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只貓

十只貓

白佑佑裹了條浴巾，彎腰想去把咕咕抱起來。

但咕咕聽見她聲音之後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瞬間炸毛一樣一蹦三丈遠，動作誇張到和微博上那些回頭看見黃瓜被吓得蹦老高的貓一模一樣。

有那麽醜嗎？

“你要去哪兒？”佑佑掀開窗簾，咕咕躲在剛剛被窗簾覆蓋住的地方，腦袋埋在爪子裏，看上去像是在面壁思過。

佑佑每次看到貓咪毛茸茸的後腦勺和立起來的耳朵尖都覺得特別可愛，這個角度看過去，所有貓咪都會是一個完美的背影殺手，直戳人萌點！

要不是趕着帶它去洗澡，白佑佑肯定已經拿着手機對着它拍完幾百張照片了。

“走了，咕咕！你身上髒兮兮的，還臭！”白佑佑蹲下，“我們去洗香香～”

白佑佑一手抓着窗簾，一手伸過去想要捏住咕咕的後頸，背對着她的咕咕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直接往後一彈，爪子扒拉了兩下又從她肩頭越過去，溜走了。

佑佑在它突然沖過來的那一下後退，但由于蹲在地上又被咕咕突然的動作吓得想要躲開，一時重心不穩，向後跌坐在了地上，浴巾也有些松散，險些掉下去。

她低頭扶住浴巾，又急又氣：“洗香香還跑！跑就算了還抓我！你這只壞貓咪！”

咕咕從卧室沿着牆角一路到客廳，等佑佑重新固定好浴巾再出來的時候，它已經占據了屋內海拔最高點，蹲在櫃角睥睨天下，俨然一副大佬樣。

佑佑站到櫃子下和它對視，大臉貓胡須長長的，臉上淺黃色夾雜着一些白色的毛讓它看上去又有點秀氣。它兩只爪子搭在櫃子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佑佑，看了一會兒又把頭轉過去看着天花板，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就差開口說一句：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嘛？

白佑佑瞪了它半天，發現它扭頭不看自己，也不跑開，顯得她才是那個無聊得要命，追着一只小貓要結果的幼稚鬼。

佑佑被自己的舉動氣笑，想着要麽今天不給它洗，找個時間直接送寵物店還更專業。

可是，貧窮佑轉念一想，送店裏洗的話，一次快一百，再加上它的日常開銷，程占轉過來的賬豈不是花起來如流水？那咕咕直接改名叫吞金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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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名倒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花錢如流水可不行！

佑佑跑去換了一身方便活動的衣服，鐵了心要把它弄進浴室洗個幹幹靜靜——她就不信她居然搞不定一只貓？！

她出來的時候，咕咕依然氣定神閑趴在櫃子上，上下眼皮正在打架，聽見白佑佑搬椅子的動靜擡了眼皮瞄了她一眼。

程占趴在那裏，感覺這一刻時間凍結。

都過去快二十年了，她怎麽還是這個樣子？追在他屁股後面，不達目的不罷休。只不過，以前是追着自己，現在是追着一只貓而已。

他看了一眼吭哧吭哧搭凳子來夠他的白佑佑，忙活了一整天還是活力十足，額頭和鼻尖沁出的細密汗珠在屋內暖黃的燈光下一閃一閃，亮得如同她的眼。

程占縮了縮下巴，把爪子挪回櫃子邊緣，免得被她夠着，依舊懶懶散散閉着眼。

就她那個身高，茶幾上再疊個凳子也是抓不住他的。

想到這裏，程占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掃起櫃子上的一片灰。

“咳咳……”白佑佑被撲面而來的灰塵嗆住，一面轉過頭，一面用沙發靠枕在櫃子頂上胡亂揮了幾下。

她不揮還好，咕咕趴在邊緣，她踮着腳尖沒準兒還能勉強夠到，這一揮，撲了自己一個灰頭土臉不說，反而把咕咕逼退到櫃子和牆角的縫隙裏，縮在那裏繼續打盹。

佑佑喊了它兩聲見它不動，又下去翻了一只小魚幹出來，舉到頭上繼續喊。

咕咕低着頭撇了她一眼，佑佑覺得它那眼神像極了一個人，寫滿了不耐煩。

一人一貓一魚幹對峙了十分鐘，白佑佑從椅子上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終于認輸。

要不怎麽說貓主子和鏟屎官呢？

就好像現在，求着給貓洗澡，它還躲着你，非得把它抓進去吧，說不定撓你滿手滿腿的爪痕，活像是晚上撞了鬼。

想想昨天被它抓出來的傷，佑佑放棄得更徹底，不洗就不洗吧，花錢如流水也只能任它花，大不了自己少吃點。

她拆掉綁起來的頭發，脫掉全是灰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程占看她終于放過自己，踱到了櫃子邊，想要跳下去。

但，半只爪子伸出去的程占徘徊了，他想下去的原因是因為剛剛聽見了水聲，他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白佑佑有沒有事！

