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修)

第 6 章(修)

離了瑤池,帝君略一思索,對跟在身後的靈虛吩咐道:“你先回去,本君想獨自走走。”

“諾。”靈虛躬身作揖,退後幾步,轉身離開。

沿着雲間大道,走過瓊樓玉宇,一座小小的殿堂靜立在眼前,不同于天庭它處的靜默無聲,這座挂着“月老閣”牌匾的小宮殿裏,真真是熱鬧非凡。

雖然挂着“閣”的牌子,但“月老閣”可是極大的,不然怎麽容得下世間所有男女的人偶呢?

堆積成山的小小人偶淩亂的散落一地,幾個仙童抱着一捆一捆的紅線滿殿亂跑,還要小心着腳下,一不小心踩壞了人偶,可就糟了。其實他們很想收拾一下這“月老閣”,偏偏這裏的主人不讓,說是等收拾好了,他就記不住什麽東西放哪了。

聽到這話時,幾個小仙童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當他們不知道這月老閣裏的人偶是可點名的啊?要找哪個,叫到名字自己就會飛出來,哪會找不到?根本就是自家師父故意看他們手忙腳亂嘛。

無奈師命難為,也只能在私底下吐吐槽了,師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師父師父,怎麽辦,那兩個人偶又纏在一起了。”身穿紅衣的小小女童拉着個銀發銀須的老者,一臉焦急。

“愛纏不纏,這都第幾回了,別再管他們。”銀發老者摸了摸打理得整整齊齊齊胸長須,一手翻看着一本足有門板大小,磚頭後的典籍,愛理不理地回道。

“可是姻緣簿上沒他們的名字啊!”小小紅衣女童顯然不是好糊弄的,只見她叉着腰,一臉不認同地看着自家師傅。

“胡說,怎麽會沒有!”銀發老者提筆在典籍上畫了幾下,然後得意洋洋地指給紅衣女童看,“這不就是嗎?”

紅衣女童一臉黑線,岔岔不平地叫嚷道:“師父,跟你說了多少遍,姻緣簿是不能亂改的,要是被王母娘娘知道了,又有你受的了,上次你給二郎真君牽姻緣的教訓還不夠嗎?!”

“是你師父我亂牽的嗎?二郎真君和西海三公主的姻緣可是天定,那是他們自己連上的,王母要罰我,我有什麽辦法?”月老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時一個正在旁邊給一對人偶綁紅線的綠衣小仙童似是實在聽不下去了,擡起頭來說道:“紅線師姐,你別聽師父瞎說,我明明看見是師父喝醉酒把他們的紅線牽在一起的。”

“師父!!!你又偷喝酒了?!”一聲河東獅吼,沖破雲霄。

月老嗜酒如命,酒量卻不佳,喝不到三杯就醉了,他一醉就喜歡亂牽紅線,常常是随手抓起兩個人偶,也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根紅線就綁個嚴嚴實實,偏用的還是打不開的死結。王母知道這事後,直接下了旨,不準他再粘酒。

月老趕緊捂住了紅線的嘴,讨饒道:“乖徒弟,小聲點,這要是被人聽去了,你師父我又要受罰了。”一邊還不忘瞪一眼多嘴的弟子,對方則回了他一個“我說的有錯嗎?”的眼神。

一點也不知道尊師重道的家夥!

紅線拉了下月老的手,怒瞪道:“被罰也好,省得師父老是不聽勸。”說是這麽說,但紅線的聲音還是小了下來。

“上次也是那酒太好了,我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一杯,以後不會了。”

“師父的話,每次都是哄哄徒兒,哪次真做到了?”

“這次,這次是真的!我絕不會多喝!”月老就差對天發誓了,紅線是他的大弟子,也是天賦最好的一個,他一直是最疼她,還等着她長大了把位置傳給她,自己好逍遙自在去。

“師父,徒兒們也是為你好,你每次喝醉了都要出事兒,王母娘娘都念叨了好多遍了,再有下次,你真的要下界去受那輪回之苦了。”紅線也是着急,“你給二郎神牽錯紅線的事兒要是發了,就是帝君知道了,恐怕都不會保你了。”

