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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
◎他追(二更)◎
雖說陸知鳶生在一線城市, 可她打小就喜歡有山有水的地方,不是貪圖一時的安靜,而是願意長久住下來的那種。
可是随着夜色慢慢沉下來, 她的心卻遠不如來時那般輕松自在了。
換句話說, 在遇見那個人之前, 真的鮮少有什麽人和事能激起她心裏的波瀾。
太多人誇她溫柔娴靜,從容而優雅。
可當她再回想這段時間的自己,哪還有半分以前別人對她的形容。
陌生的連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
還是說,那個人撕開了她表面的一層假象, 勾出了她骨子裏的另一面呢?
天上一彎弦月挂着, 一圈氤着朦胧微光。
陸知鳶仰頭看了會兒, 莫名其妙地覺得好像這兒的月亮遠不如在那個小院擡頭看見的月亮漂亮。
她輕嘆一口氣, 不自覺地咕哝出聲:“是按錯鍵了嗎?”
不然為什麽電話接通卻不說話呢?
她一天沒現身, 他難道都沒發現嗎?
還是說, 發現了, 但一點都不關心她的去向呢?
接連生出的這些想法,讓她眉心攏了又攏, 可随着她點開微信, 看見最上方的一條好友申請通過的消息, 她突然想起來, 這個人說他是張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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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張北嗎?
當時她正忙着,沒有多問便同意了好友添加,結果忙了一下午, 就把這事給忘到了腦後。
陸知鳶點開那個自稱叫張北,微信名卻叫【一枝獨秀伸牆外】的頭像。
點開最新一條朋友圈, 一張纏着白紗的手背讓她眼睫一顫。
照片裏沒有人臉, 只有一只手, 包着白色紗布,拿着勺子在舀碗裏的粥。
按理說,看見他手被包紮了,陸知鳶應該更放心才是,可是她看見張北給這張照片配了一個字:【唉】。
眉心随着這個字而一點一點擰出了褶,越擰越深。
默了會兒,陸知鳶連續幾下返回,她又點開了小野的頭像。
傍晚五點的時候,小野也發了一條朋友圈,照片裏是一張側影。
‘他’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彎着腰,兩只手肘壓在膝蓋上,低着頭,在看地上。
小野給那條朋友圈配的文字是:【一天都不說話......】
是因為她的不辭而別嗎?
愧疚開始往她心尖聚。
驀地,陸知鳶突然咬住下唇,再退回去,她找到江枭的頭像,點進去。
也有一條朋友圈。
照片是從窗戶裏往外拍的,能看出來房間裏沒開燈,借着院裏不算明亮的光,落入眼底的,除了那株一片森墨色的石榴樹,還有她那邊看不見一絲光亮的窗戶。
所以,他到底在看石榴樹,還是在看她的窗呢?
那晚,陸知鳶又失眠了,腦海裏不再是那晚漆黑的小巷,張北、小野,還有他自己發的三條朋友圈,三張照片,在她腦海裏輪番交錯。
她似乎都能想到自己走後,他這一天消沉的模樣。
陸知鳶雖然對愛情沒有經驗,但她不是傻子。
江枭對她的種種特別,她不是感覺不到,甚至在很多個瞬間,她都能清楚感應到他是喜歡她的。
可那晚,他卻讓她不要去招他。
可在她看來,明明是他先來招她的。
一邊誘着她向他靠近,一邊又把她往外推。
為什麽呢?
*
一連晴了許多天的清挽鎮,在陸知鳶走後的第二天早晨飄起了雨,細密如針尖地從窗前落下,讓江枭本就沉悶的心情又攏了一層剝不開的雲霧。
習慣總是來的悄無聲息,等你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在你心裏紮了根。
就像對面那扇窗戶,再黑的夜,只要擡眼看過去,總能看見光亮。
可昨晚它暗了一夜。
不知什麽時候會再次亮起來。
好像她的不辭而別,遙遙看不見歸期。
院子裏,張平慧舉着把傘,在壓井。
聲音如噪地傳進耳裏,讓江枭煩躁地擰了眉。
他幾乎一夜沒睡,這會兒,被這聲音擾的,又沉又重的眼皮掀開,卻又焉耷耷的。
指尖又點了一下手機屏幕,幹幹淨淨的。
消失一天,一條短信都沒有。
難道沒看見小野和張北發的朋友圈?
