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顆梨

六顆梨

陸雯在急診門診，今天是她輪值，江檢敲了敲門，陸雯一見是他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怎麽來了？”

江檢晃了下手裏的文件：“你要的東西。”

陸雯想起來了：“我都忙忘了，謝謝你。”

“客氣。”

陸雯站在座位前躊躇了會兒，她對面前這個男人确實有意思，醫院裏的那些言論也并不是空穴來風。明明暗暗給過一些暗示，但沒得到回應，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壓根對她沒意思。比如現在，男人也沒有想聊天的意思，只是送個東西就準備離開，陸雯叫住他。

“江醫生！”

江檢回頭看她，她理了理頭發，開口：“我也下班了，今天車限號，你方便送我回家嗎？”

江檢沉吟了下：“秦群可以嗎？”

陸雯以為是說秦群也在，問她可不可以，臉上抑制不住笑容，小小的雀躍了下。

“沒事的。我去收拾東西，一會見。”

像怕他反悔似的，快速跑走了。

“……”

他的意思是秦群送可以嗎。

他并不是龜毛到送女同事回家都不願意的男人，不過今天早上出門前駕駛座和後排堆滿了狗狗用品，還有些搭架的大件，并不方便女生坐，很容易磕碰。

但這個點兒醫院門口确實不方便打車。他低頭發消息，問秦群走了嗎，秦群消息回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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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醫第一深情】：不說了等你呢嘛。

那就好，江檢收起手機，穿過大廳前往電梯入口，路過大廳的玻璃門時又停頓了下，折返回來。

門外的一長排椅子上，黎夢妧垂頭坐在那，隔着一扇門僅僅是個背影都能感受到她氣息低沉，頭頂像是有一團烏雲。

隔着玻璃，他站在她身後幾米遠的位置。擡手屈指，又放下了，沒必要多管閑事，擡腳就往電梯那走。

剛擡腳，那人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驚喜的喊了一聲：“江醫生！”

“噔噔蹬蹬”的幾步繞過大廳的門跑來他的面前，她比江檢矮着一截，江檢低頭看她：“有事嗎？”

黎夢妧也看着他。

江檢說：“……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黎夢妧眨巴眨巴眼睛，恨不得發射實體星星給他淹沒掉，讓他感受到她的真誠。

她說出等待的這幾個小時裏排練了很多遍的說辭。

“我剛去你辦公室找你，但你不在，我只能來這兒等你。你能收留我一晚嗎？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無理，但是我錢被偷了，真的沒地方住了，”

開門見山，這麽說着她低下頭，露出一些悲傷的姿态來：“如果不行的話也沒關系，我就只能露宿街頭了。”

她去門診辦公室找他當然找不到，他的辦公室在一號樓。

“那你露宿吧。”

黎夢妧：“……”

她生氣的跺跺腳：“我在這等了你一整天，從早上等到晚上，你就真的要這樣見死不救啊！”

這種語氣才正常。

畢竟那天在咖啡廳她把東西潑人臉上的時候就是這個動靜。

江檢和宋既明說見到人了也不假，她在他的隔壁桌，那杯咖啡不僅潑到了她對面的男人，同樣殃及到了旁邊等人的他。

他是在看到她的名字時認出來的。

“妧”這字取名并不常見，更可況還出現在了同一家咖啡館，為的又同一件事。

不過她好像認錯人了，坐錯了位置，還把咖啡呼人臉上去了。

見江檢不說話，黎夢妧就有些煩了：“你不說話什麽意思？能不能行，你說句話啊！”她脾氣一直不太好，林成辭和秦眠嶼與她一同長大的這些年沒少被罵，三個人的友誼對他們來說并不擁擠，只是架多，沒幾天就得爆發一次大規模吵架，互相的家長已經見怪不怪。

接二連三的煩心事給她怨氣快怼到喉嚨眼兒了，能忍到現在她都覺得自己進步了。

這時，陸雯也收好東西出來了。

“你怎麽還在這啊，不是說停車場見嗎？”

柔聲細語的。

見到黎夢妧，她上下打量了下。來人一身大牌，長得又惹眼吸睛，忍不住看着江檢詢問道：“你朋友嗎？”

黎夢妧最煩別人打量她：“關你什麽事。”

陸雯一噎，看向江檢：“不好意思啊。”