“徒兒別怕,你師父我會那麽不小心嗎?我早就把他們寫在姻緣簿裏了,誰也查不到的。”月老得意洋洋,他可是一醉醒就發現自己又做錯事了,趕忙就在姻緣簿上添了筆。

“是嗎?”冷冷的哼聲從“月老閣”半遮半掩的大門外傳來。

糟了!師徒倆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妙,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刻跑到大門口去開門。

帝君站在門外,一臉寒霜地看着來開門的月老。

“今天這是吹的什麽風,竟然讓帝君大駕光臨?怎麽也不通知小老兒一聲,好讓小老兒掃榻相迎恭候大駕?”月老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半彎着腰請帝君進門。

“紅線給帝君請安。”紅線乖巧地屈膝請安,身後是同樣姿态的師弟師妹們。

“還是你家徒兒懂事。”帝君劍眉一挑,憋了眼毫無請安之意的月老說道。

“我們之間,要那些虛禮做什麽。”月老不在意地揮揮手,拉着帝君進了內殿,“乖徒兒,給帝君倒茶去。”

“是。”

這天庭裏要說有什麽事是讓衆仙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這東華帝君與月老怎麽會成為至交好友了。

話說這二仙,一是無情無欲的聖人,一是掌管世間男女婚姻的小仙,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兩仙,卻硬是成為了莫逆之交,也正因為這樣,即使天庭出現再多的思凡神仙,王母也從未真的罰過月老,頂多是逮着了就念幾句,再不濟就是禁了他的酒。要不然憑着兩位公主的事,就足夠王母把他踢出仙級重落輪回了。

紅線牽上了,連娃都生了也不上報,根本就是失職之大罪!

所以說,這不管是凡人還是神仙,後臺硬才是硬道理啊!

“昨兒個見你的扶桑宮,哦現在該叫東華宮才是,昨兒個見你的東華宮裏仙來仙往的,小老兒就知道一定是你出關了,原還想今兒個去你那走走,沒成想倒是你先來了。”

帝君斜眼看了眼在自己面前倚老賣老的月老,心裏甚是後悔當年怎麽就被這沒臉沒皮的家夥纏上了,想他東華帝君生于洪荒,這年歲上比月老不知要大多少,偏偏這家夥仗着一張老臉在他面前端足了架子,真恨不得抽他一頓。

修真之人成仙之時可重塑真身,樣貌年歲亦可随意變化,但帝君不同,他誕生之時已是準聖,後又聽了妹妹的話沒有改變外貌,沒成想讓這家夥占了便宜。

嫦娥之所以能成為三界第一美人,就因為她的樣貌是完全繼承于未成仙之前,不像其她女仙,多有改變,但帝君卻知道,真要算來,嫦娥也不過是在現在的三界才占了便宜,否則就是不算上古的那些女神,就單單是,瑤姬再世之時,或妹妹恢複原貌,不再以變化之貌示人,這第一之位也輪不到她。

額,扯遠了,回歸正題。

喝了口紅線奉上的香茗,帝君一雙星眸冷冷地看着月老,“閑來無事,随處走走,卻是聽到了不想聽的事。”

“呵呵,是嗎?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惹了帝君你呢,真是該死。”月老打着哈哈,心裏卻越來越發毛。

“你是該死,神仙的紅線你也敢亂牽。”

“你這可就是冤枉小老兒了,這姻緣天定,可不是小老兒能改的,天道要讓他們牽上,小老兒也沒法。”

師父改的姻緣還少嗎?真虧他說的出這種話。在月老身邊充當背景的紅線暗自吐槽着。

帝君對月老的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見怪不怪,只是道:“姻緣天定這是自然,但你逆天改命的本事也是不小!”

“過獎過獎!”嘴裏說着謙虛的話,可月老那副樣子卻是騙不了人,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都快眯成縫了,怕是心裏正美着呢!

看月老那得意樣,就知道自己這冷嘲被當成了誇獎,帝君也沒興趣再說下去,反正對方也不會聽,“不說這些了,你自己注意着點,本君不是次次都能幫你的。”

“小老兒省得。”月老也明白,擅改姻緣也是要受天道之罰的,好在他自己就是管這事的,動動手腳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真要罰,天道頂多也就讓他孤獨一生,孤獨就孤獨,反正他是神仙,沒姻緣更好!

