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3
chapter3
席栀喜歡沖澡,喜歡聽水洋洋灑灑,噼裏啪啦地擊打在地板上的聲音。
這樣她就會放空自己,對着玻璃發一天的呆。
大片的水珠子斷斷續續地貼着她白皙的肌膚下滑,蓬頭像撐着漏雨的大傘,好些水蒸氣卻不顧阻攔地爬在了磨砂質的玻璃上,哈了一層濃白地霧氣。
她伸出指腹,緩慢寫下來幾個大字,一筆一劃的極為整齊,規規矩矩的像寫上去這個人名字表面的風格。
印象中的周迦彥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深知他也不是什麽規規矩矩的人,他桀骜不馴,年少肆意,笑得坦蕩直率。
他不會冷冰冰的看着任何人,包括對她。
他喜歡吊兒郎當地笑,深深地笑意浮現在他好看的眼眸上。他還會習慣性地咬一塊糖,然後将糖紙揉在手心裏,正中紅心地擊中她。
邊壓彎着嘴角,邊懶洋洋歪頭問她,“同學,我呢是你們班生活委員,如果有生活上的困難盡管來找我,當然如果學習上的話,我覺得可以相互扶持。”
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打招呼,恰好是大課間,她從舞蹈室回來,迎面遇上周迦彥打球回來。
他将籃球放指尖不停的打轉,餘光瞥了一眼她,忽地拍了幾下,球就不小心滾到了她的腳邊。
他接過來她手中的球,低頭笑笑,道了聲謝,還不忘初心,牢記班幹部的使命。
席栀怔住了,那人長腿一邁早就走遠了。接着她倆步三步的小跑過去,睜着大眼睛好奇地問他真假。
當時的她霎時苦惱,由于是半路以藝術生的身份轉學過來,不是很好地能融入班級的氛圍,以至于每次中午吃飯只有孤零零的自己,聽到周迦彥放出豪言,她立馬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于是一群男生吃飯的時候,周迦彥旁邊多了一個性格乖張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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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典型的乖乖女,沒有人會知道她齊肩的短發下耳垂處紋着一串張揚的耳線。
她可以和男生們坐在一起不扭捏的吃飯,甚至和男生相處比和女生的關系都要鐵。
直到有一次,學校竟傳出她和另一個男生的緋聞,席栀沒怎麽注意,畢竟那個時候她正在KTV幫舞蹈室的一個老師慶生,接着KTV的門被周迦彥一腳踹開,還沒來得及驚詫他怎麽會來,他就不由說的一把将她拉走。
外面還是冬季的樣子,他提起她紮地滿頭髒辮瞧了瞧,留意到她耳垂上紋着彩虹般一圈圈的耳線,板着臉仰頭看了半天的天花板,終于氣笑了。
“很好。”他連着說了三遍,瞄準她外套上的帽子,伸手給她摁在了腦袋上。
倆眼全黑,摸不着頭腦,就被他帶走這個花花綠綠,鬼哭狼嚎的地方。
想到這兒,席栀不可思議地笑了笑。
那個厚雪壓枝的冬天,宛如仙女滿天散花。他牽着她一路,越走頭發越白。
這時,放在外頭的電話,響了又響,席栀回神,她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發自內心的笑了。
電話催地急,抽出架子上的浴袍,她随手挽了一個結,走出浴室。
地有些滑,走的途中可能比較慢,但電話就像催命符一樣逼着她趕快接起,趁現在還喘着一口人氣。
席栀把濕頭發紮起,難能可貴地是,方女士給她打來了電話。
席栀垂眸不知道想些什麽,手指敲在桌子上好一會兒,才接起。
“喂,媽。”
“栀栀啊,你弟弟和人在學校打架了,你不知道嗎?”方翠蓮一上來就毫不客氣地責問她,“你這個姐姐怎麽當的,要不是老師把電話打到我們這裏來,你還管不管你弟弟的死活?!”