江枭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還是說紗布纏的不夠厚?
之前肩膀受了傷,就殷勤的非把他往市裏的醫院領,現在可好,手背都見血了,不僅不給他包紮,連個字都不說就跑了。
他是獅子老虎,還能吃了她不成?
真要是對他一點心思都沒有也就算了,靠近一點,就害羞成那樣。
見過反應遲鈍的,沒見過反應遲鈍還這麽會逃避的。
他自認為已經夠含蓄夠克制了。
都不敢想,要是跟她告白,她是不是會連夜把房子退租徹底從清挽鎮消失。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這麽讓他受挫又無措。
偏偏,還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x。
細密小雨從早上飄到了傍晚,江枭就這麽窩在房子裏一直沒出門。
睡睡醒醒的,以至于張北和小野來敲他門,看見他那萎靡的精神頭,還以為他生了病。
不過,【相思病】也是病。
張北小心翼翼地提議:“枭哥,出來淋場雨吧!”
小野立馬用手肘搗了他一下:“瞎說什麽呢!”
張北沒理他,看着江枭面無表情的臉,循循善誘道:“生場病,也許嫂子就回來了!”
其實張北就只是提議一嘴,沒想過江枭會照做,畢竟江枭在聽完他說的,給了他一記冷眼就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結果晚上八點的時候,小野收到了一條短信。
【江枭:把這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随即,一張水銀體溫計的照片傳了過來。
小野把照片放大,一看溫度,他眼皮一跳。
張北在旁邊勾着腦袋:“多少?”
小野表情呆滞:“三十九度五。”
張北當即興奮了:“趕緊發朋友圈!”
小野把照片編輯好後,又懵了:“我該配句什麽話?”
“就配.....”張北想了想:“枭哥百年一遇地發燒了?”
小野皺眉:“是不是有點太直白了?”
說的也對。
張北舔了舔牙,正想着,小野眼睛一亮:“我幹脆不說是枭哥,就發一個【唉】,怎麽樣?”
張北白了他一眼:“這麽含蓄,嫂子更不搭理了!”
“你不了解我姐!”小野一臉把握:“不說是誰,或許她還能主動問我呢!”
一個小時後,真如小野所料,陸知鳶真就問他了,不過不是短信,是電話。
當時,小野和張北正在江枭屋裏呢。
“姐!”
陸知鳶語氣頗有幾分急切:“你生病了嗎?”
小野看了眼躺在床上,眼睛卻炯炯發亮的人,支吾了一下說:“不、不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
小野說的很婉轉:“姐,今天下雨了...枭哥,枭哥他......”
其實陸知鳶在看見他發的那條朋友圈的下一秒,就隐隐懷疑是江枭發了燒。所以她開口問的第一句也是試探。
趁着沉默的功夫,小野把電話開了免提。
很低柔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了出來:“那他吃藥了嗎?”
小野看了眼江枭:“沒...藥店關門了。”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陣:“我房間有...不過門鎖着,你去找張阿姨,她那應該有備用鑰匙的。”
小野又看了眼江枭,見江枭朝他搖頭,小野懂了,他錯開話題:“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我這邊,”陸知鳶語頓了幾秒:“還要好幾天吧......”
小野立馬又去看江枭的臉色,見他眉眼又沉了幾分顏色,小野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好在張北反應快,立馬在他耳邊提醒:“問她現在在哪!”
差點忘了這麽重要的一茬,小野立馬問了:“姐,你跑哪去了呀,”他怕陸知鳶多想,又補了一句:“我看你發的照片,風景挺好的。”
“離山縣,”她說:“是個茶鄉。”
張北立馬掏出手機,在導航裏搜了一下,搜完,他把手機立到江枭面前。
導航上顯示,距離清挽縣有六百多公裏,開車過去要五個多小時。
就在江枭注意力被分散的時間裏,小野已經和陸知鳶聊上了。
“姐,你是不是和枭哥鬧別扭了?”
