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黃鹂

小黃鹂

是夜。

月明星稀,孤獨寂寥。

一道黑色的身影,猶如蝙蝠一般,悄然落在牆頭,他從懷裏取出一個□□,對着房間裏的少女射了過去,破空聲瞬間而至,蕭子衿只覺肩膀一陣刺痛,她低頭,只見一根長箭從她的肩膀穿過去,直接刺了個對穿。

“什麽人?”

她捂着肩膀,迅速地從房間裏跑了出來,黑色的身影跳出了牆外,瞬間消失不見。

她在這一月有餘都是順順利利的,僅僅因為白日裏見了那個王妃,晚上就受到了襲擊,兇手是誰不言而喻,蕭子衿跑到門口,用力的拍打着大門。

“有沒有人啊?我被劍刺傷了!”

“有人嗎?”

她喊了一會兒,門外沒有絲毫動靜,看來要麽是她旁邊沒有住人,要麽就是那些人知道他這裏發生了什麽,根本就是刻意的不來救她。

刺目的紅色從肩膀上的薄衣裏沁出來,染紅了大片大片的衣物,像一朵開在雪夜裏的紅梅。

當務之急,一定要先解決肩膀上的這一箭。

蕭子衿咬了咬牙,迅速的跑到房間裏,拿出了一把剪刀,她忍着痛,将箭的兩頭都剪掉,幸虧這只箭刺了個對穿,否則若是那箭還在體內,裏面的倒刺她還取不出來。

可即便如此,在體內的那一截兒,也不好處理。

樹梢裏,獨孤翊目光微閃,想不到這個小姑娘,竟然還會處理箭傷,不過體內那一部分,她恐怕不好取,他有些猶豫,自己是否要現身。

還沒有等他考慮好,就見底下的小丫頭又動了,她一把将剪刀扔到地上,用手去拔身體裏剩下那一部分,血流如注,噴湧而出,她的神色極為痛苦,滿頭大汗小臉皺成了一團,卻硬生生的沒有吭聲,直到那把斷箭被她扯出來,她才癱軟下來,用力的喘着粗氣。

這個小姑娘還真能忍,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堅強的小丫頭。

獨孤翊不禁心裏暗贊。

牆面上的黑衣人去而複返,鬼鬼祟祟的竟沒有發出聲音,他往房子裏扔進去了一個火折子,便要再次離開,火舌洶湧的舔舐着破爛的房屋,獨孤翊眯着眼睛,運轉輕功追上那個黑衣人,一掌将他拍落在地。

那黑衣人噴出一口鮮血,痙攣了半天,已然停止了呼吸。

竟然還放火?這是要把她置之于死地!蕭子衿撐着身體站了起來,用力的撕下了衣擺上的布料,纏在了肩頭。

“走。”

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向她,将她攬在了懷裏,飛身帶她離開了院落。

蕭子衿眨眼看着男人,不一會兒便失去了知覺。

這個人她知道,這幾日一直在樹梢上挂着,對她,應當是沒什麽惡意。

熱鬧繁華的大街上,一個小姑娘從街道拐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裏,她四下觀察,發現并無人注意她,方才打開了那滿滿當當的包袱,裏面裝着一些随身的衣物和一些大面值的銀票,小姑娘面色掙紮,她低低的念叨着些什麽,“小姐,你別怪我,我不想一輩子呆在那裏,你自己保重吧。”

也許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連周圍有人靠近她都沒注意到,等她發現了以後,一記悶棍已然落到了她的脖頸,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剛剛掌櫃的說了,這個小丫頭用上好的翡翠換了銀票。”

“說不定是哪家大戶人家偷跑的丫鬟,定然是沒事的。”

“把人帶走。”

“是。”

轉瞬之間,已過了三日,獨孤翊坐在窗前,靜靜的擦拭着手裏的長劍,客棧旁邊的大街上,一群穿着官服的男人拿着一張畫像四處詢問。

“這是怎麽了?”不明所以的百姓低聲問着。

“你還不知道啊,朝廷裏的吳大人被殺了,現在官府正在搜查刺客呢。”

“難道又是那個第一殺手…”有人壓着嗓子道。

“快別瞎說,小心你的人頭。”

看熱鬧的百姓逐漸散去,獨孤翊轉過頭,漫不經心道,“醒了就說話。”

蕭子衿有些尴尬的睜開眼睛,她坐起來,不經意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小聲的叫了一聲。

“你的傷口已經包紮過了,養個兩天就沒事了。”

“你為什麽要救我?”蕭子衿嘴唇蒼白,有氣無力道。

“你的姨母托我一年以後把你送回去,我自然不能讓你死。”

這原主,竟然還有一個姨母嗎?蕭子衿神色不變,“那你要保護我一年是嗎?”