看吧,這就是親媽。
席栀差一點要被自己荒缪的想法感動到了。
畢竟她現在正遭遇着一場不公平的謾罵聲,但是方女士又怎麽會關心她,倆個眼睛恨不得全都放在她這個異母異父的弟弟上。
弟弟叫宇年。
是宇伯父老來得子最寵溺的一個孩子,起名為“年”,寓意年年有餘。
宇年高中生,聽說讀高二了。有家不住的公子哥非要住寄居學校,全身上下有着被家裏人慣壞了的臭脾氣,那能忍氣通聲在外面吃虧。
這不就和別人起沖突,心情不爽,撸起袖子悶聲跟人幹了一場大事兒。估計腦袋磕出點皮,倒是方女士膽戰心驚的在她這兒大驚小怪。
席栀啧啧幾聲,搭着腿倚在沙發上,手指描摹着她淡粉色的指甲,說,“我今天剛回臨溪市,拍戲這幾個月在哪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提還好,一提方女士火氣直往腦門蹿,就幹脆把這話撂在了明面上:“你都多大了?啊?能不能操心一下後半輩子的事兒,娛樂園新陳代謝的比細胞都快,年輕漂亮的又不差你一個,再說你都快二十五了,眼看着就奔三了,還不着急,天天拍戲能拍出什麽,還不是讓人家把你往風口浪尖上推?告訴你,這個星期務必回家一趟!”
席栀:“……”
她一直是承認方女士有語言天賦的,比如說起某些話的威力,真是一針見血。
“媽,工作還有事兒呢,先挂了。”
“瞧瞧,瞧瞧,居然還背着我偷笑。”方女士越說越有幹勁,說起自己的女兒像是買白菜贈送的,一點不給好歹也是女明星的席栀留半個面子,甚至連裏子都戳穿,交代完下個星期必須回家,不忘提醒席栀,讓她現在必須去醫院關照宇年。
一句話倆個“必須”。
果然方女士的威力是極大的。
挂掉電話,席栀習慣性地去找微博翻翻,又想起最近的不痛快,不免有些頭疼,公司的騷操作,簽約這八年來她什麽沒見過,有些事情她早就習慣不會在乎,但這從不會代表她會安然接受。
上網逛了一圈,她微博底下的評論區烏煙瘴氣的,甚至有人在她大號下面@小號——
不睡覺想蓋被窩:“真要臉,這年頭起名都會往臉上貼金了@一只小美人。”
嘻嘻哈哈:“可惡,被她裝到了@一只小美人。”
火冒三藏:“所以樓上你想說什麽?三觀可別盲目跟風五官走,有些人故意在片場機場為難女二,難道這是值得宣揚的榜樣嗎?@席栀V。”
席栀面無表情點個叉推了出來,說實在的,她覺得公司給她扣的帽子實在是太小兒科了,什麽跟什麽嘛?
女一演戲還拉踩女二?
女一長的好看難道是一種罪過?
網上起名字沒有觸犯法律的底線吧?
簡直就是在無厘頭的搞笑。
沉思片刻,她再次登上微博,編輯:“活的不如背景板,誰都過來踩一腳,既然演技這麽好,何不試試《綠茶婊》。”
後來席栀直接拔出電話卡,拿出另一部私人手機,充上電,去試衣間換衣服去了。
本就是屬于私人時間,沒那麽多講究。席栀随便挑了一雙小白鞋,下面搭一條水洗破洞牛仔褲,還有開到腿根處的一件白色襯衫,路過立體鏡前特意回去找了一頂帽子帶在身邊。
清秀的小臉不施胭脂水粉,如出水的婷婷的芙蓉。她長相是偏柔中帶有攻擊性,再美中不足地多加幾筆眼線,妥妥的黑化反派。
不過席栀不太喜歡折騰這些,總感覺兇巴巴的。
粉絲們也說過,其實演好反派是對她演技的肯定。
前些日子她還找經紀人接過類似的劇本,目前沒有多少動靜,幾率應該很小了。
現在公司已經插手她的資源管理了。
随便了,堅持熱愛就好。
反正沒幾個月就要結束這八年來的狗屁合同了。
這八年來,記錄了席栀從街舞少女被挖掘進入女團再到成團再到解團,以及之後幾年在演員這條路上不斷地磨砺。
都說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她席栀也算娛樂圈半個的前輩了,為什麽感覺地位忽高忽低地拿捏不穩,甚至到現在還能被輕而易舉的潑黑水,惹得關注度這麽高……
黑紅也是紅。
可誰喜歡啊?
