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回家”
“回家”
一切仿佛是電影鏡頭裏的慢動作。
季萱然停住腳步,慢慢地回身,有些怔愣地望着門。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
她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仿佛早已有了答案。
眼眸緩緩亮起,她感覺身上的疲憊像是在一瞬間消失了。
是……他嗎?
一牆之隔,元白嶼站在原地,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聽到門裏的腳步聲,知曉她一步一步靠近他,元白嶼的眼裏逐漸凝聚了火焰。
他也一夜沒睡,卻沒有絲毫的困意。
他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強烈的幾乎要逼瘋他的念頭:他要來找她。
無論會發生什麽,他只知道自己此時此刻一定要見到她。
季萱然透過電子屏幕,看見了剛剛才出現在腦海裏的人。
在鏡頭裏,他的身影如此高大挺拔,像是一棵筆直的能夠遮風擋雨的樹。
一瞬間,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湧上了心頭,明明像檸檬一樣十分酸澀,可在那翻滾的膨脹的濃郁味道裏,她又嘗到了絲絲淡淡的甜味。
這是她多年不曾真正感受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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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落在了門把手上,渾身失了氣力,卻漸漸都凝聚在了手上。
她知道他也徹夜未眠。
兩個夜晚了。
在香港的那晚上,因為元暻的消息,他們都沒有睡好。而昨天晚上,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他們一定也沒有睡。
季萱然的腦海裏還游離在不知道哪一個維度,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聽從本能,一把拉開了大門。
他站在門口,身影清瘦高挑,像極了一棵筆挺的白楊。
他極慢極慢地擡起頭,和她四目相對。
這一刻在他眼中,她是那樣的美麗纖弱,褪去了所有的僞裝和表象,白皙雪色的皮膚襯得那雙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輝。
他的眼眸緩緩地睜開了一些,目光定定看着她,沉寂了四年的心開始“咚、咚”地跳動着,一點也不由他控制。
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剛好。
他們錯過了四個年歲,冬去春來,晝夜交替,鬥轉星移,可是現在,他們還能重新遇見,重新認識一個最好的彼此。
這一刻,元白嶼竟然生出了一絲隔世相見的情緒來。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刻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季萱然眼眶微紅,目光定定地注視着他,輕聲道:“……白嶼,你怎麽會來?”
他怎麽會來到這裏?
元白嶼的喉嚨動了動,他的目光變得越發幽深,緊緊地釘在了她的身上。
他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可他沒有比這一刻更清醒地意識到,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他來到這裏,只有一個目的。
良久,他才從喉嚨裏仿佛擠一樣發出了沙啞的兩個字。
“……回家。”
季萱然的眼眸,驀地睜大了,下一刻,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裏落了下來。
他說,回家。
這裏明明是她的住處,可他卻說——回家。
元白嶼沉默地向前走了一步,終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張開了雙手緩緩抱住了她。
季萱然的身體有些僵住,但是沒有掙開他。
他的頭埋在了她的頸側,低沉而沙啞地道:“萱,還要我嗎?”
只要她說“要”,他就再也不想以前的那些事了,那些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她。
她怎麽會不想要他呢?
季萱然眼裏的淚意洶湧,她用力地回抱住了他,聲音裏也帶着一絲暗啞,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地點了點頭。
“要。”
她從來便抗拒不了他的吸引,即便之前試圖遠離他,也只是因為誤以為他會選擇門當戶對的人在一起,他們沒有結果。
可這四年裏,他沒有找任何一個人。
他分明還如此深深在意她。
季萱然根本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深深埋藏的感情,她欺騙得了任何人,也欺騙不了自己。
她要他。
元白嶼緊繃着的身體驀然松了下去,他輕輕松開了手臂,依然虛虛地抱着她,低頭看着季萱然美麗的臉龐,為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別哭。”
季萱然隔着朦胧的淚水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彼此湧動的心,也看到了彼此臉上的喜悅和疲憊。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
……睡眠。
即便現在是多重要的時刻,他們也都極其缺覺。
季萱然将他到了客房裏,“白嶼,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元白嶼擡起頭,和她對視了一眼,季萱然知道他想說什麽。
她站在原地,沒動,“等你醒來。”
良久,他點了點頭,季萱然才輕輕關上了門。
這個時候,她需要的是休息,而他也是。
元白嶼躺在床上,睜着眼,剛剛的睡意已經消失了一半。
