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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枭哥投降了◎

在江枭的記憶裏,從沒有哪年冬天的雪比那天晚上還要大.

他站在那棵雙臂都環不過來的法國梧桐樹後。

冷風卷走他肩膀的鵝毛而後又落一層,視線裏,相依偎的兩個人像一把火,把他眼睫上墜着那片白融成晶瑩,滲入他眼底。

夢到這裏,戛然而止。

以前無數次讓他驚醒的夢,如今已經能被他控制的停在他最不願再回想的前幾分鐘。

眼睛睜開,漠然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後,他沉出一口氣,掌心撐着床墊,緩緩坐起來的時候,對面桌上的那幾朵白色又湧進了他眼底,然後是那雙先期待後失落的眼神,再然後是那抹不達眼底的笑。

幾種情緒交替,莫名其妙讓他生出一種欺負人的負罪感。

江枭又沉沉嘆了口氣。

黑色的窗簾看不見外面的光,江枭扭頭看了眼旁邊的方形鬧鐘。

七點二十。

剛想再躺回去,外面傳來了說話聲。

房子的隔音不算好,特別是張平慧的高嗓門,說什麽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那肯定有啊,從上午八點半到下午四點半,兩個小時一班。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不過現在不是都能從手機裏查嗎,你搜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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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門家那姑娘就在縣裏的空調廠裏上班,不然等下你問問她?

前面三句都只能聽見張平慧一個人在說,但是這句之後,就聽見了陸知鳶頗為急促的聲音。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上網查就好了。

聽見張平慧跟陸知鳶說去摘菜後,江枭掀開被子下了床,抓了把頭發後拿起塑料盆和牙刷牙杯開門去了院子裏。

陸知鳶正在院子裏抖着鋪在門口的紅色小毯,聽見拖鞋趿拉的聲音,她擡頭看了眼。

之前早上看見江枭,她都會笑着跟他說聲早。

這次沒等她掀開唇角,就聽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音——

“小氣!”

雖說那兩個字不是看着她說的,可院子裏沒別人。

陸知鳶唇角壓回去,因為莫名其妙而微微睜大的眼睛,看着像在生氣。

她擱下手裏的小毯走過去,和平時一樣軟的語調裏帶着不太明顯的質問:“我怎麽小氣了?”

江枭從水桶裏拿起水舀,也沒擡頭:“我說你了嗎?”

水杯還擱在水盆裏,舀子裏的水砸到水杯邊緣,水花濺到陸知鳶的白色毛絨拖鞋上。

陸知鳶鮮少生氣,即便是聽他這樣說,也只是輕咬了點下唇,但是因為擰眉,所以在江枭直腰擡眼的時候,落入他眼底的那張臉看着帶了幾分氣性。

原來真的會生氣。

可怎麽生氣了,那張臉都跟別人不一樣呢?

沒等江枭去想具體哪裏不一樣的時候,就見面前的人轉過身撂了一句——

“也不知誰小氣!”

江枭先是一愣,而後看着她一步一跺腳地往東牆去。

他呵出一聲氣音。

他小氣?

他再小氣能有她小氣?

不就沒帶她去市裏嗎?

昨晚回來給了一個假笑,今早也不跟他打招呼了,還反過來說他小氣!

江枭把手裏的水舀往桶裏一撂,氣不過,又踢了下桶身。

等江枭刷完牙洗完臉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剛好陸知鳶也從對面出來,看見他,陸知鳶眼神一偏,轉身又回了屋裏。

江枭被氣笑了。

真的,就沒見過這麽小氣的女人!

門“砰”的一聲被江枭帶上,陸知鳶撩着窗簾一角的手落回去,扁了扁嘴,臉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之前還覺得他人挺好的,現在就只覺得怪!

到了網吧,江枭指骨嗑了嗑吧臺臺面,正在打瞌睡的李松擡眼,看見是他,眼睛立馬一睜,随後站起來:“枭哥。”

“張北來了沒有?”

李松搖了搖頭:“沒、沒看見。”

“給他打電話。”說完,江枭扭頭掃了眼卡座裏,七歪八倒的,也不知是來包夜的還是來蹭空調睡覺的。

沒一會兒,張北咬着包子跑進來:“枭哥。”

江枭還站在吧臺外,朝他伸手:“車鑰匙給我。”

張北忙把包子含嘴裏,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給他:“枭哥,要我給你開嗎?”

“不用。”說着,江枭把車鑰匙往口袋裏一塞,沒出去,反倒是去了吧臺裏坐着。

等張北把嗓子眼的最後一口包子咽下,看見江枭撩開袖口看了眼時間。

張北眼一睜,兩胳膊剛趴到吧臺上,還沒看清,就見江枭又抱起了兩胳膊。

那只帶着手表的手腕就這麽壓在了另一條胳膊下面。

張北都要好奇死了,“枭哥,你手表真好看,哪買的?”

江枭卻跟沒聽見似的,眼睛盯着礦泉水瓶裏,已經矮到臺面下的茉莉花枝。

兩分鐘還沒過,江枭放下胳膊又看了眼時間,沒等張北踮腳,他胳膊又壓回去環在了身前。

張北:“......”

看了四次時間後,江枭終于擡眼了。

張北眼睛一亮,以為他要說手表的事,結果卻聽——

“縣裏哪有幹洗店?”

“幹、幹洗店?”張北被他話題跳的,懵了幾秒。

倒是李松,扭頭回答:“很多小區門口都有。”

張北勾着腦袋:“枭哥,你要洗衣服嗎?”

