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可惜不是你
第一章 可惜不是你
我永遠不會想到,曾經不經意間犯下的錯,成了現在難以釋懷的痛。所以只能強裝、只能假笑,只是想讓那些等着看我們哭的人知道,我很堅強,過得很好。
當我舉着麥克風,動情的唱完一整首《可惜不是你》的時候,桌上的電話也奏起了同樣的鈴音。電話是李絲晴打過來的,電話那頭很是喧鬧,她要擡高好幾倍的聲調講話,“這麽半天不接電話,你那邊怎麽比我這邊還吵?放的是什麽歌的伴奏?可惜不是你?”
我迅速在屏幕上按下了暫停鍵,音樂戛然而止,四周頓時空蕩蕩的,只是心頭還是一片糟亂。我避而不答,反問道,“你在哪兒呢?”
“我等公交呢,馬路上的車堵得跟停車場似的,誰都不讓誰,公家車也進不了站。” 李絲晴簡單的交代了情況,便開始抱怨,“剛才頭兒給我打電話,說今天活兒太多,人手不夠,打你電話沒人接,讓我回去加班,還讓我務必要聯系到你一起回去加班。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頭兒用手機給你打電話都敢不接。”
“我心情不好。”
“怎麽了?”
我郁悶了一夜,終于卸下僞裝,找到可以傾訴的人了,眼淚也止不住的流出來,“韓唯一有女朋友了。”
“哦,可惜不是你。”說完,她頓了幾秒,好像反應過來什麽,“我讓你喜歡他就早點跟他說,你非拖着,現在好了吧,說什麽都晚了。”
“他喜歡我的時候,我不喜歡他,等我愛上他,他對我已經沒感覺了。”這一句話,便能總結起因結果,什麽都不用再解釋了。大抵所有的愛情都是這個樣子。
韓唯一騙了我,他說過要跟我當最好好的朋友,一輩子無話不談。有了開心的事第一時間告訴對方,遇見傷心事也要跟對方分享。可是,現在他戀愛了,好朋友在他心裏便不是第一位了。他的腦裏想着那個人,心裏放着那個人,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而我的世界忽然有些頭重腳輕了。
說好一輩子的友誼呢?說好一直到老的愛情呢?
許過那麽多承諾,為什麽到最後統統都沒有實現呢?如果我們不在迷信永恒,不給誓言加上期限,是不是便不再有期盼與辜負。
“高富帥不常有,矮窮醜遍地走。”李絲晴見我半天不說話,編了一句安慰我的話,“行了,你要心裏難受就過來上班,人多熱鬧,能分散你的注意力。別自己一個人憋着,容易胡思亂想。”
“恩,知道了。”我答應着。
挂了電話,我又點了一遍重唱……
這一刻突然覺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時在放映
我這句語氣原來好像你不就是我們愛過的證據
差一點騙了自己騙了你愛與被愛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種運氣但我無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為你改變卻變不了預留的伏筆以為在你身邊那也算永遠
仿佛還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遙遠 但閉上雙眼我還看得見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
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那一段我們曾心貼着心我想我更有權力關心你
可能你已走進別人風景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
努力為你改變卻變不了預留的伏筆以為在你身邊那也算永遠
仿佛還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遙遠 但閉上雙眼我還看得見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
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
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溫暖我胸口
我唱了一夜的歌,走出KTV時,天已經亮了。我以為天一直黑着,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用它的光輝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一陣微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噴嚏,才下了一場雨,天氣忽地就涼了。
天氣就是這樣,最舒适的春秋總是那麽短暫。愛情就如這天氣,不知什麽時候愛上了一個人,卻愛的像一團火;也不知什麽時候已不再愛這個人,就冷的似一塊冰。感情就是要麽完全投入,要麽徹底退出,不溫不火的暧昧總是轉瞬即逝。
我體力不支,很想趕快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覺,站在車站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上班。
李絲晴說的對,我本來就心情不好,就算回家也不會踏踏實實的睡個好覺。一個人會寂寞,一群人在一起就是寂寞的狂歡了。再者,我的确很需要這份安穩的工作。并不是工資有多高,這樣檔次的工作再找也不難,只是見慣了職場厮殺的我,害怕變故,害怕重新闖進一個新的殺場,再次變成其中的困獸,讓衆人冷眼旁觀我的生死。
從前,我為年輕人從大學畢業,開始日複一日的工作時,就已經提前進入了衰亡階段。就像扔進複印機裏的一張紙,複刻出千千萬萬張一模一樣的圖案。拿出那一摞紙,看見第一張就知道了最後一張的內容,的确索然無味。
當随着閱歷的增長,人會變得膽小,覺得安穩就是幸福。就像我剛剛拿下車本那會兒,總是橫沖直撞的開,誰都不讓,還逮哪往哪鑽。開車時間長了,車禍見多了,有時明明別人沒理,能讓也就讓了。只是為了能夠避開麻煩,平安回家。
李絲晴剛去沖了咖啡回來,嘴裏還叼着一片面包,擠到我身邊,問,“還郁悶嗎?”
