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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

來的人自然是前一天還和周茉一起喝酒的郭彥今。

他拎着大包小包上門,進門之後先是自來熟地在鞋櫃裏找鞋子換鞋,沒看見上次他穿的那雙還頗為驚訝地問周茉:“小茉莉,上次穿的拖鞋你放哪去了?”

周茉家沒什麽男客人來,常放鞋櫃的也就只有方羨的拖鞋,所以上次郭彥今來的時候穿的是方羨的拖鞋。周茉這會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只覺得心髒又突如其來地梗了一下,翻開另一邊的櫃子拿了雙新的給他:“你試試這個。”

客廳裏的方羨自然聽見門關處傳來的男女聲對話,他咬着牙關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趿拉着拖鞋發出完全不符合禮儀的聲音走到門口,準備看看門口的男客人是何方神聖。

郭彥今換好拖鞋聞聲擡頭,在兩個男人對上視線認清彼此的臉的時候,空氣中的火花一閃而過,無聲的電閃雷鳴在兩人頭頂盤旋。

郭彥今最先反應過來,輕輕地朝方羨笑了一下,又扭頭看向正在忙着在拎地上袋子的周茉,故意慢吞吞地問她:“小茉莉,這是你的朋友嗎?”

周茉驚訝地扭頭,她讓方羨在客廳稍等她一會兒,沒想到一向有分寸感的方羨居然會迎出門關來。她只好放棄地上的袋子,直起身子提前為兩人做介紹:“方羨,郭彥今。”

周茉沒有為兩人冠上頭銜是覺得沒有必要,反正他倆也只見一面,何必清楚對方的身份,更何況她這會兒也吐不出“前男友”三個字。

方羨的視線掃過郭彥今腳下的新拖鞋,地上印着超市 logo 的購物袋,和周茉身上的居家睡裙,本就冷若冰霜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周茉,你和他什麽關系?”

周茉又不傻,立馬明白方羨這會兒是誤解了,但她也不準備和他解釋,正準備糊弄過去的時候,身旁的郭彥今心花怒放地開口,聽起來真心實意地為這場重逢感到高興:“怪不得剛剛看着就眼熟。好久不見啊,方羨,你還記得我嗎?”

周茉倒是沒有想到這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認識,她扭過臉,視線來回地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打轉。這會兒周茉慶幸于她剛剛沒有吹牛皮說郭彥今是她的男朋友,不然郭彥今因為和方羨有舊日交情,當場戳穿她可就尴尬了。

方羨冷笑一聲:“當然記得,忘記誰也忘不了你啊。”

他們之間的氣氛可不是忘不了的哥倆好的氣氛,周茉敏銳地嗅到他們之間的恩怨。如果剛剛的局面不是她正在和方羨談分手的話,她一定非常樂于詳細了解他們之間的八卦。然而這會兒周茉卻只想盡快結束這離譜的三角修羅場,畢竟兩兩之間都有恩怨,這是什麽史詩級的倒黴會面。

“方羨,你回去吧!”周茉覺得她和方羨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既然他已經走到門口了,不如直接和他道別,“你留在這裏的東西我到時候直接扔樓下的衣物捐贈箱,就不還你了,反正你也不差這點錢。我放在你家的東西你也随便處理吧,反正別還我。”

“至于刷你卡買的那些包包,我會在售出之後把錢打到你的賬戶上...應該有盈有虧,勉強能持平。如果總金額有虧損,就當是你為這段關系付出的折舊費用吧。”說到最後周茉自己都覺得可笑,方羨怕是壓根算不清楚這筆賬目,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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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羨聽完這話卻更加肯定周茉這是在新男友面前和他劃清界限,和新男友表忠心。分手了連東西都不要,她的分手方式真是和她這個人一樣狠絕。

他抱着手嗤笑,視線在對面兩人的身上打轉,仿佛沒聽見周茉剛剛的話一樣平靜:“買這麽多菜你們三個人也吃不完吧,我留在這裏一起吃飯好了。”

周茉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方羨,她不想當着外人的面鬧得太難看:“你沒吃過飯?”

