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陸乾，你快點兒，差不多抹上就行了。”方臨寧催促道。

“寧寧你別急，要一點一點抹，不然會好疼的。”陸乾小心翼翼地抹着藥回道。

而後輕輕在方臨寧的傷處呼呼吹了幾下：“寧寧，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陸乾，我沒那麽嬌氣，你趕緊抹上，我有些冷，想睡覺。”陸乾呼吸中的熱氣落在肩頭的皮膚上，讓方臨寧有些不習慣。

而且為了抹藥方便，他的上衣是半褪着的，确實是有些冷。

“寧寧，你冷啊，那我把被子圍起來。”陸乾說着扯開疊好的被子，麻利地将方臨寧包裹起來，只露出要抹藥的地兒，“這樣就不冷了，寧寧，你睡覺，我給你抹藥。”

瞬間變成粽子的方臨寧一時語塞，“……陸乾，不用這麽麻煩，我也不怕疼，藥随便塗上就可以了。”

“不行，不能随便。”陸乾固執的拒絕，依舊以龜速抹藥。

方臨寧試着從其他角度開口：“陸乾，你今天幹了一天的活，刨地，拾柴，還背了好多柴，不累嗎？”

“今天一直和寧寧待在一起，我很開心，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寧寧，你是不是很累？”陸乾露出純粹的笑，傻乎乎地回道。

“……”

“陸乾，你這麽會說話，容易讓我萌生你是不是在裝傻的錯覺。”方臨寧喃喃自語道。

“寧寧，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清。”陸乾邊說邊湊近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縮短。

四目相對，方臨寧感受到陸乾單純真摯的視線，瞬間明白剛剛那些不過是面前之人最簡單直白的表達，沒有摻雜任何多餘的成分。

方臨寧笑了笑，道：“沒什麽，陸乾，謝謝你幫我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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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落下好一會兒，陸乾卻沒有反應，只呆呆地看着方臨寧。

“陸乾，怎麽了，我的臉上有什麽不對勁嗎？”方臨寧疑惑地詢問道。

“寧寧，你笑了，好好看。”陸乾實誠道。

方臨寧因着陸乾不假思索的誇贊又是一愣，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誇他好看，誇他笑起來好看，可剛剛陸乾的話竟讓他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

他移開視線，看向別處，轉移話題道，“陸乾，幫我抹藥吧。”

“好，抹藥！寧寧你困了，就睡覺哦。”陸乾哄小孩兒似的道。

方臨寧淡淡嗯了一聲，陸乾在幫他抹藥，他肯定是不能睡的。

但可能是對方動作太過輕柔，加之他身體剛恢複第一天開始幹農活，确實累了，到後面他居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而陸乾給方臨寧仔仔細細地抹完藥後，将懷中睡着的人輕輕抱起，放正在床上，給對方掖好身體兩側的被子，又将人摟進懷裏，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昨日，陸家幾人加上方臨寧一起出力，将田裏的地都翻完了，柴火也撿了不少，都攤在自家地裏曬着，等要種地的前幾天再往家裏背。

而今天，陸禾夫妻倆打算去山上砍些藤條回來，編成背簍、小籃子、筐子之類的玩意兒，再背到集鎮去賣。

方臨寧這次沒想再跟着去，主要他如今肩膀上有傷，手心裏也磨出了水泡，而且确實也不擅長幹那些活，去了反而添亂。

倒不如在家曬下草藥，再給幾人準備晚飯，這樣他們幹完活回來也能吃上口現成的，然後早點兒休息。

陸禾對方臨寧的決定表示了贊同，本來她也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們今日要去山中的深處砍藤條，腳程比昨日要多出一倍之多，路也更加崎岖難走，方臨寧若跟着去反而不安全。

可兩人沒想到陸乾也賴在家裏不肯跟着去了，但少了陸乾，陸家就算是少了一半的勞動力，效率會慢很多。

“我要和寧寧待在一起，寧寧不去，我也不去。”

“陸乾，我不會走，就在家等你回來。”方臨寧解釋道。

“我不信，寧寧會走，我一回來，寧寧就會不見了，找不到了。”陸乾道。

方臨寧不知陸乾為什麽會認為自己一定會離開，語氣篤定，說得跟真得似的。

他耐心問道：“那要如何，你才能信我不會走？”

陸乾沒說話，只目不轉睛地盯着方臨寧，良久，認真問道：“寧寧，你真的不會走，不會消失不見嗎？”

“當然，我既然說了便會做到。”方臨寧肯定道。

“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不要騙我哦。”陸乾松口道。

方臨寧不知陸乾口中的再字從何而來，但只當是對方口誤，沒去多想，“我不會騙你的。”

“寧寧，我很快就回來了，我會想你的。”陸乾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頭。

直到陸禾出口寬慰道：“大哥，我們如果加快速度，早些去山上把藤條砍好，就能早些回家，這樣你也就能早點兒見到方公子了。”

陸乾還真的像是認真思考了一番，而後點了點頭，走速瞬間快了一倍。

而到了山上，陸乾砍藤條的速度更是比平日生猛許多，本來要等下午申時才能往回走，可這次，不過未時一刻陸禾三人已經背着砍好的藤條到了家門口。

“寧寧，寧寧！我回來了！”

陸乾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藤條卸到地上，邊喊邊沖進了廚房。

廚房裏，方臨寧将大米小米還有切好的菘菜青菜蘿蔔一股腦下了鍋，竈堂裏架着火焖着就行。

他和陸野在竈火前坐着小板凳，都低着頭，不同的是，方臨寧手裏拿着半截兒未燃盡的木炭，在地上比劃着什麽。

兩人似乎都很投入，加上柴火燒着後劈哩叭啦的聲響，方臨寧就沒第一時間聽到陸乾的喊聲進行回應。

後者可就不幹了，直接疾跑着過來，一張俊臉湊到方臨寧面前，癟着嘴道：“寧寧，你不理我！”