“傷心救不了命,淚水換不回感情,後悔也無濟于事。”我回答。
是的,以往我哭成淚人的時候,韓唯一束手無策了,就會用這句話敷衍我。現在想想,的确就是這麽回事。
李絲晴忍不住問,“粱以夢,你是不是不傷心啊,還是根本就不會哭?咱倆認識這麽久,我從來都沒見你哭過。你幹嘛要這麽堅強?讓別人想保護你都無能為力。”
“我也可以不堅強,可是我脆弱,誰會是我永遠的保護呢?”我有些憂傷,忽然想起了漆凄,“還記得漆凄嗎?他不就是因為害怕依賴任何人,所以變得很剛強,很多方面的東西都懂一些。這樣就算有天別人離開了,他也不至于會束手無策。”
李絲晴心疼的看着我,“你學做飯,學計算機,學藥理,是不是就是怕有一天就算沒有男人在身邊,也不至于餓死,電腦壞了也不用求人,病了還能自己照顧自己?”
“我懼怕依賴後的失去。”我輕聲對她說,“就像韓唯一這樣,把我捧上天堂,其實不過是讓我摔得更狠而已。”
李絲晴剛要高談闊論,隔壁桌的小王突然沖過來,把在轉椅上的她推了一個360度大轉圈,“粱以夢,快快快,幫我看看電腦,好像中病毒了。”
幫她處理完電腦的異狀,已經時近中午。我回到座位上,打開了一個網頁。
寧靜的電話就在這時打進來,還不等我說話,她就嚷嚷起來,“你知道嗎?韓唯一居然在新光天地門口跟一個女的求婚了,應該是有一個人給錄下來發網上去了,現在已經被瘋狂轉載了,你快上網看看啊。”
他?有女朋友了?然後就求婚了?我才剛知道他有了女朋友,下一步他就有可能步入婚姻的殿堂。也許不是他的軌跡太快,而是我的接受速度太慢。
我一直以為,兩個彼此陌生的人,陪伴對方走過一段路後,一定會比從前更加陌生了。兩個人生活在兩個世界,互不相幹,老死不相往來。然而,事實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否則,他在享受與我無關幸福的同時,我又為何會心痛如刀絞。
寧靜在電話那頭等了半天也沒聽見我說話,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喂”了幾聲。她絕對不可能想到我會傷心,頂多以為手機沒信號了。我“恩”了一聲作為回應,她又說,“你以前不是老想把他送出去麽?現在他終于有人要了,你也該踏實了吧?”