黎夢妧一下就氣兒不順了，這是在演哪出啊，要道歉也該是看着她才對啊，看着江檢是怎麽個事兒啊。她蹙眉看了看江檢，明白了，暧昧對象吧，怪不得不願意收留她，她還不願意住這樣一個男的家裏呢。

她哼哼的瞪了眼江檢，也不知道哪來的脾氣就瞪人家，扭頭就走，住哪甭管，至少氣勢得在。

陸雯不懂，只是試探地說：“走吧？”

“我記得你的車是黑色的。”

江檢知道她是誤會了，伸手拉住黎夢妧。

“行。”

“？”

“？”

他松手，又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不是說要去我家嗎？”

黎夢妧本想甩開那只手，但沒好氣的轉頭看見江檢那張臉時，一堆公主脾氣一點也發不出來。

真會長啊，這張臉。恰到好處，多了攻擊性太強令人生畏，少了則太寡淡，就是這樣剛剛好，足夠讓人看了忍不住春心萌動。

黎夢妧典型得寸進尺代表，這會子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沒賭氣真走了，嘴強王者：“幹嘛，我可不想當你們倆play中的一環。”

“……去不去？”

“你女朋友還在呢啊。”

“她不是。”

不是啊……

她說：“你非得讓我去的啊。”

江檢說“嗯”。

黎夢妧表情管理也忘了做，冷豔的蹙眉說：“那行吧。”然後咧着個嘴巴屁颠屁颠的跟上。

三人才進停車場，就看見秦群倚在車前蓋那玩手機，聽到動靜擡頭看來：“我去，百年難得一見，你身邊居然跟着倆女孩？”

江檢看向陸雯：“我後座堆了東西，秦群送你回去。”

陸雯咬唇，看了一眼站在江檢身邊的黎夢妧：“不是還有副駕駛嗎？”

江檢不待說話，衣服下擺被人拉了拉，他側頭，看見黎夢妧湊近小聲的問他：“你暧昧對象？”

江檢搖搖頭，她又問：“那你喜歡她嗎？”，江檢不知道她想幹嘛，但還是如實搖頭。

“那好辦。”

黎夢妧抱臂上前：“不是姐姐你誰阿，副駕駛當然是等着我坐啊，還是你想坐我腿上啊？”

陸雯有些尴尬：“我不是那個意思。”

黎夢妧刨根問底：“那你什麽意思？”

秦群适時上前解圍：“陸醫生，坐我車回去吧，我們倆順路。”

陸雯心有不甘，上車前回頭看向江檢，咬唇楚楚可憐的說：“如果你不願意送我的話，可以告訴我，沒必要騙我。”說完轉身上了秦群的車：“麻煩你了，秦醫生。”

秦群繞過去打開駕駛座的門，看了眼黎夢妧沖江檢擠眉弄眼的問什麽情況啊？

江檢不語，秦群晃了晃手機，示意發消息說，江檢轉身拉開車門，将副駕駛的東西堆往後排，推推擠擠放不下，覺得今天開這輛車出來是個錯誤的決定。他拾攢着，把實在塞不下的東西抱在手上。

退開幾步，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動的黎夢妧，道：“上車吧。”

黎夢妧坐上副駕駛，覺得剛剛的這姐唯一的毛病是愛裝可憐，但話确實是沒說錯啊，她扣上安全卡扣：“江醫生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願意送人家直說啊，幹嘛騙人家，人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啊，還把她送其他男人手裏，這不傷人家心麽。”

江檢手扶着方向盤一頓，擡眸望向後視鏡，從裏面對上黎夢妧的眼睛，黎夢妧了解，做了個拉鏈鎖嘴的動作。

得，你現在是大腿，她不說了。

江檢扶着方向盤，打了幾轉回正。

“後排的東西有點多，可能不穩，你注意一些。”

車開出停車場，駛入街道，江檢家離這有七個紅燈口的距離，車才開到小區門口，黎夢妧忽然問：“你住永和府？”

江檢問：“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永和府這塊地處商圈附近，人流量密集，醫療、教育、娛樂一應俱全，寸土寸金，和君山墅、江東花園算是上京房價最高的三處公寓式樓盤，黎夢妧只是想不到江檢一個醫生居然住在這，這行工資待遇這麽好啊。

江檢住12樓，一樓大廳有家進口超市，黎夢妧看了眼問：“你不用給我買雙拖鞋、牙刷之類的嗎？”