席栀等頭發幹完全之後,才戴上帽子,往方女士引導的醫院直奔。
母命難為,說實話,自打她們母女來宇家後,這位傳說中的弟弟好像并不看好她們,甚至還威脅宇伯伯讓人把席栀送走。
結果,席栀真的被送走了。
還被送回隔了老遠的姨媽家,在高三最緊要的關頭,甚至不顧她當時還是備考的藝考生。
在姨媽家生活也不是很容易啊。
席栀低頭嘆息間,司機就把車靠在了路邊。
她掃完二維碼,擡腿就往裏面走。
宇年頭确實是受傷了,不過看樣子不輕。
後腦勺拉開一道三四厘米的縫兒,急診的醫生先來給他消毒清理一下,說是一會得去找外科的傷口縫合大夫。
而和他一起來的那男孩更是戰敗嚴重,眉毛底下的血都幹成痂了。
蔣醫生皺着眉,同樣将他腦袋清理幹淨,心裏只覺得他們這群小子閑的蛋疼,非要把自己腦殼子鑿個同才能突顯出少年們的中二病。
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麽鬼運氣,蔣京達先是被迦爺打發去做記錄,後一腳這反常的周迦彥就把他的簽名夾走了,說是備課件需要掖一張書簽。
可是!等男人夾着書離開,蔣京達才恍然,課件不是從電腦裏準備,怎麽會需要書簽?!
“笨。”同組女實習醫生白他一眼,“急診來跟我們調人呢。”
“什麽?”蔣京達升起一股涼意。
那個女實習醫生,嚼了口外賣,正盯着手機裏的抛屍案分析,徒然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嘴角還挂着鮮豔的番茄醬,一字一頓道:“你說呢。”
小蔣痛徹心扉,與昔日的戰友劃清界限,抱着東西就往急診趕,誰知道急診上來就這麽忙!
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大夫推着倆個傻球少年:“諾,處理幹淨。”
蔣京達:“……”
突然的暈血怎麽辦?
誰料,下一秒。
蔣京達滿臉堆滿了驚喜的笑意。
————
找宇年果然費勁,這孩子往牆角一縮不吭不響,腦袋上繃了幾塊大紗布,正低頭玩手機,後腦勺被人“啪”,一掌落下,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
席栀從頭到腳将他掃完,确認無礙,過去和醫生交流。
另一個小孩看見她沖宇年奴嘴,“你姐。”
“關你屁事。”宇年這家夥說話簡直嚣張。
席栀沒走幾步,又折回來,扭頭交代,“別亂跑。”
“事兒多。”
交流簡直不在一個頻道,席栀頭疼。
“席…女神!”
席栀回頭,只見蔣京達端着治療盤沖她招手。
咦,原來是醫生啊。
她上前幾步,笑吟吟地,又怕被周圍人發現是她,想了下還是為了保險起見再次拉上帽子。
點頭致意:“您好。”
“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席栀忍俊不禁,指來倆個挂彩少年“,我也是,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
蔣京達就這樣的人,越是緊張越是不知道要說什麽,于是指着倆個孩子結結巴巴道:“要不先上三樓挂個外科的號,孩子們需要縫合傷口的……”
忽地肩膀被人撞了下,只見另一個實習醫生瞳孔震顫拍了下蔣京達的脖頸,涼意意的,“你忘了今天周醫生出診,那得有多忙啊,你招呼過去倆個縫合,不要命啦!”
蔣京達面部僵硬極了,回頭去看,哪裏還有女神的影子……
“唉,自認倒黴吧。”說着,那名醫生同情地看了眼蔣京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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