“是嗎?”我苦笑。
寧靜和我是高中同學,從我認識韓唯一開始,她就認識我們;李絲晴是我上班後認識的朋友,也是不話不談。但太多心裏話,我不敢告訴寧靜,卻敢直言不諱的對李絲晴講。我想她們在我心裏的分量是相同的,僅差的只是一個認識韓唯一,另一個只在我口中聽說過韓唯一。
我承認,不敢告訴寧靜,是因為她對我和韓唯一的事太清楚不過了,會做出很客觀的評論。偶爾,還會順帶透露一些韓唯一的近況,令我痛上加痛。李絲晴聽到的只是一部分我認為重要的故事,還是從以我的角度講給她聽,所以她一定是站在我的立場,對韓唯一挑肥揀瘦,最後還會說上兩句對我們不切實際的祝福。
是不是人都懼怕現實帶給自己的強大沖擊,才會樂此不疲的選擇自欺欺人。我想,我們潛意識裏都想遠離痛苦和傷害,于是便活在自己虛構出來的世界裏。
我在寧靜的主頁上找到了那個視頻,網頁彈出的一瞬間,世界仿佛一下子就靜了。再聽不到電話聽筒裏的聲音,眼前仿佛正在上演一出啞劇,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電腦屏幕上出現了那輛跑車,後備箱裏放着九十九朵藍色的玫瑰花,還都鑲着金邊,應該是傳說中的藍色妖姬,價格貴的驚人。
韓唯一捧着那束花,站在門口左右徘徊,引得路人紛紛側目。終于,有個女孩被另一個人女孩帶着從滾提上走下來。韓唯一迎上去,先把手中的花遞給她,然後單膝跪在地上。面前的女孩顯然事先沒有準備,滿臉是驚慌失措的表情。等我反應過來,便一手抱着話花,另一只手抹着眼淚。
韓唯一不是高富帥,她也不具備白富美的潛質。我不用跟她比,單憑她現在站在韓唯一面前,我就徹底的敗了。在愛情裏,只要自己輸了,無論是誰贏了都不重要。
韓唯一,他只是名字叫唯一,他并不是誰的唯一。
他拿出戒指,那女孩更是哭的稀裏嘩啦,伸出手把他拉起來,摟進懷裏。我想起了曾經蹲在角落哭泣的自己,韓唯一也是用這樣的姿勢,伸手把我拉進了溫暖的世界。這一刻,他沒有用手,卻已經把我推向了黑暗冰冷的深淵。
我的身後很快就圍了很多同事,指指點點的說,“這不就是那個……”
“要我說,這人能給別人什麽樣的浪漫感覺,完全取決于他有多少錢……”
“誰說不是呢,這人要不是有點錢,那也就是個矮窮醜,還浪漫個錘子,誰家姑娘願意嫁給他啊……”
“你們很明顯的是羨慕嫉妒恨啊。”李絲晴見大家都湊在我的電腦前叽叽喳喳,也叼着塊餅幹過來湊熱鬧,擠進人群才看見屏幕上那輛再眼熟不過的跑車,嘴就長成了O字型,餅幹掉在桌上,摔的粉碎。就像脆弱的一顆心摔得支離破碎,殘片落了滿地,怎麽也收拾不幹淨。
李絲晴意味深長的看着我,說,“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我們累死累活的在這兒上班,人家歡天喜地的在那兒求婚。”
我清楚的記得,前些天他還在問我,是不是喜歡吃燒烤。我以為他是要帶我去吃,滿心歡喜的等待。以為他很長時間不聯系我,是準備到時候給我一個驚喜。結果只是有驚無喜。
感情的變化比光速都快,而且會毫無保留的轉移,何況日月早已更替了幾輪,我們又何苦守在今天,等待一個昨天許下的諾言。
現在的人習慣僞裝,不是怕大家擔心而不敢說,而是不知道哪一個人,是帶着虛僞的笑臉,懷揣着一顆看熱鬧的心。我甚至不敢肯定,韓唯一知道了,會不會笑我太癡狂。
因此,我請了半天假,盡量避開熟人。
雖然是在鬧市,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但身邊的人是為了另一些人、一些事疾走匆匆,他們只是與我短暫同行,然後注定在某個轉角處分道揚镳。每個人,終究是孤單的。
我才發現,當我開始用想念的方式記住一個人,唯一能證明的是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人的牽挂了。
心情不好時,我習慣去醫院走走,總能想通一些平日糾結的事情。人無非一生一死,無論經歷的怎樣的過程,終究不能改變自己來自何方,去往何處。
醫院門口,一個母親邊望天邊摸着身邊女兒的頭說,“只要病能好,再難都能挺過去,我們不怕苦,怕只怕這痛苦的堅持根本沒有盡頭……”
