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俞晴因為感冒, 暫時不能去醫院看望成慧君, 每天打電話問候, 通話時間一次比一次長。兩個女人都是無所事事的人，她們的共同話題是顧靳北。

俞晴也了解到顧靳北的冷淡性格是因為小時候孤獨, 那時他父母都在為事業打拼, 很少陪伴孩子, 加上他本來就不是活潑的人，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樣。

“是我們虧欠了他, 他父親走了幾年, 我的身子又不好, 真怕哪天我也……”

“不會的。”俞晴打斷惆悵的成慧君, “您一定要長命百歲, 您還要看着孫子長大。”她語氣很堅定。

成慧君的情緒被她感染，呼了一口氣, 說：“好好，我要努力活到一百歲，不過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我孫子？”

俞晴自己挖坑給自己跳，她紅着臉安慰悲傷的老人：“我們正在努力……”

“不要讓我等太久。”

“不會太久的。”俞晴很心虛, 又很羞慚，她一個女孩子，總是想着這種事真的很不好，顧靳北又不是能強上的人。最好的局面是顧靳北主動，可是, 怎麽勾引他主動是一個大難題。

正胡思亂想着，顧靳北回來了。

“他回來了，媽，您要跟他說話嗎？”

“行，我跟他說兩句。”

俞晴拿着手機走到剛剛進門的顧靳北跟前，“媽要跟你說話。”

顧靳北接過手機。“媽。”他每天都會去醫院看成慧君，對她的病情很了解。

“兒子我跟你說啊。”

“嗯。”每次成慧君喊他兒子，都是要說他不太情願的事情。

“小晴在娛樂圈無依無靠，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現在你是她丈夫，要做好丈夫的職責，要保護她，別讓她吃虧受委屈了。”成慧君之前沒說過這些，怕的是顧靳北會厭煩，最近發覺他倆關系融洽了些，就可以說了。

顧靳北：“媽，您兒子不是全能英雄。”

“在我心目中，你是的。”

被親媽發好人卡的顧靳北不想說話。

“她跟我說了為了不影響生活和工作，你們現在是隐婚狀态，那你就默默保護就可以了，不要讓那些記者拍到傳緋聞，影響她的前途。”

她這是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了？

不過，跟他傳緋聞就會影響前途？難道不是一飛沖天麽？

顧靳北迅速調整失衡的心态，“嗯。”

“我挂電話了，跟你說話太無聊。”

這樣的對待，顧靳北已經習慣。

現在已經是晚上8點多，俞晴閑了一天，病已經好了七八成，白天去買了不少東西，她的房間換了一種風格，客廳沒有改動太多，就買了幾個簡單風格的抱枕放沙發上，桌上擺了個花瓶，插着一束鮮花，餐桌也擺着一個花瓶。另外還買了一些廚具。

“你肚子餓嗎？”

“不餓。”

“那吃點兒水果吧，我去切個果盤，你坐着休息一會。”俞晴起身。

“我不喜歡吃水果。”

“那也不是讨厭吃水果吧。”

顧靳北看着她，俞晴回視，仿佛在央求他吃一點。見顧靳北沒有堅決拒絕，俞晴嘴角微揚，“你那麽理智的人一定知道吃水果的好處，快坐下來，我很快就好。”

顧靳北在沙發上坐下，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工作時間太長，眼睛有些脹痛。

俞晴幾分鐘就回來了，她今天可是買了切水果神器，一會兒就弄好了一盤豐富的水果餐，有梨子、奇異果、櫻桃、火龍果，木瓜。

把水果盤端出來，顧靳北便坐直身子。俞晴把盤子放在茶幾上，關心地問：“你是不是累了？”

“沒有。”

“你眼睛都有紅血絲了。”俞晴眼中有心疼，“我幫你按摩……”

“不用。”

“按摩一下肩頸太陽穴什麽的，會舒服很多，我的手法很好的。”

“我說了不用。”他語氣不耐，俞晴抿着嘴唇，笑容隐去。

看到她的表情，顧靳北自知理虧，剛要起身離開，俞晴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重新展顏。給他遞來一個水果叉。“那就吃水果吧，秋天幹燥，潤潤肺。”

