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狠心

狠心

第五章

元白嶼透過墨鏡靜靜地看着季萱然的笑容。

她的音容笑貌，他分明那樣熟悉，仿佛一切都沒有變。

卻已然十分陌生。

元白嶼輕輕應了聲，目光定定看了季萱然那比往昔成熟精致的臉一會兒，才淡淡出聲道：“走吧。”

對上他墨鏡後如有實質的視線，季萱然有一瞬間的怔然，她很快回過神來，後退一步，讓元白嶼先進入電梯。

冷淡的重逢，和她預想無數次中的沒有差別。

季萱然在心裏劃過這個念頭。

她跟着他進去後，臉上的情緒變得淡淡：“你來公司，大家都很高興，經理們都等着見你。”

元白嶼看了她一眼，她表現出來的冷淡仿佛刺痛了他心裏的某個地方一般，他的神色微微沉下來。

“季萱然，你知道的，這不是我的公司。”

他說的是心底真正的想法。

父母故去之後，一直是小叔在兢兢業業經營着家裏的這間珠寶公司，才做到了業界領先的品牌，後來……無法否認的事實是，是季萱然将公司帶到了如今的新高度。

他從來沒有經手過這家公司的任何一部分，往後也不會。

季萱然擡眼地看着元白嶼，想到電梯裏還有自己的助理，便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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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在他們二人身後，低眉順耳，把自己當成了空氣。

元少那冷淡的語氣，季總的複雜眼神，她覺得自己猜想的沒錯，元少和季總之間，絕對有故事。

季萱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元白嶼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于情于理，都不能讓他去會客室。

元白嶼對元氏珠寶來說，不是客人。

他才是這裏名正言順的主人。

季萱然讓助理去通知周副總和各位經理來會議室一趟。

路過辦公區的時候，員工們都用餘光偷偷看向元白嶼，可惜只能看到他那冷淡俊美的側臉。

太子爺來了，可惜太子爺并不想和他們打招呼，而是邁着長腿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

正襟危坐的員工們，迅速将挺的有些酸了的背塌了下來。

“太子爺看起來過于高冷。”一位圓臉的可愛姑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但這個顏值，你們不覺得比那些男明星們都高嗎？”

“那些人哪能和我們太子爺比，”她隔壁的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前胸，一副被偷心盜賊光顧了的樣子，“他們只能給太子爺作配。”

他們家太子爺，就是小說裏的男主角，标準的美強慘啊！

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裏，暫時也沒有外人了，季萱然莫名感覺如釋重負。

她轉頭看着眼前沉默冷然的男人，淡聲道：“白嶼，你随意。”

季萱然今天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元白嶼的手微微一動，隔着那片墨鏡，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無數次期盼的這一刻，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發生了，而且來的比他想象的平淡、平靜。

他隔着墨鏡看着眼前職業化的女人，面容昳麗幹練，氣質淡然從容，她身上已找不到過往熟悉的影子。

可對他來說，她還是這麽個人。

她仍舊是季萱然。

可她對他的态度，像是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淵源牽扯，悲歡離合。

如此公式化、官方化。

元白嶼的心裏忍不住浮現一縷悶意和躁意。

“總經理……”元白嶼面無表情地環視了一圈季萱然的總經理辦公室，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目光轉向季萱然的方向，“你大可一直當下去。”

他這話語裏帶着一絲譏嘲，季萱然假裝聽不出來，取了一杯熱茶放在了他面前。

他到底要來做什麽，她沒多少功夫應付。

公司裏的事情那麽多，只要她一天還是元氏的管理者，她都會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和眼前的人無關。

她沒看元白嶼俊美精致的臉，而是看着那塊總經理室的銘牌，淡聲道：“公司裏的一切都是元家的。等你回來了，我也不會再留在公司裏。”

季萱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公司裏的身份定位，元暻對外說她是職業經理人，那她便只是職業經理人，代替元暻和元白嶼把公司打理好便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

她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等元暻或者元白嶼回來，她也該走了。

沒想到她還沒有等到元暻醒來，卻先等來了元白嶼回國。

季萱然微仰着頭，昳麗的面容沉靜而理智，“我欠元家的，我會還。”