“......沒有。”
“那你怎麽走了都不吱聲,你都不知道,枭哥郁悶兩天了。”
“......”
“他要是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惹你不高興了,你別記心上,他就是嘴硬心軟,你在他心裏重要着呢,你都不知道,你走這兩天,他茶不思飯不想的,想你想的都發燒——”
小野說的正起勁呢,一個抱枕砸在了他腦袋上。
嗓子裏一噎,小野擡頭,目光不偏不倚地撞進江枭冷森森的眼底。
張北都不知道他這麽能說,佩服地五體投地的同時,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電話那頭,陸知鳶半晌沒說話。
小野更是心虛的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房間裏靜的針落可聞,最後,還是陸知鳶開口打破了尴尬:“時、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去找張阿姨,我先、我先挂了。”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氣溫降了好幾度,山裏的夜晚本就涼,房間裏的氣壓更是因為小野的口不擇言而驟降。
小野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大氣不敢出地把手機揣兜裏。
張北彎腰從冰涼的水盆裏擰出毛巾:“枭哥,躺下,我給你拍張照。”
江枭偏開臉:“不用!”
病都裝上了,那還不索性裝到底?
張北好言哄着:“別半途而廢啊,說不好嫂子心一軟,明天就回來了呢!”
半小時後,張北發了一張江枭躺在床上,額頭敷着毛巾的病态照,還配一句:【唉,病來如山倒啊!】
下完雨後的天,空氣裏濕漉漉的,江枭一夜沒睡好,七點多起床後,他閑悶得厲害,幹脆就去店裏燒了壺水,燒完水就坐在了平時陸知鳶坐的那個位置。
一副老板的架勢。
張平慧挎着菜籃出門,在店裏看見他,表情怔愣了好一會兒。
江枭一張厭世臉,眼皮都不擡地開口:“我臉上有東西?”
張平慧恍然想起來昨天一天沒見着陸知鳶。
“小陸呢?”她問。
“采茶去了,”江枭回的不冷不熱,“走的時候讓我幫她看兩天的店。”
張平慧雖然哦了聲,但表情卻帶着不相信。
江枭不理她的目光,非常不見外地拉開茶桌下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黑色小鐵盒,開了蓋子,他還聞了聞,是他很喜歡的茉莉香。
可惜裏面的茶葉已經所剩無幾。
掃了眼桌上的茶具,想着要用哪個水壺泡的時候,目光不受控地偏到了茶桌右側的下櫃。
雖說主人不在,亂開別人的櫃子很不禮貌,可她一聲不吭地跑掉就禮貌了?
這麽一想,他心裏還生出了幾分理所當然似的,可當他拉開櫃門,頭剛低下去,之前陸知鳶送給他,後來又要回去的白色保溫杯映入他眼底。
說不上來當時是一種什麽心理,有失而複得的驚喜,也有說不出來的失落。
就在這時,小野拎着兩袋包子跑進來,順着張平慧側扭的臉,小野看過去一眼。
當時,江枭正拿着那個白色保溫杯在失神地看。
可能在張平慧看來很訝異,但小野卻不覺有意:“張阿姨?”
張平慧恍然回神。
上一秒還在心底覺得江枭動作鬼祟,這會兒,她臉上騰出被抓包的窘色。
“怎麽了?”小野看她一眼,又看江枭一眼。
剛好江枭飄轉的思緒也收了回來,不過他就懶懶地掀着眼皮看了兩人一眼,而後就拿着那白色水杯從茶桌前起身,去了院裏。
等他再回來,張平慧已經走了,小野正坐在椅子上吃包子。
包子肉香味很重,江枭被那味道熏的皺眉:“去院裏吃。”
小野“哦”了聲,拎着其中一袋剛走到後門門口,又被江枭叫住。
“她後來有沒有給你發短信?”
小野緩緩搖了搖頭:“沒...”但是他很快又加了一句:“現在才八點,估計還沒起床呢!”
他都‘燒’到39.5了,她還睡得着!
江枭掀唇反笑一聲:“那你姐心還挺大。”
小野表情無辜:“枭哥,你為什麽不主動一點呢?”