“陸乾，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方臨寧驚訝道。

“我剛剛回來的，喊了你好多次，你都不理我。”陸乾委屈道。

“我沒不理你，只是沒聽見而已，”方臨寧解釋道，随即指了指地，地面上有方臨寧用木炭寫出的很公正漂亮的幾個字：“你看，我在教小野認字，小野很聰明，沒用多長時間已經識得三個字了。”

陸野聽到方臨寧誇自己，自然是開心的，他畢竟是個小孩子，有些興奮的朝陸乾道：“大哥，這些字你認不認得，我告訴你，這個念人，這個念大……”

“我不要聽！”陸乾打斷道，他不管這些，如今他也是小孩子心性，只覺得方臨寧對其他人好了，他便不開心，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一把小紅果，和上次掉在地上的那些品種一樣，但更大顏色也更鮮豔，“寧寧，我給你摘了小紅果，我們吃果子。”

“謝謝陸乾，”方臨寧拿了幾顆，倒沒自己先吃，而是遞給了一旁的陸野，“小野，你也吃點兒。”

陸野本來因着被陸乾打斷，一時也有些不高興，但方臨寧剛剛教了他識字，如今又給他果子吃，他的那點兒氣瞬間消了，接過紅果子，小跑着出去找陸禾夫妻倆：“阿姐，姐夫，你們猜我今日做什麽了？”

陸禾兩人正将幾捆藤條垛在牆角，規整好後，配合地發問道：“小野，你做什麽了？”

“我識字了！臨寧哥教我的，我現在已經能識得三個字，分別是’人’字，’大’字還有’小’字。”陸野開心地道。

陸禾臉上神色變了變，最後露出笑來，誇贊道：“小野真厲害！”

“嘿嘿，還不算厲害，王小胖他們都習百字了，我得抓緊時間，多跟臨寧哥學學，臨寧哥說他識得的字可多了，我定要都學會了，阿姐，你說好不好？”陸野憧憬道。

陸禾聞言，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卻也應和着說好。

因着家裏的這般光景，陸野沒去過學堂，陸禾也瞧見過弟弟看着村裏的其他同齡人背着書箱去學堂時希冀的目光，可又有什麽辦法，如今家裏的條件根本負擔不起。

現在方公子卻教了陸野習字，她覺着得跟人道個謝。

這樣想着，陸禾便進了廚房，卻瞧見大哥正緊緊的抱着方公子，還一臉的委屈，而後者則溫柔地揉了揉大哥的後腦勺，像是在哄人。

“這是咋了？”陸禾心裏嘀咕着，盡管不知道原因，她卻也知道此刻還是不打擾得好，剛要悄悄退出來，李盛已經邁着步跟了過來，聲音響亮道：“阿禾，怎麽不進去？”

陸禾憤恨的哧了李盛一眼，後者不明所以地撸了把腦袋，“怎麽了？”

陸禾沒理，而是朝方臨寧打招呼道：“方公子。”

“陸姑娘，李大哥，你們回來了。”聽到聲音的方臨寧慢慢将懷裏的人推開，回身應道。

雖然他如今只将陸乾看作是小孩子，剛剛也是單純的哄一哄這個莫名其妙吃醋的小屁孩兒，不過陸乾再孩子氣畢竟也是人家的大哥，一直窩在他懷裏也不大合适。

“飯就好了，再等一會兒，我沒想到你們這麽早就到家了。”方臨寧道。

“沒事，方公子，你幫忙做飯，我們能吃上現成的已經很高興了，而且聽小野說你今日教了他習字，真的麻煩你了。”陸禾感激道。

“陸姑娘，我這條命本來就是陸乾救的，又在你家養傷吃藥，不過做個飯，教幾個字而已，和救命之恩比起來不足挂齒。”方臨寧回道。

陸禾頓了頓，還是道：“不管怎麽樣，我替小野謝謝方公子。”

方臨寧沒再跟對方謝來謝去，他明白陸禾對陸野識字的事很看重，只是苦于家裏的條件，沒法送對方去學堂。

其實他也理解，古代比現代社會等級更加森嚴，十年寒窗苦讀只為狀元題名，學而優則仕，平民百姓的出頭之路便也只有讀書做官。

因此後面這些日子，他每天都會教陸野識幾個字，讀音結構意思都說一說，沒有紙筆，陸野便拿個柴火棍兒在地上一筆一劃的練。

日子一天天過去，幾大簍草藥徹底曬幹了，用藤條編織的籃子、背簍等也都一一成了型。

期間方臨寧也跟着學了學，陸乾陸禾還有李盛三人都會，卻也是陸乾編的最好，編出來的小籃子小背簍一個頂一個的平整紮實。

後者教他倒是極為耐心，可他不怎麽能掌握那個巧勁兒，使勁兒大了藤條就容易斷開，使勁兒小了又編不成，他嘗試了幾次便放棄了，不能将上好的藤條白白浪費了。

這正月二十一，到了鎮上集市開集的日子，陸家幾人連着方臨寧都起了個大早，他們要将草藥背簍籃子還有屋後垛起來的人高的柴運到集市上賣掉。

陸家沒有板車，提前去村裏養驢的人家租了輛車過來，沒租驢，能便宜些錢，李盛和陸乾輪流拉車，方臨寧和陸禾在車後面幫忙推着。

天剛剛擦亮，一行人便到了集市上，搶了個人流多的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