“午飯确實沒吃。”方羨打定主意不走,周茉臉上表現得越是不情願,他就越是要留下吃這頓飯。

觀察了好一會兒的郭彥今饒有興致地笑了,現在他是這個空間裏最自在的人:“沒事的小茉莉,我和方羨也很久沒見了,我多做一個人的飯也是順帶的。”

周茉詫異地望向身旁的郭彥今,他和方羨的恩怨果然很深,他這話綠茶含量高得她都想報警。明明她之前可和他說好了,他只需要負責吃,她會幫着裴知夏打下手做飯。

“那怎麽行,來者是客,周茉怎麽好意思讓客人做飯。”方羨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對“小茉莉”這個稱呼過敏,每聽一遍都想上去撕爛郭彥今的嘴。

郭彥今卻理直氣壯地袒護周茉:“可是小茉莉不會做飯啊?我是男人,多做一點又怎麽了?”

方羨的唇角勾出一個挑釁的笑容:“誰說周茉不會做飯的?”

方羨的話卻只說到這裏,他和周茉默契地別開了視線,他們這會兒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不久前的那碗味道尚可的番茄雞蛋面來。

郭彥今為小情侶這樣默契的小把戲感到惱怒,又沒有理由發作。他彎下身子将地上的購物袋拾起,扭過臉狀若無事地和周茉說話:“鳶鳶在嗎?我給她買了草莓和果凍。”

周茉正好不想再呆在這樣可怖的修羅場裏,踩着拖鞋往書房走,敲響門板:“鳶鳶?你吃不吃草莓和果凍?”

一直在書房裏裝死的裴知夏終于帶着鳶鳶出來見人。小朋友似乎是沒意識到外面氣氛的變化,高興地和郭彥今打招呼,還無賴地去檢查他手上的手表:“阿今哥哥,你怎麽把我畫的手表洗了?”

“洗澡不小心洗掉了,這次你找小茉莉姐姐拿筆,重新給我重新畫好不好?”郭彥今寵溺地朝鳶鳶笑笑,掏出袋子裏的果凍遞給她,“只許吃兩個,剩下的留着下次吃。”

鳶鳶和郭彥今道謝之後,心滿意足地拿着果凍撲騰回裴知夏身邊和媽媽分享,視線卻好奇地往站在旁邊西裝革履的方羨身上瞥。

她奶聲奶氣地問裴知夏:“媽媽,你不是說要講禮貌,見到人要喊人嗎?旁邊這個叔叔我應該叫哥哥還是叔叔?”

裴知夏面露尴尬,不怪得鳶鳶會有這樣的疑問,方羨今天一副職場精英的裝扮,确實不像哥哥。況且按照方羨的年齡本就應該讓鳶鳶喊他叔叔,是周茉非要讓鳶鳶喊她姐姐,亂了輩分。

方羨的臉色早在鳶鳶熟稔地從郭彥今手上接東西的時候就黑透了,他想起端午節那天方硯閑談間和他提及之前在醫院見了周茉一面,她身邊跟着個年輕男人和小孩。當時他還沒太在意,現在想來他頭上的帽子早就發着綠光了吧!

周茉這手暗度陳倉真是玩得好極了,對象還是他最讨厭的那個人,這場面有趣得他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把郭彥今掀翻。

“方羨是你茉茉姐姐的...同輩,既然你叫茉茉姐姐,那方羨你也要叫哥哥哦!”天知道裴知夏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掉,她早就聽見門鈴的響聲,怕打擾到客廳的人才沒動。後來實在好奇地扒拉在門口聽了一會,結果就讓她聽見一些不該聽見的修羅場。

“哥哥你好,我是鳶鳶。”

方羨這厮在外人面前慣會人模狗樣地僞裝,這會兒他面對笑吟吟的小朋友,滿面春風:“你好,鳶鳶。”

“那我先去做飯啦!”郭彥今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羨身上,拎着菜打了個招呼,熟稔地往廚房方向走。

裴知夏哪好意思讓客人做飯,她自然認得郭彥今是上次大半夜特地去公園撈她的男生,連忙跟上郭彥今的步伐:“我來吧!”

“沒事,你是鳶鳶媽媽是嗎?我之前就給鳶鳶做過飯,那今天我們一起做飯吧!”郭彥今朝裴知夏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

留在原地的周茉頭痛欲裂,她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鳶鳶,我和方羨哥哥有話說,你自己玩哈~”

周茉把方羨拽進書房,關上門之後立刻壓低聲音,怒氣沖沖地問他:“你窮得沒飯吃?死皮賴臉在我家吃飯?”