程占養過幾只貓，他知道貓很怕水，哪怕被沾濕毛發也會畏懼，所以洗澡這件事對于貓來說都非常可怕。再加上有的主人會在給貓洗完澡之後用吹風機吹幹它的毛，由于聽覺靈敏，吹風機的聲音對于貓來說特別大，這也進一步加深了它們的恐懼。有的貓咪甚至會在吹完毛發之後瘋狂毆打吹風機，活脫脫一只小心眼記仇貓。

程占就圍觀過咕咕和吹風機鬥毆的現場，當然，他也被咕咕圍觀過洗澡現場。

他在被咕咕盯着洗了幾次之後，忍不住去查了一下這只貓到底怎麽回事，這才知道貓喜歡看人洗澡是因為它們自己害怕洗澡，擔心主人會被水傷害。

只不過，當他自己變成一只貓，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和沖動跑去看主人有沒有事的時候，場面就很尴尬了，更何況對方還是白佑佑。

好在白佑佑洗澡很快，還沒等他糾結完，佑佑已經換了一套家居服出來了。

她大約是渴了急着想喝水，頭發也沒擦幹，濕噠噠的還滴着水。

佑佑找來一只玻璃杯接滿水，咕嘟咕嘟連着灌了好幾杯之後才停下。

咕咕這會兒已經從櫃子上下來了，蜷在沙發上舔着爪子上的毛，眼睛半眯半睜，小舌頭時隐時現，姿态優雅得像醉酒的貴妃。

看到佑佑出來，咕咕像是怕她再來捉它，一溜煙跑到了落地窗前。

白佑佑翻了條毛巾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踏着拖鞋往窗邊走。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城市的夜景看上去比白天要震撼得多。

這幅流光溢彩的景象讓佑佑恍惚間有種擁有了全世界的錯覺，但她轉念一想：有一只貓可以陪着自己，有一處溫暖的空間可以容身，還有一份努力付出就有回報的工作，這種小确幸和擁有了全世界的感覺也沒差。

佑佑心情舒暢得不像話，去冰箱裏翻出來一瓶紅酒，就着剛剛喝水那個玻璃杯倒了小半杯。

“來！”她把杯子遞到咕咕面前，又縮回手一口氣喝完，“敬明天！”

喝了小半杯就倒頭睡過去的佑佑不知道，咕咕睜着眼在她旁邊蹲了一整夜。

-

白佑佑早上起來慢慢悠悠煎了個蛋，還給咕咕的食盆裏裝好了貓糧，又把所有的門窗都關上，才放心地出了門。

從公寓出發到公司，掐着時間也就二十分鐘。

白佑佑很滿意，以至于心情好到給老板順手帶了一杯特調。

她到了之後把合同打印出來核對了一遍，又整理好了預約患者的信息，周崇禮才踩着時間出現。

“那杯？”他眼尖的看到了前臺桌面的咖啡打包袋，白佑佑不愛喝，那這杯一定是他的了。

佑佑把袋子遞給他，順手又把程占工作室的合同遞了過去。

“……”周崇禮挑了眉，“這是你賣身契？”

白佑佑恨不得把那杯咖啡搶回來扔到垃圾桶裏：“這不是你要的合作合同嗎？”

周崇禮快速翻了一遍，表示需要簽訂補充條約。

“什麽補充條約？”

周崇禮把合同放到桌上，推到白佑佑面前：“簡單來說，我們的合作一方面是公益性質的推廣，從公衆號上引流的群體會開通一個渠道進行心理咨詢業務對接，當然到時候可能會加入新的咨詢師，這是後話。從另一方面來講，有了我們的支持，程占的工作室就不再是玄學工作室，而是集合了兩個方向的業務，擴大了目标用戶。”

周崇禮喝了一口咖啡，緩緩道：“所以，最初的設想是在公衆號上增加一個心理咨詢渠道，這個功能雖然現在還不一定有用，但一定要落實到條款裏。”

這一大段話繞得白佑佑雲裏霧裏，但她精準地get了老板的核心思想：雙方合作不僅可以給公衆號帶來更多的目标用戶，提升關注度和話題度，還可以幫助心理咨詢室的擴張和名聲提升。這可比短期內的資金流入要高明多了，賺的那都是口碑，靠着口碑再獲取社會和業內的支持達到更大的影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看他們能走多遠了。

白佑佑心想，錢方圓之前還擔心你虧了呢，這誰算得過你！

精還是你老板精！

周崇禮看白佑佑不說話，估摸着她憋半天又要憋出一個彩虹屁，趕緊把她打發走，讓她去跟程占工作室确認補充條約的事情。

白佑佑想着這事兒三句兩句的也說不清楚，郵件溝通下來怕是要耽誤簽約的時間，索性找對方要了地址，約了當天下午打算當面談。

不過對方郵件裏解釋，就算談好了也要等程占點頭，所以直接聯系他可能更省時。

佑佑打開了停留在兩天前的聊天頁面，發了條消息過去：

【程總，有沒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