江檢走進電梯，問她：“你有錢嗎？”

黎夢妧：“……”

沒有：）

他摁了12樓，看了眼門鏡面裏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道：“就住一晚上，家裏有新的。”

還默默提醒她只能住今晚，黎夢妧哼哼，永和府都是一層一戶，黎夢妧偏頭記住密碼，心想，只要先住進去，別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要是被趕出來，她就去門口蹲着。

到12樓後，江檢從鞋櫃裏拿了雙新的一次性拖鞋給她，黎夢妧看着那雙拖鞋：“我怎麽覺得像酒店裏的一次性拖鞋啊？”

“就是從酒店帶回來的。”

“你住永和府了還順人酒店的拖鞋啊？”

江檢指正她：“付了錢的東西為什麽不能拿？”

好吧，黎夢妧換了鞋，跟着江檢準備進屋，江檢輸入指紋，正要擰開門時停了下，道：“我養了一些小動物。”

黎夢妧動作一頓，不會是蛇吧？

“你怕狗嗎？”

“狗狗那麽可愛，當然不怕。”她松了口氣。

江檢想說點什麽，但看她的樣子還是咽回去了，門內的狗狗才聽見指紋正确的提示聲就沖來門口團團圍坐，江檢一開門，忙不疊的就沖出來圍着江檢的腿打轉，黎夢妧還不待看清家裏面長啥樣，就被一堆狗看傻眼了。

确切地說有六條，最大的一只金毛犬快有她這麽大了，一個屁股蹲給她推出去半截。

黎夢妧咬牙：“你管這個叫一些？你在家開了個動物園啊。”

江檢揉揉金毛的頭：“獅子，這是客人，不能沒有禮貌。”

他推推這只叫獅子的狗屁股，往家裏帶，一群狗“汪汪汪汪汪”的跟着他進門，黎夢妧看見江檢走進玄關進了廚房打開一個櫃子從裏面拿出幾袋狗糧，在狗盆面前蹲下來。

黎夢妧探頭探腦的走進來，狗狗倒是無所謂，她擔心這家夥真開了個動物園，養斯內克，她對這玩意兒敬謝不敏。

她不敢确定，小心的問：“你沒養蛇吧？”

江檢抽空分了她一個眼神：“沒養。”

黎夢妧松口氣：“那玩意兒忒恐怖啊，你可別往家裏養。你很喜歡狗啊？”

養這麽多，黎夢妧仔細看了下，還都是不同品種的：“他們不打架嗎？”

“餘答應會勸架。”

黎夢妧稀奇：“你的狗還是調節員啊。”

江檢沒應，喊了聲：“餘答應。”

“別打啦！別打啦！再打架就下雨啦！”

“我去。”黎夢妧回頭，看見落地窗邊有個鳥籠，開放式的，一只鹦鹉站在花架上，正在說話。

她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幾步沖過去江檢身後：“你的鳥！你的鳥怎麽那麽大！”

江檢：“……”

他怎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問題。

黎夢妧緊緊扒住他的胳膊，江檢将她的手掰開：“這是巨型玄鳳，個頭比普通鹦鹉大一點。”

“會不會咬人啊？”

“不會，她很乖。”

黎夢妧也怕這些尖嘴禽類，看見這只鳥瞬間有點欲哭無淚，但除了江檢又別無選擇，只能底氣不足的道：“管好你的鳥！”

江檢：“……它有名字，叫餘答應。”

聽到主人喚它，那鹦鹉又應了聲：“我在。”

黎夢妧怎麽覺得這方式有點熟悉，她說：“小度小度？”

“我在。”

家裏的智能電器應了聲。

黎夢妧說：“它跟着人工智能學的啊。”

那鹦鹉通體雪白，江檢還給它搭了秋千架，它一見江檢就飛過來，看起來很親人，落在江檢的肩頭，江檢伸手順順它的雪白挺立的頭冠，走向另一個櫃子拿出了一些狗零食，給狗狗加餐。又抓了一把鹦鹉吃的果蔬凍幹拿在手裏，給餘答應啄食。

黎夢妧一天沒吃東西了，現在餓得不行，看見這一幕有點羨慕地說：“你家有人吃的零食嗎？”

“我家沒人吃零食，只有狗和鹦鹉吃。”

“那你家還缺狗嗎？”

黎夢妧摸着癟癟的肚子：“我只是長得比較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