沒注意月老心裏打的小九九,帝君繼續說:“本君今日來,也是有事要問你。”

“哦,帝君請說?”月老很好奇,他知道的就是些男女姻緣之事,難道帝君是來問姻緣的?

“那太陰星君和二郎真君是怎麽回事?”

“啊?”太陰星君?月老想了半天才記得是誰,“你是說嫦娥和二郎神啊,他們怎麽了?”

“聽聞二郎真君愛慕太陰星君,你身為月老,不會不知吧?”帝君緊盯着月老,神威籠罩着他。

月老卻好似沒感覺到般,無辜地眨眨眼,“這事小老兒可真的不知。”

“嗯?”

“姻緣簿上可沒有他們這一對,”月老解釋道,“帝君你也知道,姻緣簿,姻緣簿,自然是只記錄有姻緣的,沒姻緣的,就是有情也上不了這姻緣簿!”怕帝君不相信,月老還特意招來縮小了的姻緣簿,翻開其中一頁,指給帝君,“你看,這嫦娥的姻緣只有後羿一人,如今後羿不在了,她也就注定孤獨一生,又怎麽還會有姻緣。所以他們這一對,是不成的。”

帝君低頭看向整頁花花綠綠的姻緣簿,确實,那寫着嫦娥名字的一行裏,只有後羿的名字,且那字還是表示死亡的黑色。

“二郎神即使愛慕嫦娥,兩人也是沒結果的。”月老又一翻,落到了楊戬那一頁,“至于二郎神,他……咦咦咦?!”月老捧着姻緣簿,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麽,而他身邊的紅線也是一臉目瞪口呆。

天啊,這不是真的吧?!

“怎麽?”

“這……”師徒二人面面相觑,看看那姻緣簿又看看帝君,最後還是月老戰戰兢兢地開了口:“帝君,你看了可莫要生氣啊!”

“本君有什麽好氣的?”帝君揚揚眉,伸手拿過月老手中的姻緣簿一看——

“砰!!!”

姻緣簿被用力地扔了出去,力道之大,在落地的青石地面上留下龜裂的痕跡,引得廳外的小仙童們即好奇又害怕地擠在不遠處圍觀。

“這不可能!”帝君原本只是帶着淡淡寒氣的臉,此時已是一片漆黑,渾身的神威更是高漲,濃郁的讓空間都開始扭曲。

“我的姻緣簿啊!!!”月老心疼地跑過去撿回姻緣簿,小心地查看着有沒有損傷,這才回頭勸好友,“你也說了姻緣天定,又有什麽不可能的。”說完,月老還踮起腳尖,同情地拍了拍帝君的肩膀。

帝君的臉更黑了,他憤憤地揮了揮衣袖,前方的大門立刻應聲而裂。

“我的門啊!!!”月老的臉這下也黑了,“你說了不生氣的,有氣也別拿我的門出氣啊!”

“哼!”帝君冷哼一聲,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身影已從“月老閣”中消失,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話語:“今日之事不準洩露,否則本君為你是問!”

“師父,你沒事吧。”紅線小心地扶起跌倒在地上的月老。

“沒事沒事,”月老笑呵呵地起身,哪還有生氣的樣子,翻開姻緣簿,月老的笑意更濃,“呵呵,這下有好戲看了。”

只見姻緣簿上,屬于楊戬的那一行裏,除了西海三公主寸心的名字外,赫然多了一個名字— —倪君明。

這倪君明可是帝君的姓與字,再一看姓名後的備注,果然寫着帝君的全稱— —東華紫府少陽帝君。

紅線也是一臉興奮,繼而又擔心了起來“師父,如果帝君冷靜下來找你改姻緣簿怎麽辦?”

“啪”

“師父,你怎麽打我啊?!”紅線一臉委屈地抱着頭看着月老。

“虧你跟了我這麽久,沒看見這上面的字是金色的嗎?你忘了金色是什麽意思了?”月老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金色?金色!“弟子明白了,金色是天定姻緣裏最好的姻緣,就連師父也改不了!”紅線一臉了悟。

這也怪不了她不記得,這金色的字可是很少出現的,她至今也只看到過一次,那還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對,他就是要改,也改不了了!”月老捋着長須,贊許地點點頭。

師徒倆一同露出奸笑,宛如兩只狐貍。

至于這兩位的性別— —同性他們也牽的不少了,多一對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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