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會前夕

大會前夕

簿栀一手捂上顧狄的嘴,還是沒來得及封口,果然随口诳語是要遭報應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瞥見陸衿咬牙切齒的僵硬神色,簿栀尴尬賠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匆匆告別爹爹,又被塞了一疊銀票,一行人離開了萬千山莊,前往簿栀和陸衿都極為好奇的東山郡盟主大會的召開地,東山雲頂。

簿栀坐在馬車裏開心地一遍遍數着銀票,整整十萬兩,有金主爸爸真的太棒了。剛趁着開箱之際,她順手拿了一錠金子,現下把玩着,學着古裝劇上口一咬,還真結實,拿在手裏,愛不釋手。

躺在馬車中搖搖晃晃,看金子看累了的她做着美夢,留着口水睡了過去。

夢裏她與顧狄采藥,路過一破舊村莊,見幾名會武的男子正在欺淩一位老爺子,便出手相救,躲在一旁哭泣的小男孩訴說着委屈,只要他兩一離開,還是會有人來鬧事的。

這個小男孩就是小風。

畫面一轉,顧狄站在衆人中央,手執長劍,幾番厮殺,車輪作戰,已是束發微亂,手臂見血,“她”站在一旁憂心忡忡。終于他一劍抵在久陸門門主陸征的喉頭,打敗當時東山郡第一大門派的門主後,顧狄随即成立了滄瀾派,并組建東山郡盟,成了盟主。

“阿娘!阿娘!”

被人喊醒的簿栀看清了探頭進馬車的小孩,正是夢中的小風。已臨近中午,這裏群山環抱,并無可落腳的客棧,他們暫時休整的地方竟是她夢中的小村莊。

下了馬車,這裏全然不似她夢中破舊荒蕪的模樣,錯落幹淨的小屋炊煙袅袅,不遠處的果樹果實累累,樹下雞鴨成群,梯田片片,不僅種了糧食,還有大面積的草藥與茶葉。

簿栀驚喜地往前走,迎面而來的老爺子面露喜色,端上熱茶熱情歡迎道:“阿栀小姐可算來了,我們這裏要不是有你和阿狄少爺,怎會有如今這般光景。”

“阿爹,這裏,這裏。”

被小風歡樂的聲音吸引,簿栀喝完茶擡頭,顧狄竟讓小風坐在他肩上,幫着他摘着樹上的果子。

老爺子一臉寵溺地看着他們,低聲道:“小風不懂事,給小姐和少爺添麻煩了。那時他重病,昏迷之際喊着阿爹阿娘,多虧小姐憐惜,為哄他乖乖喝下藥,許諾他若能堅持活下來便與阿狄少爺做他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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簿栀看着不遠處的顧狄,目光一路跟随,而他異常警醒,餘光一撇,竟将她逮了個正着。

這般清冷熟悉的眼神,已然是恢複神智的顧狄,突然想起什麽的簿栀不覺小臉一紅,趕緊進了屋子。

有火翎在,她當衆告白“心上人”這事顧狄肯定知曉了,方才他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笑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起剛剛小風喚的那兩聲阿娘,又怒又羞的簿栀臉上更是熱了幾分。

顧狄那臭小子還敢笑,若不是為了救他的小命,多換幾個好覺,她才懶得跟過來。

小風捧着一堆綠果,獻寶似的放在她桌前道:“這是初見時阿娘最喜歡的果子,清脆酸甜,阿爹幫我移植了幾株在附近,我日日小心看護澆灌,上回見你果子還未成熟,這次終于可以給阿娘吃了。”

機靈的小鬼拿過一個果子擦了擦,伸手塞進她嘴裏,簿栀一口咬下,是久違的青蘋果味道,她還真的挺喜歡。

小風又趴到她身側耳語:“其實是阿爹發現你最愛吃這小青果,特意讓我就近栽種的。”

剛剛才進屋的顧狄不知是否聽到了,輕輕拍了拍小風的腦袋,随手拿起青果塞進孩子嘴裏,自己也吃了一個,又出了小屋。

“再過一刻,來隔壁屋子用午膳。”

見他出門的步子有些許淩亂,小風嘻嘻偷笑道:“阿爹不好意思了,這麽喜歡阿娘也不知道直面讨女孩子歡心,真是慫。”

簿栀無語地看着人小鬼大的小風,為顧狄和自己感到悲哀,情商被一個學齡前兒童狠狠碾壓。

村莊的梯田邊,陸衿頗為驚訝地環顧着這片土地,曾聽祖父描述過東山郡深山村子的破落,民衆的窮苦,也聽周郡守感慨過這裏治理的困難,此刻,卻是與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一番天地。

這似乎是簿栀與顧狄的功勞,他一直知曉簿栀心懷大義,卻不知她能執行的如此之好。而顧狄,從來一副淡漠清冷的模樣,竟也有此親民善舉。

那小孩稱呼他倆阿爹阿娘,即便聽到了老爺子的解釋,陸衿心裏總還是有些膈應,明明十年前,是簿栀選擇了自己,他們才是最默契的,有共同的理想,有胸懷蒼生的抱負。可自她受傷後,雖他無法言明,但他們之間終是不一樣了。

那時,他篤定顧狄不懂她,即便不在她身邊也不曾着急,如今,他自以為懂她,現實卻并非完全如此!

