩都不由得有些驚訝。

冷清淩見過有理智的喪屍，但是理智而又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對于人類沒有獵殺欲也沒有敵意的喪屍，這确确實實是第一次見到。

似乎是察覺到以默對于這樣的目光有些不适應，秦離伸出手捉住了以默的手。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秦離發現，肢體接觸似乎總能叫以默安靜下來。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是這會兒的秦離卻已經養成了以默一旦不安就會伸出手去安撫她的習慣了。

這習慣也叫面前的冷清淩眉頭輕輕一挑。

她認識秦離，知道秦離的作風，因此對于秦離目前和這只紅鳥的狀态自然是有所訝異的。

不過秦離和紅鳥的關系不是眼下她所需要關注的重點，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冷清淩也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秦少校，拜托了。”

秦離沖着冷清淩微微颔首，随即便帶着以默走進了房間裏。

為了保證安全和隐秘性，冷清淩清空了多數醫護和安保人員，在看到以默靠近牧野的那一刻，縱使她知曉秦離已經代表了最高戰力，卻依舊不由自主地開始運轉起了異能。

她的心跳變得沉重而緩慢，精神也在瞬間高度集中，幾乎是不錯眼地注視着以默。

輕盈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充斥了整個房間，深黑色的血管逐漸褪去消離，曾經數值一度飙高的儀器也開始緩慢下落直至恢複平和的曲線，牧野的眉頭松開，似乎終于從那莫大的痛苦中被治愈。

在諸多華彩裝扮的小人的注視下，血紅色從紅鳥的眼睛之中逐漸蔓延開來，遍布了那張蒼白的臉頰，明明應當是形如鬼魅的場面，可是在那一刻，卻叫冷清淩感受到了一種天堂構圖般的聖潔感。

沉重而急促的心跳聲漸緩，明明此刻還不應該放松警惕，冷清淩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來。

紅鳥計劃成功了，牧野将軍成功被治愈！

這個消息簡直像是一劑強心針，讓原本被驚惶情緒充斥的整個基地在一瞬間松弛下來。

牧野再度現身的時候，歡呼聲像是浪潮一樣，幾乎要将他淹沒。

“……不僅僅如此，我們對于喪屍疫苗的研究也已經有了顯著性突破，相信在未來，這個世界一定會變得更好！”

牧野的臉色還有些蒼白，說出的話卻是足夠振奮人心。

一邊是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但是另外一邊卻是不盡如此。

“以默，你怎麽了？”

楚辭歸伸出了手，他的眉頭微微皺着，是一副很擔心的姿态。

往常的以默是不會叫除了秦離之外的其他人觸碰的，但是很明顯這會兒她卻已經沒有什麽力氣躲閃了。

她的臉色原本就蒼白，這會兒身子更是搖搖欲墜，一副随時要倒下的模樣。

楚辭歸扶住了以默，轉頭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帶了些責備：“秦少校，您對她的訓練是不是太過嚴苛了。”

在以默救下了牧野之後，楚辭歸這邊對于以默能力的研究也有了突破性進展。

“異能球只能承載異能一會兒，但是紅鳥的血液卻能起到儲存其能力的作用。”

“而其稀釋過的血液，根據研究，在預防喪屍病毒的方面已經能夠有足夠的成效……”

在最近一個個基地被攻下的消息之中，這絕對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可是哪怕是能夠稀釋，以默目前的異能卻也是不足夠支撐研究所每日需要的用量的。

因此，秦離才會決定開始訓練起以默，想要提升她的異能。

雖然說之前沒有訓練過喪屍，但是秦離幾乎可以說是得心應手。

畢竟一只不會喊疼也不會怕死的喪屍，再魔鬼也是無所謂的。

那些觸目驚心的手段，說是訓練，有些時候甚至更像是虐待了。

不過以默對這種節奏卻還算是得心應手。

畢竟她來秦離的身邊，除了攻略他，也是很願意學些東西的。

每個世界有每個世界的法則，能量的運用方式也不盡相同。

以默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在每個世界想要運轉自如而不至于被發現是外來者，仍舊是需要向這些命運之子們學習。