顧靳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過，然後碰到了她的手指，因為剛才碰了水，冰涼涼的。

“天氣涼了就用熱水。”

“好。”

她的笑容比剛才更燦爛，很紮眼，顧靳北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晚上俞晴剛躺到床上就接到了高紹芸的電話。

公司臨時通知，明天上午9點開會。

之前俞晴長期處于公司放養的狀态，一般沒事不去公司，像這樣一早就去開會的事，基本屬于被重用的藝人的。

終于被重用，俞晴滿心歡喜，既然顧靳北不好攻克，那她現在就努力發展她的事業好了，等到她紅了，各大媒體電視以及大街小巷都是她的身影，顧靳北想不看見她都不行，然後被她的美麗深深迷倒。

嗯，這是一條光明大道。

俞晴鬥志拳拳。

***

早上，俞晴煮了五谷粥，就去健身房健身，顧靳北已經在裏面了，他用綜合健身器，跑步機是閑着的。

俞晴一邊慢跑一邊跟他說：“我今天要去工作了。”

顧靳北：“嗯。”

“我的工作時間很不穩定，晚上可能不能回來做晚餐。”

“我很少在家吃飯，你顧好自己就行……”顧靳北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好像有點兒不中聽，他不說了，反正意思她會懂。

“好，那如果有什麽事電話聯系。”

“嗯。”

俞晴沒再言語，反正她已經有了新策略，就少說點話煩他吧。

9點，俞晴準時來到公司。

飛揚傳媒是國內排名前十的娛樂文化公司，培養了好幾位一線明星，制作了幾檔人氣欄目。不過這兩年勢頭開始下滑，最近被競争對手挖角，更是雪上加霜。

俞晴三年前加入，簽了五年合同。

新人不好混，她又是非科班出身，經過一年的學習培訓，表現優異的她參與了幾部電視劇的拍攝，也拍過廣告，但基本都是打醬油的角色。這是每個新人的必經之路，她倒也沉得住氣等時機。

時機終于等來，一個電視劇的女三號，卻因為跟制片方吃飯時被一個老頭摸了大腿，她一把拍開，把人家惹怒了。這事被公司總經理楊子軒出面化解，但機會也沒有了。後來還遇到過類似的事情，被占便宜和放棄資源，她選後者。

之所以還能安安穩穩地呆在公司，除了合約問題，另外一個原因大概就是楊總曾經追求過她。

楊子軒二十七八歲，過着聲色犬馬的生活，對于這種人，俞晴敬而遠之。楊子軒花心，卻還算有風度，俞晴拒絕，他倒也沒強求，只不過自尊心多多少少被打擊，心底還是不甘心的。他壓着資源，就等着俞晴去求他。

俞晴從來沒想去求他，如果不是高紹芸，她根本沒想過這條路，之所以選擇了，是因為可以養活自己，成功了的話，還能幫助別人。

可惜的是，至今為止，她也沒幫助過多少人，能力有限。

她也沒想做什麽改變別人生活的大事，只是想着有餘力就雪中送炭一番。每個人的人生都得靠自己，別人的幫助只是暫時的。

這些年來，她好像都沒有什麽大追求，過一日是一日。唯一的念想，就是遇到一個合适的人，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嫁給顧靳北是超乎想象的事，她滿心歡喜，是因為對顧靳北本來就有好感。至于顧靳北，他那麽優秀，她那麽平庸，尤其是小時候的第一次見面，他們的差距就很大，就連她自己都沒想過會跟他結婚，那麽他一時接受不了她，她能理解。

幾天相處下來，顧靳北雖然大多時候還是冷冷的，但偶爾還是不錯的。

只希望這樣的偶爾能多一些。

***

會議室裏已經坐着幾位藝人，基本都是新人，她不熟。

剛坐下沒多久，穿着一身寶藍色西裝的楊子軒來了。

他名字取得文藝，個人風格卻是前衛張揚的，頭發燙卷，染了幾縷金色，好在臉長得不錯。當然了，跟顧靳北比起來就只能說一般，俞晴眼光高。

會議由他來主持，把計劃說了一通之後，他看向俞晴，說：“俞晴，這裏面你資歷最老，你可要好好表現啊。”

