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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接到周女士電話的時候，周茉才醒來沒多久，她瞥一眼身旁半倚在床頭看 ipad 的男人，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避開他接這個電話，卻刻意戴上了耳機。

“媽媽，早上好！”

明明已經接近中午，周女士還是順着她回應：“早上好！”

周女士自然聽出了周茉那懶懶的帶着起床氣的說話腔調，但每個人作息不同，她并不想幹涉已經成年許多年的周茉。

“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哦，就是你昨天和我說的寇頌的事情。我是想問你，之後還準備繼續相親嗎？如果還準備相親，他昨天有沒有什麽舉動讓你覺得不适？我看下後面有沒有辦法篩人選的時候就避開這點，幫助你節省時間，提高成功的概率。”

周茉恍惚間好像聽見下屬在彙報的感覺，她突然間有點想笑。周女士不愧是秘書出身，連對待女兒的相親都像是對待工作一樣嚴謹又客氣。

“相吧？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周茉想起昨天她給周女士的反饋是男方尚可，又迅速改口，“而且他其實沒有什麽大的毛病，就是可能我和他想找的人，不太匹配。”

本來在 Wind 的數據海洋裏暢游的方羨聞聲擡頭，視線掃過周茉平靜的側臉，又飄回屏幕上突顯虛浮飄忽的數字。

“怎麽不匹配？是昨天說的物質條件嗎？”周女士還有些納悶，“可他的物質情況并沒有你好，無非是薪資比你高一些，這樣他還不滿意嗎？”

“男人不都是很現實的動物嗎？我就算有房那不也是婚前財産。”周茉怕自己扯太遠，萬一會有雙方對口供的環節會圓不回來，又透露了一點兒真實情況，“而且他對女方的要求是賢妻良母，媽媽你也知道，我自己一個人過都要靠鐘點工，怎麽打理家務啊？”

缺失的那塊信息拼圖終于出現了，周女士終于揣摩出了周茉的意思：“知道了，我也不完全贊同婚後相夫教子這種傳統思想。但說實話，這類型的要求很難在見面前篩選出來，還是得靠你自己辨別。”

“好的，辛苦您了！”

周茉也松了口氣，終于弄明白周女士的婚戀觀，心想下一次可以直言這一類型的男人不合适。

正當周茉以為這通電話即将結束的時候，周女士又問：“你現在願意相親，是和方羨已經分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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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就在她旁邊呢！周茉心虛地斜睨身旁本應該沉迷電子産品的人，卻出乎意料地撞進一道緊緊纏繞追随着她的視線裏，急匆匆地垂下眼睛避開。明知道他聽不見聽筒裏的聲音，周茉心跳還是漏跳一拍：“沒呢！”

“我之前是怕幹涉你們的關系，才沒有和你說，其實大家都在傳，方家正忙着給他張羅聯姻對象呢！”

周茉眼珠子一轉，心道，她就是因為他相親才跟着相親的。

但身旁就坐着當事人，周茉當然不會這麽答話，悶悶地回答了一句：“我知道的！”

至此，周女士頓時就什麽都明白了。她輕輕嘆了口氣，為女兒這段注定無疾而終的感情，扯開話題：“有空記得回家看看我和你顏叔叔。”

“好的，媽媽您也注意身體！”

兩人道別後，電話就此挂斷。

明知道方羨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周茉卻并沒打算對剛剛的通話解釋什麽，畢竟歸根結底這算她的私事。她之前已經就相親的事情和他打過招呼了，并不算隐瞞相親，但這種事情，以他們現在尴尬的關系，也沒有事無巨細交代的必要。

既然戴上了耳機，周茉也懶得這麽快摘下，翻了個身背對着方羨，順勢點開了音樂 APP，随手點了首音樂，播放起音樂來。

“如花似夢，是我們短暫的相逢。”幽怨的女聲娓娓道來，頃刻就勾勒出一段悲傷的故事。

“你和你的相親對象見面了？”音樂聲開得不夠大，身後的男聲穿過耳機傳進周茉的耳膜。

周茉沒出聲，想假裝沒聽見，下一秒卻被人直接摘掉了左耳的 AirPods，她條件反射地扭頭，跌進那雙深邃的情緒複雜的眼睛裏。

“周茉，你和你的相親對象見面了？”

“是啊，你不剛剛是聽見我和我媽打電話嗎？猜也能猜出這個結論吧。”周茉翻身坐起來，随手摘掉另一只耳機。

“動作真夠快的，前天才和我說要去相親，昨天就見面了。”明明方羨的表情一派平和，周茉卻怎麽聽都覺得這話陰陽怪氣的。

“相親不都那樣，又不是談戀愛，磨磨蹭蹭地互相試探。相親的話，條件合适，不就很快能見家長結婚了嗎？”

“路漫漫其修遠兮。《離騷》屈原你真當市場買菜呢，挑結婚對象這麽容易。”方羨态度突然轉變，放柔語氣，去搭周茉的肩膀，“既然都提起來了，你不準備和我分享一下你的相親故事嗎？”

“不了吧？我覺得這是我個人隐私，而且你剛剛不是聽了個大概嗎？就算我在山海經裏挑選結婚對象，那也是我的人生必經的坎啊！”預感到方羨要說什麽，她又及時補充，“你上次願意和我分享，那可是你自願的，又不是我想知道的。”