不過以默有這個耐心，A16可就不盡如此了。

雖然說用“依照秦離的性格，刻意勾引反而會弄巧成拙”這種說法搪塞了幾次，這位系統如今看起來可依舊還是有些不耐煩了。

以默暫時還需要這位系統先生的能力，所以也不打算太早叫他察覺到不對勁。

因此，這次來到研究所的時候，以默已經是一副力盡透支，随時都有可能暈倒過去的模樣了。

這段時間以默對研究所的調查都十分配合，作态無害又柔弱，更兼之救了牧野和其他的一些被喪屍病毒感染的人。

雖然面上有不少研究員還将以默當作研究對象，可是某些東西卻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

比如說，這會兒看着以默，有不少研究員已經偷偷地向秦離投去了埋怨的眼光。

秦離對此卻并不在意。

楚辭歸看着這個場景，終于是有些忍不住了。

在将以默送回她在研究所特制的房間之後，楚辭歸将秦離拉到了一邊。

“秦少校，我認為，針對以默的訓練計劃，我們應當要進行适當的調整。”

“你給她設置的強度太高了。”

“楚博士，我對她的訓練并沒有超過你給我的她的身體數據強度上限。”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秦離下意識地想要皺眉，但是随即卻又松了松，只這麽回複了楚辭歸一句。

楚辭歸知曉，若是旁人幹涉秦離在訓練計劃上的看法，只怕他早就翻臉不認人了，能夠得這麽一句解釋已經算是秦離給他面子。

但他卻還是堅持繼續說了下去：“少校，您所做的一切确實沒有超出她的身體上限，但是卻已經超過她的精神上限了。”

一只喪屍的精神上限？

這實在是有些可笑了。

“少校，根據我們這段時間的研究，雖然喪失了語言能力，以默的智商是足夠比拟人類十四五歲的青少年的。”看出了秦離的不以為然，楚辭歸輕輕地嘆了口氣，“你跟她朝夕相處，更應該理解這一點才對。”

“對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來說，你那種程度的訓練實在是有些嚴苛了。”

“可是她不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她是一只喪屍，還是擁有這種能夠解決這個末世最關鍵問題的能力的喪屍。”連沉默和猶豫都沒有，秦離就說出了這樣的話，“楚博士，作為一個研究人員，你怎麽會有這種本不該存在的同情心？”

這話秦離問得并沒有什麽攻擊性，淺淡的琉璃色瞳孔之中滿是不解的意味。

楚辭歸這便知道，這種道理和秦離是說不通的了。

作為一個曾經研究所出來的試驗品，秦離本身更多的也缺乏了所謂共情力。

……這本來也就是上面同意讓秦離來負責紅鳥計劃甚至讓秦離貼身看管紅鳥的原因。

他們本就需要一個心無旁骛，不會思考這其中所謂的道德秩序更不會有所動搖的存在。

楚辭歸嘆了口氣，換了種說法：“秦少校，我們至今仍然未能探知紅鳥對牧隊長産生好感，又将這種好感轉移到你身上的原因不是嗎？”

“如果我們在未知的某一步上行差踏錯，再次導致了紅鳥的好感轉移，後面的很多計劃便都會遭到阻礙了。”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麽辦？”

這話說得秦離身體微微一僵，他的目光落到了鏡內的以默身上。

她正在沉睡，不似在他身邊時那樣放松，她的睡姿平穩而規矩，看起來實在是乖巧到令人憐惜。

這次的沉默似乎是叫楚辭歸以為他的勸說成功了，他松了口氣想要繼續說話：“所以通過一些示好性舉動加深以默對你的羁絆，我認為這是……”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可是楚辭歸的話并沒有說完就被秦離打斷了，他看着鏡中的以默，眼神一錯不錯，幾乎要讓人以為那是專注而情深的目光了。

可是他說出的話，卻讓一切都回歸冰冷的現實。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威脅到了人類的安全，那麽我會親手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