她來到元氏企業，是為了報恩，是為了償還元家人多年的幫助，更是為了元暻。

她本就不該待在這裏。

元白嶼緊抿着嘴唇，目光定定地看向季萱然。

他的眸底閃過各種情緒，很快歸于沉寂。

這個女人的狠心，他早就知道。

若她不狠，根本也無法從她那艱難痛苦的過去裏逃出來，拼命讀書改變命運。若她不狠，四年前也根本不會傷他如此之深。

“我不需要。”

進到這間辦公室裏，元白嶼第一次取下了自己的墨鏡，露出一張極其俊美的臉，此刻上面卻覆滿了化不去的寒霜。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季萱然，我想要的，我會自己拿到手。”

言外之意是，他對于元氏的珠寶公司，根本沒有興趣。而元暻還昏迷不醒，他更不可能這個時候來奪走公司的掌控權。

看着面前的年輕男人注視着自己那冷冽的目光，季萱然知道眼前的元白嶼早已經不是她熟悉的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他已經長大成人，成熟獨立，渾身的氣勢沉穩而強大。

他已經在她沒有參與過的那異國他鄉的四年裏，成長為了足夠優秀而強大的男人。

而這一切，與她無關。

季萱然微微低下頭，沒有和元白嶼再對視着。

她的聲音低了一些，“公司有你的一部分，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否認的事實。今年是公司的60周年慶，你該回來的。”

季萱然擡眸，望進了元白嶼那幽潭一般漆黑的眸子裏。

她在心內輕輕一跳，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那一剎那混亂了的心緒。

元白嶼想聽的，根本不是這些。

若早知道，來到公司裏，她會張口閉口都是公司，那他根本就不會來。

元白嶼俊美的臉愈發冷冽，語氣仿佛淬了冰，“我說了，我不需要。至于代言，我不信公司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只能證明這裏的管理層都是無用之人。”

他站起了身，深深地凝視了季萱然一眼，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離開。

季萱然沉默地看着元白嶼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無論她說什麽，元白嶼都不會高興。

她心底忽然湧上一絲疲憊。

除了公司，她不知道能和元白嶼談論什麽。

他們不是親人，不是朋友，也不能說是師生，到頭來，他們更像是一對熟悉的陌生人。

而今，她對他也已經不再熟悉。

助理小心翼翼地進門來，看見季萱然面露疲憊，心微微地有些疼。

元少和季總一定是吵架了。

可她根本也不能做什麽，周副總和經理們也白白在會議室等待了。

而且在季總這麽難受的時候，還不得不向她報告壞消息。

“季總……您看看這份資料。”助理語氣沉悶，臉上也帶着一絲遮掩不住的憤怒，“DU在網站上發布了他們的新品，也是國風系列珠寶，和我們的新品風格完全撞了。”

這便是屋漏更遭連夜雨嗎？

和元白嶼在重逢的第一次會面不歡而散，公司也遭到了競争對手針對性的狙擊。

現實根本容不得她兒女情長。

季萱然接過助理手中的資料，上面正是DU這期的新品珠寶的展示圖片，整體的風格确實是和他們一樣以國風為主。

國風珠寶是近兩年随着國潮複興而重新回到人們眼前的新式風格，各大珠寶公司都有相關的作品推出，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DU這家公司不一樣，他們屢次采取不正當的競争手段，還抹黑造謠過元氏珠寶公司的産品和公司高層，借以搶占元氏珠寶的市場份額。

一般來說，各珠寶公司上新的時間會相對錯開，若沒有錯開，也不會選擇一模一樣的系列風格，這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而這次，明明元氏珠寶已經提前公布了這次周年慶的國風主題珠寶預覽，DU仍舊選擇了相同的風格類型，同期上市，還選取了國內人氣很高的當紅一線女明星作為自己的産品代言人，目的當然是為了讓元氏珠寶這期産品的熱度迅速被他們的産品掩蓋。

季萱然放下了手裏的資料，再擡起臉來的時候，什麽私人情緒也不帶了。

“通知各部門負責人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