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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想要讓一個只知道調皮搗蛋的妖族幼崽短短幾天學會人類語言，實在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事。

白莳抓着小白萊教了兩天就放棄了，幹脆将她丢到人類堆裏去自學。

塗渺渺所住的小區幾百米處就有一個公園，夏日傍晚多得是人在這裏散步乘涼，小白萊戴着她的小星星墨鏡，手裏攥着白莳給她的十塊錢，小腦袋轉來轉去，好奇地看着四周。

白莳讓她去找和她同齡的人類幼崽一起玩，她搜尋了一圈，找到了目标，但正要過去時，一陣風吹來，夾裹着香甜的氣味。

她的鼻子動了動，轉頭盯着香味的來源，腳步一轉，立時轉變了目标。

奇形怪狀的鐵盒子上插着五顏六色的雲朵，甜香味就是眼前這些雲朵散發出來的。

從沒吃過糖的山裏妖崽沒出息地舔了舔嘴唇，對着鐵盒子後面的人類，吐出兩個字，“這個。”

“吃。”

她酷酷地舉起手裏的十塊錢。

指間纏繞着無形的妖族專用遛崽繩，白莳尋了個無人的角落通電話，偶爾擡眸瞥一眼小白萊的動向。

電話的另一邊是《童言童語》綜藝的工作人員。

不出白莳所料，在面試結束的第二天下午，節目組果然聯系她了。

她們好像對小白萊十分滿意，除了給了高額的薪酬外，甚至在綜藝還未開拍前就給她們安排了住處。

白莳有些詫異，“現在就要搬過去？不是一周後才開拍麽？”

塗渺渺之前簡單地向她描述過拍攝綜藝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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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拍前會讓小朋友們互相熟悉一下呢。”對面的工作人員仿佛猜到了白莳會這麽問，對答如流，“我們這次的拍攝地點會很偏僻，小朋友們之間不熟悉表現也不會好的。”

“我們在吃穿住行這方面都是免費的，您可以當作是帶着寶貝來一場特殊的旅行。”

“我們提供的住處絕對豪華，這些都會寫在合同裏的哦。”

白莳打斷她的喋喋不休，無所謂道：“好吧。”

她帶着白萊在哪裏住都沒關系，早一點接觸節目組，還能早一點解決那個鬼任務。

她還惦記着去妖管局找妖侶呢。

那邊聽到她答應下來，立馬說道：“那我現在派人去接您，請把地址告訴我。”

白莳說了塗渺渺的小區名然後挂斷電話，垂眸想了想，翻出塗渺渺的微信按了語音。

語音響了一會兒才被接通，對面亂糟糟的，塗渺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有氣無力地道：“小師妹，怎麽了？”

白莳挑了下眉，“沒事，就是想告訴你面試成功了，節目組那邊說給我和崽崽安排了住處，所以今晚我們要搬出去了。”

塗渺渺哦了一聲，反應很慢，“恭喜你了。”

“大師姐去找你了？”

每次被大師姐或二師姐收拾過後，小師姐就是這樣一副蔫蔫的樣子。

“啊，沒有。”塗渺渺平靜的語氣夾着一絲絕望，“是酒吧的事。”

“嗯？”

“有關部門來檢查，要補些手續。”

塗渺渺這兩天跑前跑後地整個妖都頹了，人類的辦事流程真是煩死妖了。

她懷疑是那個餘藍搞的鬼，但又沒有證據，只能可憐巴巴地和白莳吐槽，等到挂了電話才想起來白莳說的要搬出去的事。

綜藝還沒拍呢就給安排住處了？

塗渺渺忙得頭昏腦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想不到只能抛在腦後，繼續對着一堆資料幹瞪眼。

－

十塊錢換來一個比臉還大的棉花糖。

小白萊對着棉花糖張大嘴發現吞不下去後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吃。

她長得好看又靈氣十足，很招遛彎的爺爺奶奶們喜歡，有人見此被逗笑，湊過來教她，“這個是舔着吃的。”

她說完見小白萊不動，想了想張開嘴指了指。

小白萊伸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滋滋的讓她眼睛一亮。

“怎麽就你一個人啊，小朋友？你媽媽在哪兒呢？”

她聽不懂這個奶奶在說什麽，就嗯嗯點頭，搜刮自己的詞庫，很像那麽回事似的說道：“我叫白萊。”

“今年五歲。”

“大家好。”

老人都稀罕這種漂亮小孩，奶奶臉上笑開了花，“叫白萊啊，真好聽。奶奶家也有個跟你一般大的孫女，那個可愛呦。”

小白萊認真地舔棉花糖。

有人停在了她的身後，她都沒有注意，還是在一旁看顧她的奶奶先發現，看一眼女人的臉，笑呵呵道：“你媽媽來找你了。”

“以後可不能把孩子一個人扔在這兒了。”奶奶摸了摸小白萊的頭，對着她身後的女人嚴肅地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小白萊疑惑地轉身，舉着棉花糖慢慢地仰起頭，一臉地茫然。