他想起剛剛她打開門時,如同多年前一般,将他灰暗的世界悄然照亮。
她總是能如此,也只有她能如此。
元白嶼的手移到了自己心髒的位置,感受着那明顯過快的心率,完全分不清是因為缺乏的睡眠,還是因為再一次的怦然心動。
他的手逐漸上移,蓋住了眼睛,那張俊美的臉陷在了陰影裏,看不清表情,良久,才聽見了房間裏傳出了一聲輕笑。
而隔壁,季萱然早已沉入夢鄉。
她這一覺睡的很香甜,沒有夢到任何糾纏不盡的舊日噩夢,沒有布滿鮮花的夏日海灘,沒有北城大街小巷的喜悅笑聲,也沒有港城繁華富貴的璀璨夜景,什麽都沒有。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種安寧。
一切都回到了當初的原點,她順利畢業工作,元暻将集團發揚光大,元白嶼順利升學功成名就,他們都擁有了最好的結局。
然後,季萱然便醒了。
這一覺,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打開手機,現在是晚上十二點。
腹中傳來饑餓的感覺,她已經睡了至少十二個小時了。
連站起來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身上能量的缺乏,季萱然艱難地恢複了一些氣力,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看見餐桌上背對着她的那個挺拔高挑的背影的時候,她又有一瞬間的恍惚。
因為那個背影是那麽的熟悉,這一幕也是她曾經記憶裏深深镂刻的場景,只不過周圍的擺設是不一樣的。
另外那個場景,在那間湖邊的別墅裏。
在最後的那個夏天到來的時候,元白嶼帶她去了一趟那裏。
“這是我自己的。”清冷的少年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溫柔,他用手輕輕對着面前的房子畫了一個圈,最後指了指自己。
“家。”
最後的這個字輕的好像氣音。
季萱然并未察覺什麽,她帶着激動和新奇的目光欣賞着花園裏美麗的植物,帶着法式風情的桌椅,還有眼前仿佛如同童話一般的別墅。
“白嶼,它太美了。”
她笑着回頭看他,肯定着他的審美和布置,驚嘆着這座價值不菲的湖邊別墅,根本不敢去計算自己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買下這樣一座豪宅。
也沒有看到少年望着她的目光裏有多少柔情。
季萱然一步步走近他,看着元白嶼側目望來,熟悉的俊美眉眼和深邃清淡的眼眸。
不知道什麽東西在心內一寸一寸地碎裂開來,讓她的手都在輕輕顫抖。
他早就在那個時候,就想好了要擁有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家了嗎?
她曾經,到底錯過了什麽?
是他珍貴的四年光陰嗎?而事實又何止于此。
“白嶼,”季萱然的聲音裏帶着顫音,渾身都在顫抖,柔順的黑色卷發披散在她身側,讓她顯得脆弱而無助,“我是第一個去過那裏的人嗎?”
元白嶼知道她說的是湖邊別墅。
他看着她泛着淚光的眼眸,微微阖上了眼,輕聲道:“我曾以為,那會是我們的家。”
他當初買下那套房子,親自盡心盡力地裝修,每一件家具都是他自己下課後偷偷去精挑細選的,花園裏的植物也是自己精心搭配過的,所有的一切都用心至極,這在他的人生中絕無僅有。
那時候他只有一個目的:他想要留在北城,他想要給自己一個家,給……一個家。
後來,這個念頭被他壓在了心底深處。
季萱然的眼淚輾轉了幾番,終于落了下來。
她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她無法控制住自己心中洶湧的酸楚。
這四年多,他們到底是錯過了太多。
季萱然慢慢後退着,幾乎是踉跄着想要逃離這裏,卻在要踏出門口的那一刻被一股大力拉了回來,狠狠地抱住——
“季萱然,你敢走!”
年輕的男人将頭埋在了她的脖頸處,炙熱的呼吸噴灑在了她細嫩的脖頸上,引起了陣陣的顫栗,他低沉暗啞的聲音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了過來“別離開我。”
清冷的男人狼狽憔悴,眼裏帶着血絲,“我會瘋的。”
四年的時光,足夠讓他成為了一個承擔一切事情男人,也足夠讓他想清楚當初發生的一切,更足夠讓他徹徹底底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他要她。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元白嶼的唇落在了季萱然冰冷輕顫的耳垂上,手臂緊緊扣住她的細腰,他的身體溫度是那樣的火熱,然而他說出口的話語卻仿佛帶着幽冷和冰寒:“如果你要跑,我就把你關在那裏,哪裏也不許去。”
季萱然感受着被他緊緊抱着的感覺,他的熱量不斷傳導在她身上,讓她剛剛因為認識到自己有多愚蠢而失去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慢慢回來。
“你覺得我們四年沒見面了。”元白嶼的語調變得極低,低沉的仿若大提琴一般悅耳的聲音卻帶着滿滿的嘆息,“可我每一年回來看小叔,都會去看你。”
“有時候是隔着匆匆忙忙的人流,遠遠地看你一眼。有時候是在家門口的車上,看見你的身影從出現到消失。有時候是在公司附近,看見你匆忙走過,只留給我一個背影。所謂的四年時光帶來的隔閡和陌生,對我而言是不存在的。”
“四年,是漫長的等待與煎熬。”元白嶼慢慢訴說着這一切,他清冷的面容上帶着一絲傷感,但低頭看着懷裏的人的時候,就消失殆盡了。
“我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了。”
季萱然無法形容這一刻她心裏的觸動,她只能流着淚,顫抖着問他:“白嶼,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她渾身幾乎脫力,被他緊緊抱着。
內心所有的不确定被他的回答漸漸填滿。
男人暗啞的聲音再次響起,輕輕落在了她的耳邊,像是帶着極致的溫柔和嘆息:“除了我,這輩子你還想和誰在一起?。”
“季萱然,你只屬于我。”
“不要再忘記了。”
終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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