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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喬沉環顧四周一圈，最後目光一頓，落到了總控塔塔頂。

那裏閃着一束光，光束有規律地一明一暗，像是孤島上求生的型號。

“那邊。”喬沉指向那道閃爍的光，“居民區的建築還在地表之上，安全區大門也處于關閉狀态，大家應該躲在了裏面。”

白諾恩抿着唇，臉色有些發白。

雖然還沒有得到印證，但眼前的場景讓他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想：是AI襲擊了銀河基地。

一旦那群機器徹底占領這裏，人類就會失去最後一塊淨土。

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依靠着類人體技術活下來的他。

喬沉牽過他的手，指腹揉了揉他的掌心，道：“別擔心，我們想辦法一起解決。”

當務之急是找到基地中的幸存者。

白諾恩再顧不得其他，先用隔膜服将他裸|露在外的金屬手臂遮蓋住，輕聲道：“走吧。”

總控塔的供能已斷，就連緊急通道的備用電源也無法使用，喬沉推開安全通道的大門，兩人只能靠着雙腿走上去。

總控塔塔頂，室內燈光暗下去，窗外磁場散發的微光透進來，照亮室內的場景。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他們二人輕微的腳步聲，和引擎試圖開啓而後又被強行關閉的怪響。

喬沉和白諾恩并肩走進去，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餘光中，一絲光亮晃過喬沉的眼，他定睛一看，發現是從數據機房的大門內透出來的，他輕拍白諾恩的肩膀，示意對方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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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這裏。

還不等他們靠近，門鉸鏈發出聲響，大門竟緩緩打開了。

兩人瞬間進入戒備狀态，警惕地盯着裏面的人，只見門後出現一道身影，短發、高挑、手中握着長|槍——正是葉萊。

葉萊看見昏暗的房間中有兩道影子，手中的槍械差點走火。室內的光照到對面兩人臉上，她定睛一看，驚喜地開口道：“喬沉，白諾恩，你們回來了？！”

她的話音未落，大門之內傳來更多人的聲音：

“白師傅和喬老師回來了？”

“真的嗎？”

“太好了，他們終于回來了。”

“他們一定有辦法的！”

......

那些聲音由遠及近，突然遭遇襲擊的居民似乎終于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從葉萊身後擠了出來。

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非戰鬥人員，基地的戰隊将他們保護的很好，雖然因為驚吓而有些狼狽，但身上都沒有重傷。

白諾恩的目光掃過中衆人，看見了葉萊身後的沈臨轶、謝之旭、裴延還有瘸着腿走過來的魯克。

他一頓，眉頭微斂，問道：“秦蕪呢？”

葉萊動了動唇，布滿紅血絲的眼突然變得霧蒙蒙，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不知從何處傳來“刺啦”一聲怪響打斷了她。

葉萊的瞳孔一縮，神色卻猛地僵住了。

她不自覺地後退半步，臉上表情變得扭曲。

喬沉從未在葉萊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她驚恐的表情中夾雜着一絲不可置信，垂在腿邊的手開始輕微顫抖，最後連帶着她整個人都開始抖動。

而不僅僅是她，所有從數據機房出來的人都愣住了，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諾恩。

喬沉若有所覺，目光從對面收回眼前，最後落到白諾恩的手臂上。

只見掩蓋在金屬手臂之上的隔膜服幻影不知何時消失了，那冷冰冰的人造臂膀露出來，窗外能量場的光落在上面，反射出不詳的紫光，刺進了銀河基地的每一個人眼裏。

喬沉倒吸一口涼氣，伸手将白諾恩摟進自己懷裏，為他擋住那代表着罪惡的手臂。

“他，他是類人體！白諾恩是類人體！”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開了這個口，說着了這句徘徊在衆人心中而不敢說出的話。

“類人體”這讓人顫栗的三個字一出，就像是一塊巨石砸進了湖中，掀起巨大的水花。

人們開始退後，開始感到害怕，開始質疑這個曾拯救過他們的人。

“白師傅是類人體...類人體！我們完蛋了，人類完蛋了！”

“怪不得他一來攻擊就停止了。”

“這個人是白師傅嗎？會不會是AI用類人體僞造的？”

“面前這個肯定是假貨！”

“把他趕出去！想辦法把他趕出去！”

......