是個不認識的人。

她的嘴巴上沾着糖漬，棉花糖也咬得亂七八糟，餘藍蹙了蹙眉，指了指小孩的嘴巴，淡聲道：“髒。”

小白萊歪了歪頭，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吃棉花糖。

餘藍沉默。

面對初戀的小孩，大多數人的心緒都會變得複雜，但當這個小孩和你長得一樣時，這份複雜會翻倍。

可當這件事發生在兩個女人身上時就又多了份古怪。

餘藍的心情就很難以描述。

一個棉花糖很快就吃完了，小白萊還想要，但沒有錢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餘藍瞥了一眼棉花糖車，側身走了一步擋住小白萊的視線，遞給她一張紙巾，“擦一擦。”

小白萊接過紙擦了擦嘴，把糖漬抹得更均勻了。

餘藍的眉頭皺得更深。

旁邊的保镖遞過來一張濕巾，她接過來半蹲下身，面無表情地把白萊的小花臉擦幹淨。

“還想吃棉花糖嗎？”她轉頭示意一旁的棉花糖車。

白萊聽懂了吃這個字，乖巧點頭，“吃。”

“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哦。”

“你媽媽和酒吧的老板關系很好嗎？”

“嗯。”

餘藍抿唇，臉色漸沉，“你們之前一直住在一起？”

白萊嗯嗯應聲，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補了一句，“然後呢？”

餘藍一怔，被她問住了，一時間都在懷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是誰，但還未有所反應就聽到眼前的小孩又開始嗯嗯起來，偶爾還摸一下小下巴，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餘藍：“……”

她緩緩站直身，表情高深莫測，“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麽嗎？”

白萊眨眼，用白莳教給她的萬能對話公式，煞有其事地點頭，“然後呢？”

她媽媽說了，遇到聽不懂的話，就用這三句來回答，對付人類幼崽小菜一碟。

她見面前的人終于不說話了，就忙指着棉花糖，道：“吃。”

餘藍有點被無語到。

一旁的保镖有些憋不住笑意，尤其是在這一大一小面面相觑時，他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好幾張兩人站一起的照片給餘夫人發過去。

五六歲的小孩已經到了去幼兒園的年紀，對話交流不說流暢，但也不該和小白萊一樣拿嗯和哦來糊弄人。

餘藍對白莳的家庭了解得不多，但也能猜到大概，她應該出生在很偏僻的地方，家裏對她并不重視，接受過教育，但程度不深。

她們在一起時，白莳才十八歲，餘藍本來準備送她去上學，但才聯系好學校人就不見了。

沒想到消失幾年後，她帶回來的小孩連說話都沒學會。

她是怎麽把自己過得這麽慘的。

餘藍心底泛起一絲不悅。

“好笨的小孩。”餘藍摸了摸小白萊的頭發，淡淡說道。

這兩天白萊聽得最多的就是“笨”這個字，她熟練地反駁，“我不笨。”

餘藍唇角略微勾起，轉身走向棉花糖車卻沒有停住腳步，而是停在了賣氣球的小攤面前，挑了個小狐貍氣球走了回來。

她将氣球系在白萊的手腕上，低聲道：“送給你。”

說完起身離開。

狐貍氣球飛得很高，小白萊伸手夠不到，又不知道拽着繩拉下來，只能舔着嘴唇仰着頭看。

－

白莳順着遛崽繩找到小白萊時，她仰着頭看氣球看得脖子都酸了。

一看到白莳，馬上跑了過去。

小狐貍氣球随着她的跑動在空中一上一下地飄着。

“自己買的？”

白莳有點意外，她将小白萊抱起來，一邊往回走一邊随口問道：“今天和幾個小朋友一起玩了？”

白萊叽哩咕嚕用妖語将剛剛發生的事都和白莳說了，着重表達了棉花糖真好吃想天天吃的要求外，就是對餘藍說她是笨妖崽的控訴。

甚至給自己買了糖還放得那麽高，讓她根本吃不到。

白萊邊說邊擡眼看着小狐貍吞了吞口水。

白莳沒注意到白萊的小動作，也沒在意她的控訴，漫不經心地問道：“除了說你笨之外，還聽懂什麽了嗎？”

小白萊将頭埋進白莳的頸側，不說話了。

“沒事。”白莳不走心地安慰道：“我剛來人界時也總被人說笨。”

雖然她在幼崽時期上過人類社會觀察課，但是真的到了人界後，周邊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當時與餘藍住在一起，做什麽都懵懵懂懂的，被女人攬在懷裏點着額頭說了好幾次笨。

突然回憶起之前的事讓白莳難得走神，但又很快收斂思緒。

小白萊沒有被白莳安慰到，她趴在白莳的肩上，抓着手腕上的繩子玩了一會兒，意外地把小狐貍氣球給拽了下來。

她一愣，連忙伸手抓住。

小狐貍比她的腦袋都大了，白萊一臉期待地伸出舌頭，對着小狐貍的耳朵舔了一口，随即表情變得古怪。

呸。

一點也不好吃。

難怪放得那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