午膳簡單卻是地道新鮮的家常菜,茶香雞、蘑菇湯、青菜、烤魚、炒蛋。最近吃多了山珍海味的簿栀頓時胃口大開,一連吃了兩碗飯。

“小姐若是喜歡,歡迎多來做客。”

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着簿栀,繼續道:“雖然以前的小姐也很好,但是現在的小姐更自在開心了。”

簿栀不以為意,繼續喝最後一碗湯,顧狄和陸衿卻琢磨着老爺子的無心之言,陷入沉思。

飯後,小風急切地展示着他練習了一年多的一套拳法,似乎是當年顧狄親手教的。接着又背完了山間種的所有藥材,還驕傲的拿出簿栀送的醫書,已然能看得懂簡單的方子和人體穴位了。

心情大好的簿栀慷慨地将一定金子塞給了小風,一旁的顧狄欲言又止,終是囑咐了兩句并未阻止。

告別小村莊的衆人,他們繼續往雲頂趕路。

“你剛想說什麽?”

簿栀探出馬車透透氣,望見不遠處的顧狄詢問道。

“你可知這一定金子對莊稼人來說是好多年的收成,當年我也曾想直接給小風銀子,也是你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于漁,現在倒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這人語氣責怪卻帶着笑,等着她的解釋。

“那不是見他們幹的不錯,也适當給些獎勵,小風不僅有好好習武,也學了不少我留下書籍與藥材,再說當了便宜爹娘,不該給些撫養費麽。”

逞一時口舌之快的簿栀見少年神色微變,不禁有些後悔,接連調戲招惹,她越發得像極了負心女。

轉念她急切補救道:“這錢也不是白給的,藥材茶葉包括果子今年皆可豐收,這便是我的收購定金,空口無憑,真金白銀才更能讓人信服,村民們來年才能更加努力,以勞動換取更好的生活。”

見顧狄不說話,簿栀有些忐忑。

“不管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總是比我想的更周到。”

他策馬前行,不再言語。

簿栀看着少年的背影,隐隐有些擔心,動武若是必須,他的身子不知是否撐得住。想來這些時日,她認真研究了母親留下的筆記,配合冰絲草和自己的血,實驗出了初版本的藥丸,已備非常時刻使用,總不好一動武便吐血,太過傷身。

想着午膳時,紅姨對此行的分析,她內心也有了盤算,摸了摸懷裏的銀票,頓時來了底氣,有錢就是好呀!

不管是什麽組織,總是需要個贊助活動經費的,而這樣一位大家都喜愛的散財童子舍她其誰,東山郡盟今年就該有個女財神了。

多數門徒還是願意圖個安穩生計,養家糊口的,未來可加入中草藥培植,參加運輸隊伍,人一旦忙起來,有錢有奔頭,自然沒那麽多閑工夫鬥毆鬧事。

車隊突然停了下來,人群中鬧騰了起來,簿栀探出身子一瞧,竟是陸衿的猞猁來尋主人了。雖有些莽撞,倒也還是聰明的,尋人的本事不比他妹妹差,這麽一想,她倒是有點想念三花了,心情不好的時候,撸一下大貓最為解壓。

突然興致一來,簿栀走下來馬車,想看看一路的景色,在外面與人聊聊天透透氣,自然地跨坐到三花哥哥的背上,比起騎馬,她騎猞猁更為熟練。

陸衿寵溺一笑,自家的猞猁也是難得善解人意,與陸衿的白馬并排行走,絲毫不反抗,任簿栀撸毛玩耍。

“阿衿,在穹山時你應允的有求必應還作不作數?”

“當然。”

玄衣少年立刻回應道。

“那位我救下的大人可否也幫個小忙?”

顧狄眉頭微蹙,頓了頓繼續道 :“也可。”

“那我就先替東山郡的貧苦百姓謝過二位了,狐假虎威借一下你的人脈,稍稍宣傳一下那位大人的痊愈過程,然後助我賣完東山郡的藥材,自然要找有錢人花大價錢買,我也會盡力包裝一番,保證貨真價實。”

簿栀盤算了個可持續發展的生意,雖說她不差錢,可這人數衆多,坐吃山空終不是長久之計,而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們自然最是惜命,畢竟這個時代小病小痛都可能要人命。

她好好制藥再加上一些宣傳和心理引導,必然會有好效果。她只是想力所能及之處,“劫富濟貧”一番。

看着簿栀若有所思的認真模樣,陸衿忍不住上手戳了戳她的腦袋道:“你倒是好盤算,雖有些費事,且有些不合規矩,但我會好好辦的,畢竟阿栀從來都是我的小福星,随便一個點子也能助我良多。”

原是祖父大人出的題,套不出肥羊們的雪花銀,影響救災助民,如此一來,他順水推舟,不用大動幹戈也許就能順利完成任務。

不遠處,見陸衿與簿栀如此親昵,顧狄不覺策馬靠近。

“顧公子是也想和小三玩玩麽?畢竟也是為此才邀請在下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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