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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側卧門口，一縷白煙袅袅升起，順着門縫鑽了進去。

線香頂部，紅色的火光明明滅滅，像暗夜中魔鬼的眼睛，在這寂靜的血色月光下殘忍獰笑。

滴答——滴答——

不知何時，屋內響起了水滴聲。

那聲音清晰極了，滴答，滴答的，你能聽到它水管道中離開，在空中墜落，最後跌碎在地板上。

就好像，它就滴落在你的耳邊。

範文生被這水聲擾的完全睡不着覺，只要閉上眼睛，這水滴聲就像在他耳邊似的，不停地滴答滴答。

他猛地睜開眼，醒了過來。

世界終于安靜了。

惱人的水滴聲也停歇了。

滴——答——

又一聲水滴聲傳來，原來，不是水滴聲停了，剛才只不過是短暫的間隔期罷了。

不斷滴落的，有節奏的水聲不斷傳來，清晰可聞。

範文生有些無奈，他側耳聽了一會兒，好像是隔壁的衛生間漏水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龍頭沒關緊。

他不想去管，大晚上的他根本不願意離開這個房間。

可是，這惱人的水聲又幾乎能将他逼得崩潰。

實在是太煩人了！

怎麽會這麽煩人啊！

十分鐘不到，他就已經快被這水聲逼瘋。

“看一下吧，就看一下，很快就好的，不然這一晚上要怎麽睡覺啊。”

他在心裏不斷地對自己說。

這煩人的，折磨人神經的水滴聲帶來的焦慮和暴躁終于戰勝了理智和膽怯。

他決定快快的去洗手間看一眼。

他下定決心，做賊似的，飛快的打開了房間的門，疾步掠進衛生間。

衛生間裏，水龍頭正滴答滴答的滴着水，龍頭把手有一些上翹，看來是沒有摁緊。

“呼——”

他松了口氣，一把将龍頭關上。

懷着放松的心情，他再次回到客卧，躺到了床上。

要睡了，讓他睡覺吧。

好困……

他又睡了過去，感覺香甜極了。

可是很快的，他耳邊又響起了水聲。

滴答——滴答——

啊啊啊啊——！

煩死了！煩死了！！！

他猛地坐起身，心中一股狂暴焦躁胡亂沖撞，氣得他太陽穴直跳，兩眼充血，宛若瘋魔。

或許是有了上次成功的經驗，或許是憤怒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他不管不管的用力拉開門，沖了出去。

‘砰——’的一聲，門板砸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沖進了洗手間，紅着眼睛不停地往下拍打着水龍頭。

“關上，關上，給我關上！”

“呼哧——呼哧——”

瘋狂的拍了一會兒，他喘着粗氣，瞪着水龍頭，咧着嘴笑了起來。

“呵呵……停了吧？……跟我鬥，殺了你！”

暗中觀察着他的左蕭蕭聞言，不由得挑高了眉頭。

這最後三個字說的，可真是殺意森然啊，這可不是一個善良文弱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水龍頭自是無法反駁，範文生滿意的笑了笑，轉身離開，準備回去睡覺。

他太困了，需要休息。

就在他剛跨出衛生間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一個人影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誰？——”

他吓了一跳，心中那股莫名的暴戾焦躁都消減許多。

陰影深處，一個熟悉的身影露了出來，蒼老，可怖，一臉惡相，就那樣站在那裏，陰森森的望着他。

“啊——！”

他吓得腿一軟，向後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牆壁上。

疼痛讓他清醒，随後看清原來是自己的母親。

頓時，一股惡氣又從胸口竄了出來：“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範母不說話，她當然無法說話。

一陣風吹過，她身影奇異的動了動，随後消失在了陰影裏。

“有病！”

範文生只當她走了，對她吓到自己極為不滿，罵了一聲，轉身進了側卧。

他重重的躺倒在床上，只覺得眼皮子有千斤重。

終于可以……睡覺了！

困意襲來，他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滴答——滴答——

水聲再度響起。

‘咚——’的一聲，範文生像一只狂暴的巨獸般沖了出去。

他快瘋了！快煩死了！

這該死的水龍頭！

他幾步沖到水滴響起的房間，瘋狂的拍打着龍頭。

“去死去死去死——！！！”

聲音停了下來。

他喘着粗氣，死死地盯着龍頭。

滴答——

令人抓狂的水滴聲再度響起。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聲越來越密集，滴水越來越多。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滴的不是水，是殷紅的鮮血。

而他的正前方，也不是什麽水龍頭。

那裏，是一個被砍掉的人頭。

人頭脖子斷掉的地方，在滴答滴答的滴着血。

她青白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

範文生吓得尖叫，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怎麽會？

怎麽會？

不會的！

“兒子，你怎麽了？”

正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輕語，似乎是懷着關心，又似乎，帶着冰冷的獰笑。

“媽，救我，救我——！”

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哭嚎。

“好呀……”

那聲音更輕了，仿佛就在他耳邊，他甚至能感受到吐息噴在他的耳廓。

他下意識的回頭——

“啊啊啊啊啊————！！！”

一張蒼老的，陰森恐怖的臉緊貼着他，鼻尖幾乎對上他的，那雙陰鸷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他，眼珠子往外凸着，幾乎脫出眼眶，黏上他的眉骨。

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涕淚橫流，徹底的陷入了崩潰。

“滾開，滾開啊——！”

他胡亂的揮舞着手臂，想要将她趕開。

此時此刻，他已不願相信這是他的母親。

他折騰了一陣兒，雙臂疲累，不得不安靜了下來。

待定睛一看，哪兒有什麽人影。

再一看，他竟然是在這幾日從不踏足的主卧裏。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他吓得直哆嗦，兩眼一翻，竟是吓暈了過去。

左蕭蕭從門後踱出來，嗤笑一聲，踢了他一腳。

看他毫無反應，拉着他的腳，往側卧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