那個女孩仰起頭,笑着對媽媽說,“一天當中,如果我的身體有五個小時在疼痛,起碼還剩下十九個小時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我們不該增加心理負擔,讓自己無時無刻不活在痛苦裏。”
事實證明,我們再怎樣的傷冬悲秋、被愛情折磨的肝腸寸斷、或是歇斯底裏,都不能戰勝宿命。
我應該感謝韓唯一,終于讓我的暗戀結束,不再苦等。可這期限跟永遠毫無區別,永遠的揮手再見,永遠的江湖相望。
我多想站在你身邊獲得幸福,可是辦不到;我多想站在遠處祝你幸福,卻又做不到。
我只有站在回憶裏,渴望再次與你不期而遇。
只是不想,一個想走,一個要留,無論結果如何,一定會有人哭。
我電影裏那種惡俗的橋段還是發生在我身上,然而故事來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因而我的生活更是無巧不成書。
這是離我們家最近的一家有名的醫院,同樣也離韓唯一家很近。我們兩家住得很近,以前出出入入,我都會厚着臉皮搭他的順風車。
我一直有預感,我一定會跟韓唯一再相遇。如同堅信兩個住在一個小區,坐同一路地鐵去同一個地方上班的兩個人,終會相遇一樣。生活不會一成不變,也許今天你晚了幾分鐘沒趕上地鐵,也許會在下一班地鐵裏與他相遇。
生活中有很多奇跡,只有相信了,才有勇氣走下去。
所以,我和他相遇了。
從我眼前開過去一輛黑色轎車後,我看見了韓唯一。他從門診樓裏走出來,手裏捏着一張化驗單,正在四處張望,應該是在找什麽人。
不知為何,我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我想那一定是一張孕檢報告,并且結果一定要是陽性。這樣我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認定,韓唯一是為了孩子迫不得已才向她求婚。這樣想着,不覺又更加難過起來。
倘若事實真如我所想,那麽韓唯一就先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其次是別人的男朋友,最後才是我的好朋友。
我剛要走過去問個究竟,便看到他追上了一個女人,拉扯着不放手。那人使勁甩開他的手,掙紮着跑起來。那一瞬間,我清楚的看見了她的正臉,根本不是那個被求婚的女人,可怎麽會是她?為什麽會是她?
他們一個跑一個追,很快到了我身邊的人行道上,韓唯一突然大喊一聲,她定住,猛地回頭望去,卻沒看見另一側橫沖直撞而來的汽車。
在來不及思慮,只能下意識做出反應的情況下,我回身将她推出了人行橫道,看着那輛車咆哮着向我駛來。
電光火石間,我的頭部遭到了劇烈的撞擊,許多記憶的碎片飛落出來。
不遠處的紅綠燈呈現出那麽刺眼的紅色,馬路上車按喇叭的聲音、自行車鈴撥響的聲音、路人說話的聲音,彙成一片,在耳邊回蕩。
好像聽見韓唯一汽車打着雙閃的聲音,一直啪啪啪的響。
好像聽見他說,再給我唱首歌吧。
好像聽見他說,上來吧,我不嫌你髒。
好像聽見他說,粱以夢,你的心怎麽那麽狠。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韓唯一曾經對我那般好,現在我救了他最在乎的人,我們也算是扯平了。我希望我就死在了這一刻,然後永遠活在他的心裏。可惜我們,注定與他生不相守,死不同穴。
我曾經說過,韓唯一的懷抱是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我不怕天塌地陷,因為有他在我身邊。天塌下來有他頂着,地陷了有他陪我。我好像等不到那個久違的擁抱了,因為曾在心中期待過無數次的天堂漸漸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我終于抵達了心裏的遠方。這裏沒有煩惱,沒有傷害,沒有妒忌,有向往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卻也沒有媽媽,更沒有韓唯一。原來逃避也不能得到圓滿,原來內心所渴望的完美遠方,從來都只是為了逃避殘酷現實而産生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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