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卷款逃跑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然沒那回事,為何村裏人用那種眼光看他?那些繪聲繪色的故事怎麽來的?曲安國并不是傻子,所以并未完全相信劉桃花的話。

良久,他又擡頭問道:“既然是親戚,我們能幫自然幫,可這些年過去也沒聽你說個影兒,這猛地冒出來,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老漢蹙眉,劉桃花心急,說那麽多曲安國疑心仍這樣重,忽而淚流滿面在老漢面前蹲下,伏低做小道:“我當然想說!可是我不敢!不是怕你多想,咱家實在太窮了。五個丫頭,一個兒子,加上我們倆,八張嘴,日子從年頭緊巴到年尾,哪有閑錢資助別人?可我幹哥上無父母下無兄弟,祖輩的人更是死的光光。倒是有個老姨還活着,可是他老姨十多年前就去了北疆到現在都沒和這邊聯絡過,上哪兒找去?我本不想管,奈何受過幹娘大恩,于情于理也不能袖手旁觀……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他爸,我跟你過了七年,嘯天都六歲了,這麽長時間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對,我喜歡錢,喜歡掐尖兒,喜歡占小便宜,又懶又饞,壞毛病一堆,可是大毛病可有?”

說到這兒,劉桃花泣不成聲,抽搭了一會兒又道:“若是你因為大婉的婚事責怪我,我無話可說,可當初你也是答應的。再說,是她沒給人家養個男娃,這才導致倆人最終過不下去。若是你因為二順的親事怪我,我更無話可說,這件事本就是我貪小便宜差點釀成大禍,好在,好在沒有成事,二順也不用嫁給那個又老又醜又瘸的男人。他爸,這點我真錯了,這樣,我明兒就給二順鞠躬認錯,只要她肯原諒我,就不會再給你臉色看,你看怎樣?”

“真的?”曲安國态度緩和不少,劉桃花能這樣主動,讓他有些意外。

說實話,他的确想取得二女兒的原諒。

劉桃花又是許諾又是發誓,數次之下,曲安國便不再追問,淡淡說了一聲睡吧,一夜無話。

半夜忽然落雪,西北風刮的呼呼響,天亮時分,地面被覆上薄薄一層小雪粒。雪不大,主要是風厲害,冷冽而強勁。

劉桃花下半夜才合眼,且睡的特別輕,黎明時,她略微翻個身便醒了,睜眼一看,曲安國已經不在床上。這時,曲嘯天忽然坐起,揉着眼睛說要尿尿,劉桃花披了棉襖,抱曲嘯天下床。

剛打開門,母子便被冷風吹了回去。劉桃花凝眉,罵了一聲鬼天氣,又轉身給曲嘯天加了一層才領他去茅廁。

在院裏轉悠一圈也沒見曲安國的影子,劉桃花便朝門口望望,這才發現大門緊閉,且從外面落了鎖。

可見曲安國是出去了的,不知為何,劉桃花心中咯噔一聲,有種非常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根據她對曲安國的了解,昨晚的話,他十有八九還是不信。

回到床上,劉桃花再也睡不着,經過一番權衡利弊,以及深思熟慮,她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弄醒困意正濃的曲嘯天,反複交代兒子幾句,“早飯後去小賣部買糖豆吃,買完就去村後頭等媽知道嗎?”

曲嘯天的睡意被糖豆二字打消不少,連連點頭,劉桃花又反複交代,買到糖豆一定去村後頭等她,不要瞎跑,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曲嘯天見他老娘說的鄭重,帶着一種十分警覺的神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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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時,曲安國進門,劉桃花連忙問他大清早的,外面那麽冷,出門做甚,曲安國實話實說,“睡不着,出去轉轉。”

話畢,一屋子人都神色詫異,大家頗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頓飯,劉桃花如坐針氈。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她破天荒第一次飯後刷鍋洗碗,把廚房收拾的幹幹淨淨。曲三寧撇嘴,罵了一聲“做賊心虛”。

看向曲二順道:“二姐,這得等到什麽時候?也不知咱爸昨晚和她說了什麽,總覺得他今天整個人都怪怪的。”

曲二順冷笑,“自然是對眼前的事兒半信半疑,若我沒猜錯,他今兒一定會去王家鋪一趟。”

“去王家鋪?”曲三寧眨眨眼,當即明白了二姐的意思,心想,若真是那樣,事情今天就會有個結果了。

劉桃花和劉神婆以及她大女兒那家子鬧成那樣,那老婆子就是死也不會再幫劉桃花隐瞞,不僅不會隐瞞,而且會照死裏踩她。劉婆子會這樣做,并不全因為和劉桃花鬧掰,更重要的一點,因為劉桃花的緣故,她們一家子也被人指指點點,說她們坑蒙拐騙,欺負良善人家,幫侄女養漢子,與舊社會老鸨無二,雲雲。

“嘯天!嘯天?”院裏突然傳來劉桃花的呼喚聲,曲大婉剛探出頭,劉桃花已然來到門口,和聲和氣的問道:“你們見嘯天了嗎?”

盡管曲大婉冷着臉,仍舊耐着性子回了她,“剛才還在院裏團雪蛋子,這會子不見,應該出去了吧?你門口找找。”

“好哩好哩。”劉桃花不顧曲家姐妹厭惡,笑的極谄媚。

出了門,按照之前和曲嘯天的約定,劉桃花直奔村後頭,那裏有一條通往鎮子的小路,因為難走,平常都不怎麽過人。

一路倒是碰見不少人,都笑眯眯的問她幹嘛去,劉桃花也不管人家笑的猥瑣,或笑的意味深長,憋着氣與人和和氣氣打招呼,倒把許多人弄的不好意思。

走過村頭小賣部,很快繞到村後頭,光禿禿的老槐樹下,曲嘯天正在無聊的摳樹皮,看見劉桃花的身影,立刻張開臂膀撲來,“媽,你怎麽才來?”

“收拾廚房,耽擱了一會兒。”劉桃花警覺的朝後瞅瞅,見四面無人,方松一口氣。

她早晚要走的,可是這結局與她想象完全不同,畢竟自己甩手離開和被迫離開是兩種滋味兒。想起年初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劉桃花就咬牙切齒,跺跺腳,大有一種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豪邁。

“媽,咱要去哪兒?”

“去鎮上趕集,然後坐汽車去縣城玩一天,嘯天,你要不要去?”

一聽要坐汽車,曲嘯天喜的跳腳,長這麽大,他還沒坐過汽車呢。

面對兒子的歡喜,劉桃花悄悄朝腰間摸了一把,那裏緊緊綁着一千六百四十八塊錢,這是曲家全部家底。

當然,劉桃花并不這樣認為,她一直認為,這是她七年生活的積蓄,是她一分一毛攢下來的。

何況,曲家帶給她如此恥辱,她帶走他們的命根子,是她們活該遭受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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