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終于來了

你終于來了

自古青樓楚館這類煙花之地，便少不了達官顯貴，尤其是頗負盛名的鼎香閣，日上三竿後，總有不少馬車停在門口，等着接自家的主子。

今日有事來此，王四兒和王康兄弟倆罕見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往日落魄的模樣經過梳洗，俨然又人模狗樣起來。

二人皆是滿面春光，像是得了什麽天大的好事。

“唉，大爺~別往裏面走了，鼎香閣已經打烊了。”管事媽媽一邊打哈欠，一邊揮着手帕，連看都不想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

“喲，這不是翠姐姐嗎？”

王四兒走上前，一把握住管事媽媽的手腕，入手的細膩讓他忍不住咧開了嘴，“昨日你還給我捎信請我過來，怎的今日就把我給忘了，我是王四兒啊！”

“王四兒？”管事媽媽的神色一變，這才想起來這人的身份，她把手抽回來，皮笑肉不笑道，“喲，是你呀，進來吧。”

總有些人願意去做些坑蒙拐騙的生意，王四兒兩兄弟便是其中之一，這世道哪有幾個姑娘願意入這腌臜的煙花之地，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個伶兒，那些達官貴人早便玩膩了，若不想些法子弄些新鮮貨色，恐怕要不了幾日就關門大吉了，而他們，便是專門做這一行當的。

說來，這王四兒兩兄弟應當還是鼎香閣的座上賓，可壞就壞在前些日子那一樁生意上。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弄來的一個姑娘，性子頗為火辣，怎麽教都不願意接客，還将鼎香閣大鬧一通 ，毀了他們生意就罷了，還到處嚷嚷着自己身份，說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本來把她抓回來強行接客就罷了，誰知道那日鼎香閣裏竟去了與她相熟的人，直接便将她帶走了，索性那家人不欲将事情鬧大，只是私下裏訛了他們一筆錢便了事了。

但到底是吃了虧，總沒什麽好臉色。

這事兄弟倆早有耳聞，自然不會去觸黴頭，畢竟到底是他們看走了眼。

“喏，拿着銀子走吧。”

管事媽媽拿出一袋銀子，哐當丢在了桌子上，“這是上次那個梅香的酬勞。”

“是是是。”王四兒将銀子揣進了懷裏，谄媚道，“多謝翠姐，往後若有好貨色，定然還給您送來。”

管事媽媽臉色緩和了一些，“那往後還要仰仗兩位兄弟了。”

時間在這條街道上，流逝的似乎更快一些，夜幕降臨，鼎香閣門口又開始熱鬧起來。

兩道身影混進了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獨孤翊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少年，确認沒有破綻後說道，“這個頭套更适合你，如今不會有人将你認作女子。”

這是他特意為她尋得，黑發梳的極為平整，頭頂處束起，還插着一只銀質的簪子，配上這一套黑色的袍子，倒也有幾分男子氣。

“好。”蕭子衿聲音清脆，眼裏是掩藏不住的興奮，她還真沒想到，這次要殺的人，竟然在青樓裏面。

聲音不對。

獨孤翊皺起了眉，她的聲音軟糯甜美，只要開口，恐怕就會露餡。

“你的聲音很容易被別人發現，如果要說話就壓低嗓音，待會進去以後，你就随便找個地方呆着，待我殺了那人，你就趁亂離開回客棧，知道了嗎？”

蕭子衿點點頭，“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吧。”

應當也不會出什麽事，他到樓上後，手起刀落便結束了，當時這樓裏定會大亂，以她的個頭，跟着人群便也就混出去了。

鼎香閣裏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舞女們立于高臺之上，舞姿盈盈，翩然優雅，穿着顯貴的男人們左擁右抱，目光迷離，才剛剛開門不久，便有人已經醉倒在這溫柔鄉裏了。

獨孤翊獨自去了樓上，臨走前又叮囑了她幾句，蕭子衿目光只落在那些舞女身上，只是敷衍性的點點頭，俨然是一句話沒聽進去。

直到樓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打鬥聲，才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不明所以的客人們自然第一反應便是離開，她擠進人群裏，就要到門口，卻又被擠了回來。

鼎香閣的打手們到了。

蕭子衿欲哭無淚，只能往鼎香閣裏面跑，她跑到樓上，發現樓頂已經破了一個大洞，隐約能瞥見屋檐上一人對陣四人的場面。

也不知道獨孤翊能不能敵的過。

哭喊聲彌漫在鼎香閣，現在在外面待着，顯然不太安全，徘徊了四周，蕭子衿發現有一處房間燈光昏暗，似乎并沒有什麽人在裏面，她快步的跑了過去，推門走了進去。

“終于安全了。”她呢喃道，心裏松了一口氣。

“你終于來了。”慵懶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吓得蕭子衿渾身一顫。

這屋裏竟然有人？

不是，外面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怎會還有人能坐的住！

只聽到那人繼續道，“管事媽媽說的善琴者，便是你？”