“你沒有男人懂男人，咱倆這麽多年的關系，我怕你遇人不淑。”

周茉的确不懂男人，但她也能聽明白，方羨是真的挺好奇她的相親故事的。她皮笑肉不笑地回應他：“咱倆誰跟誰啊？真心疼我，就給我介紹個你覺得合适的下家吧！”

“...”方羨終于熄火了，臉色都有點發青的跡象，半晌才憋出一句，像是在點她，也像是在說他自己，“大多數男的都不靠譜，幸福和另一半沒有必然的關系。”

周茉恍惚地笑了一下，心想方羨作為聯姻工具發表的這句感言，再真實不過了。他的婚姻将會是利益的捆綁結合，是兩個商業集團的抱團取暖，數不清的好處，卻偏偏沒有人關心他會不會幸福。

周茉歪頭想了想，還是和方羨強調：“反正如果哪天遇見合适結婚的對象，我會提前告訴你的。你也是，有合适的結婚對象記得提前告訴我，我不當小三。”

這話不知道刺激到方羨的哪根神經，他咬牙切齒地扳過周茉的臉，盯着那雙無辜的眼睛冷笑：“不是，周茉你懂不懂什麽是先來後到啊？就算你找到合适的結婚對象，他也是後來的吧？我怎麽會變成另一段關系裏的小三？”

“你怎麽偷換概念，我說的是我！我！我！”方羨粗重的鼻息打在周茉臉上，她的下巴被他用勁掰得很痛，要不是原裝的她都懷疑要回醫院重做的程度。

“啪”的一聲，聲音大得周茉都疑心在他手背上留下了她的指痕，卻依然沒能讓方羨松手，一通掙紮反而讓倆人的氣息混亂地交融在一起。

“你根本就是非不分，連先來後到都分不清，離譜到覺得結婚的那個才是原配。我倆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戀愛關系！”

道德标兵方羨對周茉的辯解十分不滿，直接用唇封住了她那張氣人的嘴，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口中的“戀愛關系”。

而周茉對方羨這個不刷牙就接吻的神經病也十分不滿，狠狠地把他的嘴啃得鮮血淋漓才肯罷休。

本來倆人中午是準備出門吃飯的，這會兒方羨的嘴被周茉咬得傷痕累累的，倆人都自覺地選擇窩在家裏，不出門丢人了。

周茉的禦用廚子方羨撫着一張戰損的嘴，洗漱完坐在客廳沙發上，不說話也不做飯，一副鬧罷工的架勢。

周茉把方羨咬成那個樣子，多少有點兒心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選擇點外賣，親自下廚做了兩份番茄雞蛋面。

這是周茉不想吃外賣時糊弄自己的拿手面食，味道還算可以，就是做出來不能久放，面會吸飽汁水，坨成一大份。

“吃飯啦！”周茉端出面碗擺上桌之後，刻意往客廳裏喊了一聲。

方羨早就聽見廚房手忙腳亂的響動，還一度懷疑周茉是準備炸廚房。他特地借着倒水的借口到廚房巡視了一圈，确認周茉确實是在做飯，而不是在準備黑暗料理毒死他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他趿拉着拖鞋洗完手到西圖瀾娅餐廳坐下，對着一大碗賣相平平無奇的番茄雞蛋面，仔細地看了又看，确認看起來沒有異物不是整蠱之後，才拿起筷子挑了一小根卷進嘴裏，發現味道不離譜才放心地吃了起來。

戀愛近十年，方羨看見周茉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她之前做的不是白粥，就是速食産品的再加工。和她早上在電話裏對她打理家務無能的認知一樣，方羨也發自內心地認為，周茉的自理能力在是屬于在世界末日會先餓死的那批人。

方羨這份面吃得異常艱難，不僅要小心避開唇瓣上的傷口，被熱騰騰的熱氣一熏，鼻腔也開始跟着折騰發作起來。

周茉這會兒已經窸窸窣窣地在桌面堆了好幾團紙了，她觀察了一下方羨的臉色，把手邊的紙巾推到對面方羨的手邊：“你用吧，我再去拿包紙巾。”

方羨和周茉有味覺性鼻炎，這是一種非過敏性鼻炎，一吃辣的和燙的食物，身體保護機制就會發生作用，鼻腔防禦過度，進而出現打噴嚏、流鼻涕的症狀。這種過度防禦性鼻炎患者，在吃熱湯面和火鍋的時候，紙巾是必備物品，他們離開的時候桌面會有一座很不雅觀的紙巾山。

周茉不止帶回來一包紙巾，還慢悠悠地一點點地踹過來一個垃圾桶，踢到方羨的腳邊之後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方羨的目光掃過又開始抽紙巾的周茉，倏地嘆了口氣，把他桌面上剛用過的紙團掃進垃圾桶，又小心地把垃圾桶踢到周茉的腳邊。

就在周茉一臉疑惑地以為他連這點兒示好都不願意接受的時候，方羨又把他的那份面端到周茉旁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看什麽，面都要坨了。”方羨重新拎起筷子，攪了攪碗裏細長的面條，埋頭小心地吸溜起來。

周茉這才明白他是和解的意思，嘻嘻一笑，注意力重新移回面前的抽紙上。和同樣患有味覺性鼻炎的人吃飯，不用擔心尴尬，大家都在擤鼻涕，誰也不能笑話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