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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周屹覺得郁理這個人很奇怪。

她很聰明, 雖然态度散漫，但從來沒有在工作上拖過後腿，甚至往往完成得比其他人要更出色。

但她在很多地方又有點缺心眼。

比如面對危險時警惕心不足, 對自己的身體很不在乎, 和人之間的距離也忽近忽遠……

雖然她每次任務都完成得很漂亮，但她本人卻充滿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定性。

這使得在和她相處時, 周屹總是下意識為她多考慮一點。

他其實并不擅長照顧別人……

周屹有點頭疼。

他一邊幫郁理擦拭頭發, 一邊考慮以後要不要找機會跟她談一談。

只是作為上司對下屬的一些小建議……應該不會引起她的反感吧？

但也說不定。

就在周屹暗暗糾結的時候，黃明已經迫不及待地詢問起郁理之前的細節。

“你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

郁理想了想：“就是你看到的情況啊。那些人畸變的速度非常快，可能也就一兩分鐘, 基本就都變成怪物了。”

黃明神色緊張：“那你沒有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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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周屹關心的問題。

他手上動作一頓，微微垂眸看着郁理。

“沒有。”郁理說，“那些怪物跑得沒我快，我看你們還沒來，就趕緊下水了。”

幾名外勤人員看着她淡定的表情，內心無比複雜。

一般人在遇到這種突發危機時, 就算沒有失去理智，多半也會往建築物裏跑。像她這樣第一時間想到往水裏躲的, 的确不多見。

黃明：“那你就不怕那些怪物也會游泳？”

“當時來不及想那麽多。”郁理對答如流，“而且那些怪物看起來不像是會游泳的樣子，體型又那麽大，就算真的跟着我下水了, 也不一定游得過我。”

這個推測倒是真的。

根據山羊人給出的解釋, 被污染者是先産生恐懼心理, 然後再變成他們懼怕的怪物。

這種畸變是以他們恐懼的對象為原型, 所以17區的這些被污染者才會長出白毛和犄角——因為他們恐懼的正是山羊外表的山羊人。

如果他們恐懼的是俞浮，那麽可能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而是畸變成魚人之類的東西。

那就不适合再往水裏跑了。可能本來在陸地上還有點勝算，一下水，直接來到怪物的快樂老家……

雖然某種意義上，水下也是郁理的快樂老家，但這個謊就不好圓了。

畢竟她只是個普通人類，就算體能再好，也不可能游過魚人吧？

想到這裏，郁理不由暗暗慶幸。

黃明還在感慨：“不管怎麽說，你能從那群怪物的眼皮底下活下來，真的太不容易了。”

郁理驕傲點頭：“我也覺得。”

周屹：“……”

他将毛巾還給郁理，語氣冷淡：“剩下你自己擦吧。”

說完，他擡腿向後勤小隊的貨車走去。

郁理接過毛巾，有些奇怪：“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你才發現？”一直沒有出聲的另外幾名外勤人員終于忍不住了，“我們都以為你沒救了，大家心情正低落呢，你倒好，一副春游剛回來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郁理心想，我也剛結束一場戰鬥，不比你們輕松多少啊。

“那我應該什麽樣子？”她無奈地說，“哭嗎？”

“重點不是哭不哭的問題，”幾名外勤人員七嘴八舌地說，“重點是你應該認識到，以後絕對不能再這樣了。”

郁理：“哪樣？”

“單獨行動！”幾人恨鐵不成鋼，“你以為你是特遣隊隊長啊，一個人能幹翻一群異常？以後還是老實點，千萬不能再這麽逞能了！”

原來說的是這件事。

“知道了知道了。”郁理權當耳旁風，一邊敷衍應聲，一邊擦幹身上的水。

後勤小隊的人正在将畸變怪物的屍體往車上搬，郁理目測了下，大概有百來具。

看來山羊人的确是有備而來。

郁理走向貨車，有幾個外勤人員還沒發現她已經回來了，一看到她，頓時一驚：“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郁理：“河裏。”

她來到貨車旁，周屹正在聽後勤彙報情況，并沒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這些畸變怪物一共有多少只？”郁理問。

“91只。”周屹回答，忽然側頭看她，“你怎麽過來了？”

“河邊冷。”郁理胡謅了一句，探頭向貨車裏看去。

貨車裏堆滿了屍袋，濃重的血腥味充斥着車廂，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後勤人員：“周隊，屍體已經全部清點完畢。還有其他需要我們做的嗎？”

周屹：“沒有，辛苦了。”

那十餘名被小醜視頻污染的外勤人員也被送上了車，只要回到控制局接受治療即可。

“好的，那我們就先走了。”

後勤人員對二人點頭致意，然後關上車門，指揮其他幾輛車駛離這片街區。

車隊一走，街道頓時又黑了下來。

郁理：“周隊……”

周屹微微垂眸看她，神色很平靜。

郁理突然卡殼了。

她剛才想說什麽來着？

郁理想了一會兒，周屹也不出聲，就這麽安靜地看着她。

郁理終于想起自己要說的話。

“周隊，”她目光誠懇，“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周屹：“……”