善琴者？

蕭子衿心裏有些掙紮，她聽着外面的響動，到底是覺得屋裏比較安全。

她壓低嗓音道，“正是。”

這聲音…竟然是個女子，原來鼎香閣居然還有這種花樣嗎？果然不虛此行。

宇文琢來了興致，詫異道，“那你還愣着做什麽？”

蕭子衿往裏面走了幾步，隐隐看到桃紅色的珠簾後面坐着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他半傾着身子，手裏還握着一壺酒，應當也就是尋常的酒客。

她看來一眼桌案上的七弦琴，硬着頭皮坐了下來。

柔若無骨的手掌覆在了琴面上，指尖微微勾着，扯動了一根琴弦，铛——

單調的琴音伴随着一絲破裂的聲音，自琴弦上傳來，蕭子衿手指微彎，指尖沁出了一點殷紅，弦斷了。

她的神色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一室寂靜，甚至是珠簾後的人都沒了聲響，香爐裏煙霧渺渺，無聲無息的出現又消失，蕭子衿側耳，發覺外面似乎也沒了動靜，剛好可以借此機會離開。

“抱歉公子，我去換一把琴…”蕭子衿把琴抱起來，轉身就要離開，珠簾後面卻突然出現一絲輕笑聲，“有點意思…”

蕭子衿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快步移動着步伐，她打開門，正要離開，就看到一群打手走到了他們隔壁的房間門口，大喊道，“開門，搜查刺客。”

要不要這麽背，下樓的路居然被堵死了！蕭子衿癟了癟嘴，認命的轉身回房。

“怎麽又回來了？”宇文琢促狹道。

外面的動靜他早已知曉，看這小姑娘的反應，她就算不是刺客，也定與那刺客有什麽聯系。

蕭子衿躊躇半晌，飛快的跑到珠簾後，抱起了拳頭，“還請公子救我。”

嘶——待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這公子長的…也太過妖嬈了吧！

琉璃眸子媚眼含羞，薄唇微張，大紅色的紗衣随意的披在身上，鎖骨分明，健碩的胸膛半露，美得不可方物，男生女相，美豔的令人挪不開眼。

“看夠了嗎？”

宇文琢眯着眼睛睨着她，“還不快躲起來？”

雖然他知道自己長的好看，可也從未有一人敢這麽毫不掩飾的泛花癡。

“哦…好，多謝了！”蕭子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往裏面走去，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來不及找地方，便直接鑽進了床底。

方才搜查隔壁時，拍門的聲音像是想要把門劈開一般，可到了這裏，敲門聲卻變得輕輕巧巧，好似魁梧大漢突然變成了嬌娘子一般。

“宇文公子，能否開一下門，閣裏進了刺客，管事要我們每間房子都要搜查一下…”

此時只要他說一聲否，那些打手便會屁颠屁颠的離開，畢竟他們從來不敢惹他。

宇文琢回眸，看了一眼躲在床榻下面，只露出一雙秋水眸的小家夥，眼中出現了一抹捉弄的神色。

“既然你們公務在身，那就進來吧。”

門外的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宇文公子會同意，他輕輕的推開門，低着頭悄悄的掃了一圈。

“既然刺客不在這裏，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反正也是走個過場，若是惹得宇文公子不高興，他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蕭子衿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看來這人的來頭能救她一命。

“等等。”

宇文琢揚聲道，“你們就不想看看我的床下有沒有刺客嗎？”

嗯？？？

蕭子衿瞳孔瞬間收縮，這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他們過來搜查，那她豈不是要暴露了！

為首的打手摸不清宇文琢的意思，遲疑道，“大人的意思是床下有人？”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打手猶豫了一下，才慢慢踱進去，他看向床底，果不其然，真的有一個人。

蕭子衿趴着床下，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看到什麽了？”宇文琢睨了他一眼。

那打手的思緒開始快速翻飛，既然宇文公子知道床下有人，卻又沒有把人交給他的意思，那就是要保他，區區一個刺客，刺殺的又是郭四安，比起他，得罪宇文公子似乎更加危險。

哪怕是老板在此，恐怕也要賣了這個面子。

既然如此，那…

“回公子，小的什麽也沒看到。”