江枭又跟沒聽見似的,從沙發裏站起來:“走了。”

張北直撓頭,想着自己哪惹他生氣的時候,李松悄悄問了句:“北哥,你和枭哥怎麽回事?”

張北一個冷眼掃過去:“枭哥剛還跟我借車開,你沒看見?”

李松兩個肩膀埋下去,悶頭不說話了。

八點多的清挽鎮,人影稀梳,幾條街也就江枭那棟兩層小樓和街尾兩個早餐鋪開了門。

還沒走到家門口,江枭就看見了那八十公分長,四十公分寬的紅色小毯。

雙腳在原地駐足了一會兒後,江枭才繼續往前走。

店門開着,陸知鳶正坐在茶桌前,桌上的玻璃水壺冒着縷縷白汽,江枭掃了兩眼,那個盛着茉莉花的玻璃花瓶不見了。

門口的人影讓低頭看手機的陸知鳶擡頭,見是他,陸知鳶又把頭低了回去。

還在生氣!

江枭輕嗤了一聲氣音,走過去,圓潤的食指指尖在桌面上嗑出沉悶的一聲響。

陸知鳶擡頭看他,眼神詢問,但沒出聲。

“市裏太遠了。”

陸知鳶皺了點眉,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江枭垂着眉眼看她,語氣不冷也不熱:“縣裏去不去?”

陸知鳶看了他幾秒,視線收回的前一秒,她說:“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就可以了。”說完,她低頭,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縮小又放大。

江枭這才注意到她在看導航。

之前讓他帶她去,他沒答應,不高興。

現在他都主動開口了,她又拿勁了。

江枭沒好氣地盯着她頭頂漂亮的漩渦,看了一會兒,又嗑了下桌面。

“到底去不去?”

陸知鳶又擡頭看他,深琥珀色的瞳孔裏,映出江枭那張別別扭扭的臉。

意識到他的好心,陸知鳶心裏閃過一點不忍,其實不止是覺得面前這人莫名其妙,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張阿姨都說過他是個怪人了,那她還和他有什麽好計較的。

可想到自己沒招他沒惹他的,卻平白無故落他一句“小氣”,陸知鳶還是覺得心裏疙疙瘩瘩不舒坦。

從小到大,還從沒人說過她小氣,他是第一個。

陸知鳶臉色柔了幾分下來:“真的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坐公交可以的。”

江枭突然勾了點嘴角,意味深長的表情下,眸光微斂:“你确定?”

陸知鳶沒說話,一雙水潤潤的眼睛揣測着他的表情。

江枭被她看的喉嚨上下一滾,故作的表情剛想收回來,就聽她聲音帶出幾分輕顫:“扒手很多嗎?”

早上張平慧跟她說,如果真要坐公交車的話,身上盡量不要帶錢,也不要戴什麽值錢的首飾。

江枭沒坐過去縣裏的公交車,但也有所耳聞。

“你不是要拿衣服去洗?”他斜着一邊的嘴角,笑了聲:“空手下車都說不定。”

陸知鳶:“......”

江枭給了她一記【你自己好好琢磨】的表情,轉身走出後門。

然後就看見原本擺在茶桌上的花瓶被放在了菜園邊的石階上,x空空的,裏面的茉莉花沒了。

帶着好奇,他走過去,剛彎腰想把花瓶拿起來,陸知鳶從後門走出來。

“江枭。”

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江枭先是扭頭,而後緩緩直起腰。

陸知鳶小步走過來,兩手絞在身前,一如既往的軟調子:“你是要去縣裏辦事嗎?”

“不然呢?”難不成說不想被她說小氣,專程帶她去的?

陸知鳶抿了抿唇,剛想說聲謝謝——

“去的話就把衣服拿着,不去的話我就自己走了。”

他說的好像很急,陸知鳶來不及多想,忙說了好。“

結果剛一轉身,江枭又叫住她,不過不是喊她的名字。

“嗳”。

陸知鳶轉身看他。

“瓶子怎麽扔這,”江枭眉心擰着:“花呢?”

“花在我房間裏,”陸知鳶伸手指了下花瓶:“這瓶子裂了縫,漏水。”

也不知記憶怎麽跳的那麽快,江枭突然想起昨晚回來的時候,她站在茶桌前在抹桌子。

江枭轉身往西牆走,等他握着昨天買回來的那個花瓶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陸知鳶剛開了自己的房門。

“喏。”

聲音從他嘴裏悶出來的同時,花瓶輕碰在了陸知鳶灰藍色的大衣背後。

昨天江枭把花瓶拿回來的時候,說的是店裏的小姑娘要的,結果臉一轉,花瓶還在他這。

不等陸知鳶問他,江枭就自己先開口了:“你先用着,等下去縣裏重新買一個再給我。”

其實那十幾枝茉莉花已經被陸知鳶插在了繡球的花瓶裏,可他都把花瓶遞到她手邊了,要不接着,說不好他這個‘怪人’會覺得她不識好心人。

陸知鳶伸手接過:“謝謝。”

江枭瞥了眼她眉眼和嘴角的笑意,突然想到張北叨唠過的一句話。

——這女人啊,就得順着毛捋,但凡不對着她心思啊,那變臉絕對比翻書還快。

看吧,對着她的心思了,又跟以前一樣朝他笑了。

作者有話說:

張北:我都不記得自己說過,枭哥記性可真好~

今天揪58只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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