俞晴微笑回應：“我會的。”

“你們幾個，平時多跟俞晴學學，除了她的臭脾氣。”楊子軒半開玩笑道。

之前高紹芸跟俞晴說了，公司內定了他們三人，其他人是陪練的，不過要是表現不好，那就換人。總之就是給他們施加壓力。

有人笑着應了，有個小姑娘小聲說：“俞晴姐脾氣不是挺好的嗎？”

楊子軒瞧了俞晴一眼，然後哼了一聲。“平時是挺好的，好的讓人生氣，你們可小心點別招惹她。”

這話說的就暧昧了，那幾個新人看俞晴的眼神已經帶着探究。

俞晴無奈，楊子軒時常做這種事，讓別人誤會他倆有點什麽。“楊總開玩笑了，每個人都有脾氣，不觸碰底線大家都好好的。”

“底線……”楊子軒冷笑，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對大家說：“你們這些新人要記住，你們的底線是公司給你們定的，想紅的話，就好好聽從公司的安排。你們想紅嗎？”

“想。”大家底氣都不太足。

楊子軒擡高聲音，又問：“想不想？”

“想！”大家齊聲堅定地回答。

“那好，從今天開始，你們好好訓練。”

會議開了兩小時，結束之後，差不多到午飯時間了。

俞晴正要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楊子軒喊住了她。“俞晴，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高紹芸和俞晴相視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楊子軒又道：“放心，不會把你吃掉。”

俞晴跟着他去了辦公室，他走到辦公桌後面，坐在皮質大班椅上，身子靠着椅背。他直視俞晴，揚眉道：“這次的機會難得，你要珍惜。”

俞晴今天穿着一件米色針織衫，一條九分牛仔褲，外搭駝色風衣，比較普通的打扮，不像公司裏許多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從容道：“我努力不辜負公司對我的期望。”

“努力不辜負……”楊子軒複述她的話。

俞晴表情不變，認真道：“嗯，努力。”

楊子軒輕笑一聲，“你就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麽？”

“有啊。謝謝楊總。”

“就這？”

俞晴一臉“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麽”的表情。

“你要一直無視我對你的真心？”

“楊總，你對大家的真心，對公司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要不是楊總，我們哪能……”俞晴說場面話，他不正經，她就拗正經來。

“得了，跟你說話真沒意思。”

俞晴閉嘴，心說沒意思就不要說了吧。

楊子軒坐直身子，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聽說你前兩天參加那個真人秀節目被欺負了？”

“欺負也算不上吧，幹這行不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麽？我習慣了。”俞晴并沒放在心上，幹這行就要有足夠大的心氣，不然早就心理扭曲了。那天落水，雖然李倩不是真心想幫忙，但也不是有預謀的。至于李千钰，她不就是想占占嘴上便宜。

沒觸碰底線，她可以不放在心上。

“那個杜意禮想潛你？”

“楊總，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在這個圈子，我想知道的事總會知道。”

俞晴點點頭，深以為然。

“這次的節目，杜意禮是主持嘉賓。”

俞晴微訝，杜意禮的影視作品沒什麽成績，綜藝節目倒是玩得順手。

“怎麽？你不想參加了？”楊子軒用審視的目光看她。

俞晴宛然一笑，“怎麽會呢，工作而已。”

“我昨晚才知道你和杜意禮的事。”他的意思是如果早點知道就會另做打算。“如果你不想做這個，我可以再給你找別的資源。”

“沒有不想做。”她會選擇遠離不喜歡的人，但逃跑就沒必要了。

“OK！如果他不知好歹，你來跟我說。”

“好，謝謝楊總。”

本來是親近的話語，俞晴愣是劃清界限。

楊子軒氣笑了，“你知道嗎？你越是刀槍不入，我就越想得到你。”

俞晴冷下臉，“楊總你這是何必，你身邊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何必玩弄我一個辛苦生活的小人物呢。”

“為了你，我可以抛棄她們。”