獨孤翊忍不住嗤笑一聲,“你想多了,我還有事,你自己随便找個地方去吧,一年以後我再過來接你。”

這小丫頭,還真是異想天開。

那怎麽行,不說她有劍傷在身,僅僅是她這光禿禿的腦袋,走到哪恐怕都是焦點,蕭子衿擡眸,小聲問道,“你是不是他們說的那個殺手?”

“都聽見了?”獨孤翊頓了頓,“不錯。”

蕭子衿紅撲撲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羞吓,好半天,她才嗫嚅着開口,“我給你錢,你保護我好不好?”

“你有錢?”秦斂玫揶揄的看着她。

“暫時還沒有,不過我可以欠着。”小丫頭聲音溫軟。

若不提錢,定然會讓他憐惜一二,但要欠着?

獨孤翊的臉立馬沉了下來,他把長劍挂在肩上,“我還有事,一年以後會來接你,你自便。”

話音一落,男人便倏然從窗戶飛了出去,再不見了蹤影。

蕭子衿愕然的看着沒了蹤跡的男人,心裏陡然出現了一縷着急,她披上外衣,踩上繡鞋,急匆匆的便開門跑了出去,包紮的整整齊齊的傷口,因為她的動作撕裂開來,滲出了一絲血跡。

如同一陣風一般,她飛奔進了人來人往的大街。

少女神色急切,衣衫不整,最令人奇怪的,是她那光禿禿的腦袋,竟然是個尼姑?

顧不得路人異樣的眼神,蕭子衿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卻依舊未見那人的身影,她停下腳步,水靈靈的眼眸竟然蒙上了一絲絲水霧,她的身體抖動着,不一會兒,竟然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當真是梨花帶雨,惹人生憐,甚至已經有不長眼的人在靠近她了。

獨孤翊忍不住,從樓頂飄了下來,“喂,別哭了。”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蕭子衿擡眸看去,一瞬之間破涕為笑,并用力抱住了他,“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獨孤翊冷着臉把她從懷裏拉出來,一只手攬住她的腰,飛身跳到了樓頂,幾個穿着官服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來,卻只看到那人離開的背影,不禁氣惱的大罵。

又讓他跑了!獨孤翊!

偏僻鎮子上的一家客棧,在清晨之際,迎來了兩個衣着怪異的客人,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帶着一個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走了進來,那小姑娘的整個腦袋都被包裹了起來,只留下那一雙流光四溢的雙眸轉來轉去,即使穿着一身素衣,也不難猜測,這個姑娘定是容貌絕倫。

男人輕哼了一聲,壓低了嗓音,“開一間房間。”

“一間?”掌櫃愕然,那小姑娘成年了嗎……

獨孤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行嗎?”

“行行行。”這人的目光着實有些吓人,像是一只兇悍的野獸一般,掌櫃的将他們領到了二樓的房間,便急匆匆的要離開。

“等等。”少女脆生生的嗓音響了起來,“掌櫃的,給我們送點吃的吧,還有洗澡水,另外我的腳崴傷了,需要一些紗布包紮,你幫我們買一些吧。”

獨孤翊的目光危險了起來。

蕭子衿昂起了脖子,怯聲道,“哥,給我點錢。”

“你是不是吃定了我不會拿你怎麽樣?”獨孤翊眯起雙眸,有一種想把她丢出去的沖動,他的身上如今不過幾兩銀子,自己都快養活不住自己了,還要給她花銷?

他接活兒是賺錢的,可不是為了做賠本生意的。

獨孤翊看着對面的小丫頭,只見她原本帶笑的神色緩緩凝固住了,一雙眸子裏盛滿了失望。

蕭子衿耷拉着雙肩,對着掌櫃的扯出一個快要哭了的表情,連帶着聲音也有些哽咽,“對不起,你不必為我們準備了,我哥錢不夠……”

這小丫頭,也太可憐了吧,掌櫃的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怎麽就攤上個這樣的哥呢?造孽啊,他轉身正要離開,一道壓抑的聲音從男人嘴裏蹦了出來,“給她準備吧…”

獨孤翊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錦囊,取出了所有的銀子,他咬着牙,“夠嗎?”

“夠夠夠,還多了許多呢。”掌櫃的慌忙将多餘的退給他。

“多了多少呀?”蕭子衿的聲音猶如黃莺出谷,她蹦蹦跳跳,握住了獨孤翊的大手,看着他手心的銀子,憑着直覺,從裏面挑出來了一錠給了掌櫃的,“你可不可以再幫我買套衣服,要厚一點的,顏色嘛,也不要太沉悶,最好是淺綠或者桃紅色。”

“可以可以。”

感受着周圍愈發沉悶的氣氛,他腳底抹油,迅速離開。

屋子裏只剩下臉色鐵青的男人和眉梢都挂着笑的少女。

蕭子衿湊到他的身邊,含嬌細語,“我姨母有錢,且先欠着可好?”

“獨孤翊?”

“翊哥~”

婉轉悅耳的嗓音拉的長長的,語氣裏還似有若無帶着一絲嗔意,獨孤翊瞪了她一眼,冷聲道,“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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