方羨怒極反笑,清朗的眉眼裏布滿諷意:“你家這麽窮,缺我一雙筷子?”

周茉對方羨突如其來的無理取鬧感到無語,咬着牙重複:“我們剛剛分手了,一個好的前任應該再不相見,老死不相往來!”

方羨抱着手倚在牆上,眉宇間掠過一絲陰霾,薄唇冷冰冰地吐字:“我又沒答應你分手,誰說我們分手了?”

周茉只覺得氣血轟地一聲往腦上湧,差點壓不住聲音對他破口大罵:“不分手我給你當小三?你有病吧!”

“呵呵,誰給誰當小三還不知道呢?廚房裏現在就站着一個郭彥今,我倆沒分手,你覺得到底誰是小三?”方羨刻薄地反唇相譏,想到郭彥今這個人他就控制不住身體裏的暴戾分子,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把這個人從周茉家裏趕出去。

郭彥今還黏糊糊地叫什麽小茉莉?什麽惡心稱呼?他什麽東西,他也配?!

周茉反複咀嚼方羨的這句話試圖理解他的意思,忍着怒意理清邏輯思路:“首先,我和阿今只是普通朋友,沒有什麽小三。其次,你現在已經有結婚對象了,我們不分手留着過年嗎?最後,你和他的私人恩怨不要在我家裏發洩,你們自己清算。”

方羨不是瞎子,他是理智成熟的成年人,有眼睛會根據事實判斷分析郭彥今和周茉的關系。目前的他看見的每一樁每一件,都表明這兩人的關系指向暧昧不明、郎情妾意。

至于方羨和郭彥今之間的關系,那是一筆陳年爛賬,讓他想起來就揪心的爛賬,不提也罷。

見方羨不出聲,周茉以為他是認可了她的話,過往十年歷歷在目,她忍着心酸,努力揚起一個得體的笑容:“你走吧,祝你一切順利,得償所願。”

周茉是真心誠意祝福他得償所願的,無論以後怎麽樣,至少在這一刻,她希望他能夠順利地獲得他想要的一切。

這個世界上擁有得越多的人就越害怕失去,反倒是一無所有的人赤手空拳,無所畏懼。方羨想和他哥哥一起拿到方程集團的控制權,趕走方引棠,那就必須要付出代價。周茉隐約猜到,方羨的婚姻不過是代價裏的冰山一角而已。

然而一向清醒的方羨此刻卻陷入偏執的情緒裏,刻意回避了他們之間沒有以後的事實,只紅着眼眶執拗地拒絕了周茉的祝福:“你想和郭彥今名正言順地在一起?我偏不讓你得償所願。”

周茉這會兒是真的覺得好笑,她和辯論邏輯很強的方羨吵架,居然也會有雞同鴨講的一天。方羨這會兒就像抓住漏洞在無理取鬧的小孩子,根本沒辦法溝通。周茉不知道在辯論中,詭辯是一種試圖以非邏輯、誤導性方式贏得辯論的策略。

“我們分手的根本原因是步調不一致,勉強下去又能怎麽樣呢?”周茉慘然一笑,她沒想到分手居然要像複讀機一樣盤旋這串兩個人心底都很清楚的話,“世界上沒有那麽好的事情,你要拿婚姻去鞏固權勢,就不能既要還要。”

周茉艱難地咽下心酸,目光透過方羨望向窗外:“更何況,我也沒有想過和你有未來。”

窗外是澄澈高飽和度的藍色,松散柔軟的雲朵自由自在地舒展漂浮,像極了周茉最向往的未來,自在又惬意。

方羨的瞳孔驟然緊縮,意味不明的情緒在眼底奔騰湧動,緩慢歸于平靜。他垂下眼睫,細密的睫毛像羽扇一樣輕舞,掩住那些不甘,又回歸到外人常見的平穩模樣:“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知道我的婚姻只是工具。但我現在只是告訴你,我讨厭郭彥今,所以我不同意分手,給他讓位。”

“你...你實在要找…找別的人也行...反正不能是他。”

說完他就擰開門把手,倉促地逃離了書房。關門前還沒忘記他的教養,放輕動作小聲地掩上門,像是在為這場沒有意義的争吵劃上無聲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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