俞晴被逗笑了。“抛棄一天？還是兩天？”

“俞晴，不要挑釁我的耐心。”

“楊總，我只想好好過日子。”

氣氛變得冷凝，俞晴知道如果高紹芸在，會讓她說點好話軟話，可是，她不想說，也說不出來。

幸好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來了。

“進來。”楊子軒緩和了情緒。

是他的助理，像是有什麽事情要說，看了俞晴一眼，沒說。于是，楊子軒讓俞晴出去了。

高紹芸一直在外面等着，見到俞晴馬上過來問情況。

俞晴搖搖頭，“沒什麽。”

“是不是問你杜意禮的事了？他今早跟我求證，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這并不是什麽大問題，俞晴現在憂慮的是楊子軒剛才說話的語氣，他似乎比以前更執拗了，這讓她有些害怕。

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人，真有誰想整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差不多，充其量她是一只大黑蟻，要用點力。

楊子軒流連花叢，以前對她是獵奇心理，本想着久而久之他就沒了興趣，現在似乎往相反的方向發展了。

唉，真想安安靜靜地呆在顧靳北的身邊，不做什麽明星藝人。

她跟高紹芸一起去附近的餐廳吃飯，下午就開始培訓，等會還要回來。

高紹芸電話多，俞晴百無聊賴，給陸明發了一條微信。【你們顧總吃午飯了嗎？】

陸明很快回複：【還沒有，顧總還在工作。】

【那你不出來給他買飯嗎？】

【等會問顧總吃什麽我就去買。】

俞晴知道顧靳北對吃的不挑，想了想，編輯微信。【你知道味之源私房菜館麽？】

【知道，離公司不遠。】

【那你半小時之內過來，顧靳北的午餐我包了。】接着又發一條，【記得保密。】

【沒問題！】給顧總驚喜什麽的，陸明十分支持。

陸明按捺激動心情，敲開顧靳北辦公室的門。“顧總，我去買午飯了。”

顧靳北頭也不擡。“嗯。”

陸明走了一會，顧靳北擡起頭來，若有所思。

剛才陸明沒有日常一問——吃什麽。

當然，這種小事日理萬機的顧總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陸明只花了十多分鐘就來到俞晴所在的地方。

“那麽快，來的那麽早，那就只好讓你等一會了。”

“如果不是兩個路口都遇到紅燈，不然十分鐘之內我就能到。”

“這樣啊。”俞晴在心裏想，原來他和她的公司那麽近，那以後就可以一起吃午餐了。這個美好的想法剛出來就被扼殺，說好的隐婚，在公司附近熟人多，被發現的概率太大，不行不行。

大概五分鐘，外帶的午餐做好了，這家私房菜館不使用一次性餐具，一般也不支持外賣，實在想要外賣，就交押金用本店的整套餐盒，餐盒送回來就退還押金。

俞晴給顧靳北買的午餐菜式跟她的幾乎一樣，三菜一湯，兩人吃的分量。

俞晴比顧靳北的多了一個雞排，一份有兩塊，跟她的巴掌差不多大。俞晴用番茄醬在雞排上畫了一個笑臉，放在最上面一層。“他不喜歡這種東西，這個等會你吃掉，別浪費了。”俞晴喜歡這家的雞排，外酥裏嫩，咬下去，雞肉特有的香氣十分濃郁。

陸明帶着餐盒回到公司，顧靳北已經放下工作，正站在辦公室的偌大玻璃牆邊遠眺。

“顧總，吃飯了。”陸明臉上帶着笑，愉悅心情都寫在臉上。

顧靳北審視一眼，又看了看精致的餐盒。“你買了什麽？”

“顧總您自己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顧靳北面容冷峻，看得陸明一陣心虛，他明明沒做錯什麽啊。顧總，您對我和善一點行不行？

顧靳北打開餐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個鮮紅的笑臉。

有點兒熟悉。

醜得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有點晚，我還沒捉蟲，急着給你們看，晚點我再捉哈。

小劇場什麽的，改天。

你們也要愛一下正文啊，不然我會受傷的，受傷了就寫不出好看的小劇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