他還要怎麽主動,他都這麽含蓄了,都能把她吓跑。
江枭掩掉眼底的失落,睨他一眼,“我這不是還燒着嗎,哪來的力氣去主動?”
又沒外人在,還裝什麽呀!
小野難得在心裏腹诽他一句。
江枭單指勾起那袋包子,垂在空中:“吃完去買瓶空氣清新劑回來。”
小野:“......”
其實江枭也就是閑來無事才想着在店裏坐一會兒,從抽屜裏拿出一包蜂蜜,倒在飄着茉莉花香的水杯裏後,他也沒蓋蓋子,在陣陣清淡的香味裏,他閉上眼,後靠進椅背。
雖說椅子是木質的,但上面鋪了手掌厚的同色椅墊。
四把椅子,就只有陸知鳶平時坐的這把有。
不知是墊子坐着舒服,還是因為他坐的是她平時坐的椅子。
江枭突然覺得,山上種着茶,山前開着店,這種悠閑的日子,也挺好。
反正比他開網吧的感覺要好。
但他沒想到自己無心插柳,柳成了蔭。
一個上午,他竟然賣出去了三個禮盒裝的茶葉。
因為禮盒上也沒标價,他就照着單盒289的價格,乘以一盒四罐,然後再加上三百塊的禮盒包裝。
不過他就只賣,顧客都是掃碼付錢。
所以,在陸知鳶第三次收到錢款到賬信息後,終于沒忍住給小野打了一個電話。
因為從昨晚到現在,陸知鳶還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和發過信息,所以一看見來電,小野瞬間眼睛一亮。
“枭哥,我姐打電話來了!”說着,他兩個大步跨到茶桌前,把手機立在了江枭面前。
江枭忙将手機奪到了手裏,x不過嘴角的笑意剛上掀不過兩秒,他就反應過來了。
手機被他往桌上一擱,他聲音頹低了幾個度:“你接吧。”
小野還在興頭上,就沒注意到他低落的情緒,滑了接通,他開了免提。
“姐!”
“小野,你是不是在店裏啊?”
“對啊,怎麽了?”
“你剛剛是不是賣茶葉了?”
陸知鳶都把話問到這個程度了,小野還沒意識到不對勁:“不是我賣的,是枭哥賣的!”他聲音還帶着幾分得意似的。
江枭抱着胳膊,朝他投了個無語的眼神。
陸知鳶問:“他不是病着了嗎,怎麽還賣起茶葉了?”
小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瞅了眼江枭,支吾着:“我、我不知道價,就,就把他喊起來了......”
“胡鬧!”
這是陸知鳶第一次跟他發火:“他生着病呢,你不在他旁邊看着,怎麽還打開門做生意了!”
小野表情焉了,但是江枭卻笑了。
江枭蜷手在嘴邊咳咳兩聲。
電話那頭頓時又傳來:“你看,他都咳嗽成這樣了,你——”陸知鳶沒再繼續往下說,只重重地嘆了聲氣。
小野瞬間抓住了機會:“我又不會照顧人,”他直接把帽子扣到了陸知鳶的頭上:“讓你回來,你也不回來。”
陸知鳶:“我、我這邊不是還沒忙完嗎?”
小野哼了聲:“所以對你來說,茶葉重要還是枭哥重要?”
陸知鳶不說話了。
小野又逮到了空子:“既然茶葉這麽重要,那我把他喊起來幫你賣幾盒茶葉也沒錯吧!”
陸知鳶被他堵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野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耍起了脾氣:“你忙你的吧,枭哥死不了!”
說完,他把電話一挂。
江枭扶額笑出了聲。
小野滿心委屈:“你笑什麽?”
江枭歪着頭看他:“你可以啊,都敢對你姐大呼小叫的了!”
小野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我這不是急了嗎?”
江枭眯眼沉思了會兒,突然問出一句:“你說...你姐是不是就等着我去接她呢?”
作者有話說:
江枭:非得來一場你逃我追的戲碼是吧?行,滿足你。
所以下一章的标題,你們是不是已經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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