語言化身最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向白諾恩。

喬沉低頭看向懷中的人，白諾恩雙目失神，那些話傳進他的耳朵裏，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即便解釋也不反駁。

可是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喬沉将白諾恩摟得更緊了，試圖為他擋下那些聲音，寬大的手掌一下下撫着他的後頸，不停地道：“沒事的，沒事的。”

喬沉轉過頭去，對着擔心地看過來的謝之旭道：“先讓他們進去。”

謝之旭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諾恩，最後對喬沉道：“照顧好他。”

而後轉身，試圖讓驚訝的居民們回去。

“等一下。”

懷中人突然開口喊住衆人，喬沉垂眸看他。

聞言，衆人炸開了鍋，小聲地議論道：

“他不會要殺了我們吧？”

“我們鬥不過AI的嗚嗚嗚，我不想死。”

“我害怕，他看起來好恐怖。”

白諾恩依舊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他看向人群的眼神木讷，說話的聲音卻有些顫抖：“能告訴我秦蕪在哪裏嗎？”

議論聲戛然而止，衆人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個。

四周又一次陷入了寂靜。

“在，在總控室。”

一道聲音響起，無數目光瞬間聚焦過去。

只見沈臨轶從人群中走出來，雙手因為緊張而攥成拳頭。

她走出來，向白諾恩解釋道：“學姐在總控室，基地突然遭到AI偷襲，她為了保護基地衆人和數據機庫，留在了總控室對抗AI黑入。”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道：“我和你們一起過去。”

她身後的人群有開始騷動，有人開口勸道：“小妹，那是類人體，很危險，別跟他們去。”

說着，許多人朝白諾恩投來異樣的目光。

喬沉心中翻湧起一陣煩悶，擡眸掃了過去。

對面的人被他幾乎狠厲的目光一看，連忙別過臉，仿佛見到了洪水猛獸。

“我知道白師傅是類人體，”沈臨轶清脆的的聲音響起，“可是那有怎麽樣？當初建立起銀河基地的、為了基地物資不惜冒險返回的，難道不也是他嗎？”

話音落，躁動的人群靜了下來。

沈臨轶說完，似乎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擡腳朝喬沉和白諾恩走去。

“不能讓學姐一個人在那兒，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把她帶回來。”

白諾恩神色微動，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對沈臨轶道：“謝謝你相信我。”

沈臨轶露出一個笑，道：“該被感謝的，一直都只有你。”

白諾恩一怔，輕聲回答：“好。”

總控室就在頂層的另一頭，三人很快便到達那裏。

面前的玻璃大門緊閉着，裏面的能量場封住了門縫，白諾恩原本想打開腕表嘗試突破，卻不想，在他指尖觸碰倒玻璃的瞬間，能量場自動給就消失了。

就像是在專門等他。

玻璃大門被推開，迎面便是總控臺，臺前的椅子上，坐着一個黑色長發的少女，她安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

她的精神力為了維持數據機房外的磁場而嚴重受損，在失去生命的前一瞬依舊睜瞪着雙眼，目光定在操作臺的屏幕上。

沈臨轶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她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強迫自己不要哭聲音，卻還是忍不住地抽泣。

白諾恩深呼吸，嘗試平複自己心中的情緒，他擡腳想要走過去，卻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喬沉上前一步，扶着他的手臂，語氣低沉，道：“小心。”

白諾恩反握住喬沉的手，眼尾濕紅，道：“我要過去看看。”

喬沉心尖抽痛，道：“好。”

三人緩步走到總控臺邊，沈臨轶上前，擡手覆上秦蕪的雙眼，冰冷的觸感傳來，她幫秦蕪合上了眼睛。

她的手撫過秦蕪的臉，為她整理好額角的亂發，眼淚不住地往下滴落。

沈臨轶仔細地看着秦蕪，試圖用目光永遠地記下她的模樣。

忽然，她的餘光瞥見秦蕪握拳的右手，開口道：“學姐手裏有東西。”

說着，她伸手将秦蕪握拳的手攤開，看見了一枚十字形狀的徽章。

“一枚徽章。”她拿過東西，轉身遞給喬沉和白諾恩。

白諾恩看向沈臨轶的手心，瞳孔輕輕一顫——那個标志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星世紀以前，白黎為了研制出不産生排異反應的人造器官，成立了一個實驗組，實驗組的标志就是一個十字形狀的符號。

人造器官的測試階段，會招募各個有同樣病狀、需要更換器官的志願者兒童。

由于測試階段的效果未知，其危險系數未知，所以報名參加此試驗的，多是些沒有經濟條件醫治的窮苦兒童或者孤兒，他們沒有活路，只能抓住這次測試，換取一絲活下來的機會。

白諾恩伸出手，從沈臨轶手裏接過徽章，徽章在落入他手掌的瞬間投影出一塊小屏，上面兩排小字，寫道：

謝謝你。

不用愧疚。

語言幹練簡潔，一如秦蕪以往的風格。

白諾恩指尖一顫，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