雖然沒出聲，但郁理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不會還在為她單獨行動的事生氣吧？

郁理不太确定，只能試探性地詢問：“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有點。”周屹終于開口了。他注視着她的眼睛，語氣出奇認真，“你今晚的行為很危險，你知道嗎？”

郁理想了想：“還好吧。”

她好像認真想了，又好像沒有認真想。

這讓周屹沒來由地有點煩躁。

“我知道你的槍法很好。”他說，“但那種情況下，就算槍法再好，也很難保全自身。”

他一般不會對下屬說這些，一來是因為他不喜歡說教，二來這些都是常識，是入職培訓時就會反複提及的內容，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強調。

“我知道，我知道。”郁理也看出他很在意這件事，于是盡量輕聲安撫，“我這次也是情況特殊嘛。我保證，以後絕對不這麽做了，怎麽樣？”

周屹沒想到她居然這麽輕易就認錯了。

他沉默半秒：“那如果你以後再這樣，怎麽辦？”

郁理認真想了想：“那你就用命令控制我。”

周屹下意識蹙眉：“我不會對身邊人使用能力……”

“我也是開玩笑的。”郁理笑了笑，“況且，就算你真的命令我，我也不會生氣。”

周屹：“為什麽？”

“因為我信任你啊。”郁理理所當然地說。

周屹微怔了怔。

就在這時，他的耳機裏響起微弱的電流聲。

郁理自覺地站遠一點，順便觀察其他外勤人員在忙什麽。

“周屹，你那邊情況如何？”

耳機裏響起了一道略低的女聲，是岑如欣。

“已經解決了。”周屹答道，“你們那邊呢？”

“我和賀柏也解決得差不多了，但是徐樂那邊好像出了點狀況。”

周屹：“什麽狀況？”

岑如欣的語氣有些遲疑：“……她喊我去喝咖啡。”

周屹：“什麽？”

“總之你過來看看吧，我把定位發給你。”

聯絡中斷，周屹收到了岑如欣發來的定位。

郁理把頭探過來：“找到小醜了？”

“應該不是。”周屹微微沉吟，“麻煩你把其他人也叫過來吧。”

郁理：“沒問題。”

她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去招呼分散的外勤人員。

周屹看着她的背影，腦海中又不合時宜地想起她剛才說的話。

他揉了揉眉骨，努力拉回思緒，開始思考正事。

根據定位的指示，外勤小隊很快來到一處發達的商業區。

看得出來，這裏應該算是相當繁華的地段。然而由于全城停電，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繁華感也大大降低。

另外兩隊外勤人員正站在路邊，從他們現在的隊伍規模來看，似乎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削減。

賀柏朝周屹招手：“看來你們也遇到不少麻煩啊。”

岑如欣斜睨他一眼，一副“你在說什麽廢話”的表情。

他們在彙合的路上就交換過情報了。

除了周屹這邊，賀柏和徐樂的小隊都在斷電前經歷過一輪小醜視頻的污染。岑如欣的小隊因為沒有途徑任何電子屏幕而逃過一劫，但在斷電後不久也遇到了成群的畸變怪物，隊伍中有多人受傷。

郁理注意到賀柏的刀上都是血，連刀鞘都染紅了，還在斷斷續續地往下滴血。

賀柏也發現了她。

“你洗澡了？”他好奇地問。

郁理不得不佩服這家夥的觀察力。

她的頭發和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了，最多就是肩膀處還有點濕，這家夥居然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接觸過水。

郁理點了點頭：“剛洗過，還做了套SPA。”

周屹：“……”

賀柏笑了：“有這種好事，怎麽不叫上我？”

郁理面無表情：“因為你不是女的。”

賀柏：“這個也無所謂吧，又不是只有女浴室……”

周屹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徐樂呢？”

岑如欣神色複雜：“正在裏面喝咖啡。”

周屹：“……真的是在喝咖啡？”

岑如欣點了點頭。

他們繞過街道左側的商鋪，來到街角後面，一家裝潢典雅的咖啡館随之映入眼簾。

這家咖啡館看起來很普通，和其他同等規模的咖啡館并沒有什麽區別。

但在這個到處都一片烏黑的地方，這家咖啡館卻燈光明亮、樂聲舒緩，這就很不正常了。

咖啡店很寬敞，裏面坐了很多客人。他們清一色穿着異常控制局的作戰服，一向不離手的槍械被随意地放在桌上，每個人的手裏都捧着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神色惬意而滿足，店內氣氛說不出的溫馨、恬靜。

徐樂就坐在窗邊。和其他外勤人員一樣，她也在喝咖啡，動作慢悠悠的，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執行任務。

周屹微微蹙眉：“這是……被污染了？”

“不确定。”岑如欣搖頭，“反正我喊她也沒反應，她已經把耳機摘了。”

賀柏笑了一聲：“她還真會享受。”

岑如欣朝他翻了個白眼。

周屹：“你們有試過進去嗎？”

岑如欣伸手往咖啡館內指了一下：“看到那兩個沒？進去了就沒再出來，正在裏面喝咖啡呢。”

郁理跟在他們身後沒出聲。

沒想到連徐樂都中招了，看來這次的污染不簡單。

不過，他們這個反應，不像是被小醜視頻污染了，也不像是跟山羊人接觸過……

難道這裏還有另一只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